第31章 揽责

苏遐州提起毒箭箭头,陈执明不明就里,不知他们是真有证据,亦或只是诈他,当然只能哑口无言。

景和帝像是终于从神游中回魂了,手也不撑头了,期盼地问楚凤歌道:“小六,这是怎么回事?苏高班说的都是真的么?”

苏遐州也不禁回首,一起看住楚凤歌。

他是真的有点怕他抽风又闹什么幺蛾子,直接承认谋逆是他干的,那就完了,所有人一起玩儿完。

好在楚凤歌只是看了一眼一脸紧张地苏遐州,规规矩矩道:“苏高班所言,句句属实。”

“儿臣遇袭那天留了个心眼,临走之前收了一枚毒箭头,目下就放在帐中枕下。”

他似笑非笑地飞了太子一个眼风,道:“父皇将所用铁料和毒物一查便知,是否和刺杀您的出自同一人之手,所用何毒。”

景和帝看起来很高兴,坐直了,招手叫他身边随侍的石先生道:“你带两个小黄门,即刻就去凤歌帐内取来!”

石先生领命出门去了。

苏遐州站在大帐中央,视线调向对面的太子——虽然一枚箭头还不足以洗清楚凤歌的嫌疑,他们还有很多借口可以诬陷,但这毕竟是楚凤歌握在手里,最有力的一项证据。

而且太子一党措手不及,多少应该是有些慌乱的。

他的确在陈执明脸上看到了这种错愕,但太子……

他依旧微微笑着,不是强撑,在这微笑之下,她的眉梢眼角甚至还放射出几分得意!

怎么会这样,太子可没有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

苏遐州强抑着一瞬强烈的心慌,和一众人一起,等着石先生回来。

不过一时三刻,帐帘一动,石先生回来了,他脸色并不好看,手上也是空的,苏遐州上下打量了几遍——他的确没拿到任何东西!

一颗心向下沉去。

果然,石先生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看景和帝,他道:“回禀陛下,臣依着六殿下所说,找遍了整个床铺,未见毒箭踪影,便又将衣橱、书案等一一查遍……还是,一无所获……”

景和帝脸色一沉,探寻似的看向楚凤歌,不止皇帝,所有人都盯住了他,就连楚凤歌自己的脸色也慢慢变了。

他眉头拧起,第一反应就是抬眼,和苏遐州目光隔空对碰——

两人俱是明白,石先生伴随景和帝左右,持身公正。那枚箭头,一定是有人赶在他之前偷走了!

而且是了解千秋殿和楚凤歌的内鬼!

苏遐州脑中划过了一个人的脸。

但既然他敢偷,一定是寻不回来了,需得先解决眼下的困境,才是最紧要的!

太子之前含而不露的得意此时终于摆到了明面上。

他快意道:“六弟,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你何必要跟父皇撒这种谎呢?拖延这一时半刻,终究也是没用的。你还是快快认罪,祈求父皇的宽恕罢。”

楚凤歌冷笑道:“是啊,我何必撒这种马上就会被拆穿的谎言呢,倒是太子哥哥,如此地急于让我认罪,莫非是偷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被查出来不成?”

可眼下的情况,就算是楚凤歌舌灿莲花,有辩天驳地、舌战群儒之能,也就只能诛诛太子的心。

最大的底牌已经打出去,小胡子死谏的证据却依旧无法反驳。

陈执明见态势又偏向自己这边,纳头便拜,油津津的脸上义正辞严道:“陛下!楚凤歌无非是知道事情败露,不肯认罪伏法,砌词狡辩罢了!请陛下万万不要被他蒙蔽!”

“恳请陛下,杀之,以儆效尤啊!”

“杀”字一出,景和帝的眉头都跳了一下,太子在一旁惺惺道:“父皇舍不得杀六弟,儿臣也不忍,就请父皇或流放、或圈禁,给他个教训也就罢了。”

见他们一唱一和讨论得热火朝天,景和帝囿于人证物证,当着大臣,无法明目张胆偏袒楚凤歌,只能头疼地倒在御座上不肯吭声。

再这样下去,楚凤歌就等不到沈醉回来了!

苏遐州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抖,却一字一句清晰道:“陛下,臣以性命担保,殿下没有谋逆!”

但是楚凤歌死不死,跟他苏遐州有什么关系呢,他讨好楚凤歌,原本就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现在出头替楚凤歌顶罪,不用等到楚凤歌玩完,千秋殿一众人吃挂落,现在就是死路一条!

更别说景和帝根本就不想让楚凤歌死,哪怕陈执明凑齐了“铁证”,景和帝都还是不愿相信!

“如果真有一个人要谋害陛下,那这个人一定是臣,殿下他,毫不知情!”

苏遐州恨不得在心里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道理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是为什么要出头顶这个诛九族的死罪啊!一定是脑子被门夹了!!!掉进护城河摔神志不清了!!!

但他双膝落地,对景和帝恳切道:“陛下,若是谋逆案需要一颗项上人头祭天,那就杀了臣吧。”

真奇怪,一刻之前,楚凤歌还对他图谋不轨,他还在想要不要给楚凤歌来个断子绝孙脚,现在,却也是他,拼着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楚凤歌。

楚凤歌霍然起身,喝道:“苏遐州,你他妈说什么浑话!”

