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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琼去了婧云宫,在书房中故作翻找了一会儿,便说寻着了。
在此之前,浣彤已是把婧云宫内各处好生查看过,自知书已是不在了。
她虽已看出翰琼是在做戏,却也只是好言谢过。
待翰琼离开,浣彤把那书稿细细翻开来看。不错,字字句句,皆是出于自己之手。
不过,虽是誊抄得甚是细致,她却是一看便知,这非为自己已丢之作。
从内容来看,确为她之前所写。可那笔迹却不是。
为何书找回来了,却不是自己当初所写?
她满心狐疑,不住思量,却理不出头绪来。思来想去,她便是又落入昔日的俗套——当下最好之办法,便是找翰琼来问。
只要他那句“不要为难臣”一出口,便是如同点头般确定无疑了。可如此行事,不是又为翰琼添堵吗?
其实,翰琼亦觉有些为难。他得了阖业硕之差遣,便是思量再三,如何行事,才算妥帖。
他亦想过,若装作在婧云宫之外找到书稿,恐被问起何人所为、何处寻得等细致问题,便得再多费心圆谎,反更容易破绽百出。
浣彤飞快地翻到了阖业硕最怕羽伦所写之那段历史。居然还在!
到底怎么回事?
浣彤左思右想,直到阖业硕来。
“头不烫了!脸色也不错!胃口也好了!你啊!就是个孩子!情绪来得颇急快,去得亦快!”阖业硕捏了她的脸颊,眉头舒展开来,眸中透出丝丝宠溺。
浣彤惴惴不安地被他拥进怀里,不知如何是好,只被无数纠结之念缠绕——他可会问及书稿有关之事么?他可读过自己所写之文字吗?
“你若开怀,朕心方悦!”阖业硕仿若未曾发生过何事一般,只是看着她吃了药,如常般欣然笑开,“朕终于知道,什么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次,你病成那样,朕好生心疼!什么都没有你的身子重要。你想做什么,朕不拦着。只不许你为难自己。”
浣彤未曾想,时至今日,竟觉他之怀抱那般厚实温暖。
若满树繁花遇风而过,片片飘落于惜花之人的掌心。
浣彤只能承认,这宠幸,她受用。
是自己沉溺于君宠么?
夜半时分,浣彤不禁这般自问。
浣彤把丢文之事重又想过一遍,回想起阖业硕之一言一行,似见他冷毅坚韧的背膀,于己模糊不清之目光中远去,留下未言之语——你所作所为,朕已知晓。朕不追究了。
她只觉心头暖意缓缓退去,怕那怀抱中绵里藏针,更是责怪自己了去!
若他不手下留情,我当如何?若他未派人誊抄,我又当如何?
她狠狠闭了眼,于心中不住告诫着自己——
莫要被君宠迷惑!史书里那么多前车之鉴,当要谨记啊!
阖业硕亦然,怕己沉迷情爱,不住提醒了自己去——若是你为自己而写,朕才不追究。若是为了圆了羽伦之梦,朕便是容不得!
阖业硕想了片刻,便是略为得意地哼笑一声,眸中稍现光彩——若不是朕派人偷偷抄取了你的文章来看,你这次丢的东西,怕是没这么容易找回来了吧!你病成那个蔫儿样,还牙关咬得很紧,憋着不吭一声,真是又傻又蠢啊!
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愚笨呢?还是朕够聪明!
虽未谈及,二人却有诸多相同之疑问——到底是谁动了手脚?又是所图为何?为了针对婧妃还是为了针对自己?原本到哪里去了?
那书很快便到了珅琚珷手里。
“还挺有才气的!不愧为赫靖浩骞之女!”珅琚珷捏着那《全疆史》,翻到改朝换代之处,甚是惊诧,“真敢写!”
“弑兄夺位?”璠琪凑近读过,双眸大睁,甚为为惊诧,“她真敢这样写?不怕被夺命么?”
“可不?”珅琚珷讪笑道,“老子是个怪胎,小的亦不例外!”
“老子?”璠琪见珅琚珷眉头微抽了几下,便是好奇问道,“侯爷是说,赫靖浩骞为人古怪么?”
“是不识好歹!”珅琚珷吼道,鄙视不已,亦是颇为不甘,“本来可以便享这天下之美玉,被本王奉为座上宾,如今却落了个死得其所、籍籍无名!”
“听侯爷所言,他是跟您有过节?”璠琪想了想,锃亮的眼珠转了一圈,便是猜测道,“莫不是坏过侯爷的事?”
“你这小妖,真是聪明!”珅琚珷掐了璠琪的脸颊,却是笑容退去,面色暗下,“可不?若不是他,本侯何须窝守于珅地一隅?珅琚玶……”
提起珅琚玶,珅琚珷竟是不愿多言。
“玶儿怎么了?”璠琪追问道,“大家都很喜欢这位小侯爷呢!都说他人俊心善!琪儿也觉着,他比侯爷长得好看!”
“不提他!”珅琚珷满面痴然之色,“你再给本侯生个小侯爷,可好?”
“侯爷您太老了!”璠琪推开珅琚珷,却是于仆从端上补汤之时,眼含泪光。
她虽人居于珅地,心却是长居于帝都。
她之愤恨幽怨,源于帝都之君,不念往昔旧情,对其不闻不问。
帝都之内,陆晋握着那“芳芝丸”,愁容欲深,心下暗念——我为你造此药,不知是救你,还是害你!
他又想起那日夕阳余晖之下,那个流转于廊柱之间的倔强背影,便心生酸楚。
为了报复心里无你之人,这般作贱自己,又是何苦?
若人生能得重来,你不为细作,我不为太医,你不去珅地,我不为你造“芳芝丸”,还是怎样之一番光景?
他未曾想到,于璠琪而言,珅地与帝都,皆是伤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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