景和帝也是悚然动容。

一边的陈执明的不屑就显得尤为突兀,他嘲弄道:“一个卑贱内宦,如何做的下这等大案?你可别忘了,楚凤歌的亲笔都在死者身上搜出来了,铁证如山!”

事到如今,苏遐州反而平静下来了,他也不抖了,一脸淡然道:“陈大人的铁证可未必如山,所谓千秋殿的甲胄,不过是封宫期间千牛卫留在那里的,臣一直忘了归还罢了。”

“至于所谓的亲笔书信,陈大人要多少,臣便能写多少,如何能算铁证?”

实际上所谓的甲胄忘记归还,不过是他编的——苏遐州很清楚,千秋殿从来没有藏过甲胄,最多只有一副楚凤歌自己拿来收藏的。

不过既然他们可以瞎编诬陷,他当然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执明不服气地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一个字,就听景和帝欣然道:“既然如此,笔墨伺候,苏高班也给朕看看,所谓的‘铁证’。”

皇帝这是把他当成搭救楚凤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也许景和帝已经下定决心,用苏遐州的命,换楚凤歌的。

一切似乎都只是一场闹剧,苏遐州没有一点真实感,连自己的情绪都已经远去。

笔墨纸砚很快摆在苏遐州面前,他伸手执起毛笔,还未落下,手腕一痛,被人抓住了,成了他在浮生中唯一的一点真实。

楚凤歌不知何时起身走到他旁边,半跪在他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死死捏着他的腕子,固执道:“苏遐州,冲我来的,你逞什么能!你别逼我在这里当堂认罪!”

他力气极大,抓得苏遐州腕骨隐隐作痛,那双含情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惊惶,和他自己的倒影。

苏遐州垂下眼睫,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他青筋暴起的手背,柔声安抚道:“殿下,你长大了,别说孩子话。”

景和帝严厉道:“楚凤歌!你给朕退下!”

他对楚凤歌一向是和颜悦色的,至少是苏遐州从未见过景和帝训斥他,唯一一次,居然是为了保住他的命和声誉。

楚凤歌充耳未闻,他定定看着苏遐州,半晌,那五根钢筋铁骨一般的手指,终于艰难地从苏遐州的手腕上移开了。

他道:“好,我听你的。”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苏遐州执起的那根毛笔上。

他略一思忖,行云流水写道:“陛下驻跸玉华宫,万望三日之内,携大军至此清君侧,则大事可成矣。”

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将那张所谓谋反的字条,几乎是原原本本重又默写了一遍。

方才,楚凤歌拉着他不松手,苏遐州借着身体的遮挡,在他手背上写下了两个字,一个是“等”,一个是“忍”。

等,是等沈醉,沈醉是他们的奇兵、唯一的希望,只要他成了,一切冤屈立时可以洗刷干净。

忍,是叫楚凤歌不能为了救他,自身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更不能让太子知道沈醉的存在,有封堵拦截的机会!

沈醉事成,需要有人能突破太子的权势,把他带到景和帝面前,这个人,只能是楚凤歌。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抬头看楚凤歌眸子的那一刻,相信他都读懂了,因为那双漂亮的眼睛,明明白白闪过一丝难以为继的痛楚。

搁笔的瞬间,陈执明就急不可耐地将纸条抢了过去,看了半晌,沉默了。

这次显然出乎了太子意料,他脸上现出一点混杂着惊慌的疑虑,盯着陈执明手里的条子。

苏遐州调整了一下姿势,面向景和帝,恭敬道:“陛下,臣只是从前替殿下捉刀窗课,因此能将殿下的字迹模仿得一丝不错。”

“臣不过一介普通内宦,尚且能以假乱真。谋刺之人伪造证据,栽赃殿下,自然也易如反掌。”

“殿下既无谋逆之实力,也无谋逆之动机,因此说他刺杀陛下,绝不可信!”

景和帝道:“谁说你只是普通内宦,”他顿了顿,赞赏道:“苏卿所言,甚合朕心!”

陈执明的汗又下来了,他擦着汗,道:“可是陛下,还有人证指证啊,再说,这,这物证虽然有可能是假的,但也可能是真的啊,六殿下并不一定就完全洗脱了嫌疑吧……”

他越说声音越小,反而汗流得格外多。被满面阴霾的太子瞪了一眼,终于住嘴了。

瞪完了陈执明,太子的目光在苏遐州和楚凤歌面上逡巡了一番,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阴沉的脸色居然一点一点敛去,重又扬起一个微笑来。

只是在苏遐州看来,这个笑容,比毒蛇还要可怖!

果然,太子道:“儿臣也觉得,六弟一向恭顺,怎么会对父皇不利?”

他斜了苏遐州一眼,细眉高高挑起,道:“倒是这个苏遐州,自称甲胄忘记归还,又能模仿六弟字迹,更是他身边人,可以以六弟的名义招募刺客。”

他欣赏着楚凤歌要吃人的目光,缓缓道:“不如,将苏遐州交给陈大人严刑拷打。”

“说不定,这个小小内宦,才是这谋逆案的幕后主使呢?”

本文也可以叫《全世界都知道我在乎老婆,只有我老婆自己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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