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阿婧回去,想要带萧骅离开,但他百般推辞,不愿再让阿婧扛着,背着也不许,大概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吧,阿婧只得由他。
篝火燃烧,烟雾袅袅。
把一条烤好的鱼递给萧骅,阿婧道:“要是带了盐巴,滋味会好些。”
“谢了,在野外还能吃肉,我已知足。”萧骅拿过烤鱼,咬了口,咂摸咂摸嘴,赞赏的看了看阿婧,旋即,安安静静的吃着。
阿婧没与萧骅搭话,干脆利落的吃完烤鱼,就去河边简单洗漱一番,回到火堆旁时,萧骅已经吃完。
“阿婧,你为什么不走?”
瞥萧骅一眼,阿婧丢了根木柴到火堆,“你受伤了。”
“我这么大个人,你还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
“嗯,也是。”拍拍手上的灰尘,阿婧站起,“我走了。”弯身,拿起地上包袱,觑着萧骅,一副作势离开的模样。
萧骅无奈失笑,半站起身,拉阿婧手臂,“好啦,说笑两句。”拉着阿婧,重坐下。
阿婧亦浅笑了笑。
木柴噼里啪啦燃烧,火光照耀着火堆旁两人的脸。淡淡笑容过后,皆作面无表情状。
太安静了,静得仿佛能听见呼吸声,但安静,显然不适合现在的场合。
“阿婧,你实在不像魔窟人。”萧骅不免感叹。见识过破虹的行事,阿婧其人实在单纯。
“可我就是。”阿婧语声平淡。
萧骅抬眼看她,清秀的眉眼令人心生亲近,还有一点熟悉。忽然发现,她与闵思卓有一点相像。
“你与思卓很像。”萧骅道。
阿婧不理解似的侧头,眸光闪亮,“像在何处?”
萧骅没言容貌,凝视阿婧,“操心,或者说,”他指了指左胸膛,“这里,怀揣善意。”
阿婧摇头,没有回答,目光转向跳跃火光,她伸出双手,置于火边。
萧骅瞧阿婧一会,看她并不言语,于是收回视线,心念一动,他捡起木枝一扔,火堆木屑乱飞,飘到阿婧眼前。
阿婧身子向后挪了挪。
萧骅一笑,“别靠太近啊。”
“嗯,是啊。”
“听说过侠客徐生吗?”
话题转得快,阿婧反应得也快,随口答道:“自然听过。”
“他是思卓向往之人,为替拨云门报仇杀上魔窟,这股勇气和魄力一直是思卓所钦佩,也受到江湖人士敬仰。”
阿婧歪过脑袋看萧骅,“因为其他江湖人不敢吗?”此言倒非讽刺,而是真的开始好奇拨云门的过往如何。
流月是拨云门人,为何加入毁灭拨云门的魔窟?说是与仇人同归于尽,仇人是谁?而徐生,为江湖道义攻上魔窟还是他乃拨云门人?
还有,她的父亲徐武何故懂得拨云门的功夫?
诸多疑问,阿婧百思不得其解。
闻言,萧骅一愣,笑了,“是吧,他们查过拨云门的事,然后不了了之。”他仰头,微微向后靠上树身,“是不是,我不在乎,门派兴与灭很正常,不过思卓确是在乎的,为此,询问过好几个知情人,包括我二叔萧轩。”
念及萧轩,他苦涩一笑。
望着他的表情,阿婧有点难过,想要转移话题。
萧骅又道:“魔窟是在针对性报复吗?我二叔以及月山派秦江长老,都是曾经查过拨云门被灭之事的人,却接连被杀,只有闵老庄主还活着,但闵予死了。”话完,他望向阿婧,眼带审视。
再一次听到仇人名字,阿婧已经能够控制情绪,但心底的恨意丝毫不减,她未回避萧骅的视线,径自道:“闵予该死。”
“为什么?”
为什么?阿婧低头,随手拿几根木柴轻放火中,看着木柴点燃,逐渐迸发火光,她犹豫着要否如实相告。
就在萧骅以为她不会回答时,阿婧说:“你可以问闵思卓。”
“哦。”萧骅懂了。
阿婧看向他,忽而问:“秦江是为‘月双剑’流月所杀?”
“是,不过他们都死了。”萧骅不解反问,“你竟然不知?”
阿婧点头,随后又摇头。她不知流月的仇人是秦江,难怪月山派长老见到她闯山,那般气愤。
对于流月之事,阿婧更觉迷惑。算了,还是先别想这些。
“早点休息吧,我守夜。”她扶膝起来。
这回,萧骅未有任何反对,受着伤,需要快些恢复,没必要勉强自己,想起什么,他喊住阿婧。
阿婧停步回头。
“你想过离开魔窟吗?”
“不知道。”
萧骅轻轻一笑,“我想,思卓会希望你离开。”看阿婧明亮的杏眼望着,坦诚直接,他偏过头,不自在的说,“我也一样。”
“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阿婧淡然一笑,抬头望着漆黑夜空,今夜没有星星,那人不知在做什么,她唤,“萧公子。”
“叫我萧骅,或萧二哥。”
“萧骅。”
“嗯?什么?”萧骅仰视阿婧,看不清女子神色如何,只觉她这般模样好似十分迷惘。
“凭心堂在哪,你知道吗?”
萧骅一怔,“你问凭心堂做什么?”那里是修身养性之所,阿婧与那里的人有关联吗?
阿婧垂眸不语,等了等,还未听见回答,她道:“不说算了。”
“好了,我说。”萧骅先一步退让,无奈叹声气,“在一处幽谷,拨云山往西,应该二十里左右,知道拨云山吗?”
“嗯,谢谢告知。”阿婧纵身一跃,落定半树腰上。
还想询问的萧骅慢慢合上了嘴,阿婧这个姑娘是他所遇之人中,最是纯粹却又最让他无法预料的。
欠人情,以后不知怎么还呐?
萧骅轻叹着闭上眼。
清晨,林间弥漫着望不到尽头的雾气,随太阳逐渐升起,雾气亦逐渐消散,前路一点点显现。
经过一晚休整,萧骅身上的疼痛感有所缓解,好在双腿并未受伤,只要放缓速度,也不是不能前行。
阿婧与他商量后,打算等雾散出发。两人以野果充饥,刚吃完,就见雾影中有一人影飞来,像是月山派的方向。他们对视一眼,各寻一棵粗壮树干隐藏。
来人是破虹,停于熄灭火堆旁站了站,他往周围环视一圈,发现地上的几个果核。
“出来吧!”
迟疑一瞬,阿婧抿了抿嘴,敲定主意,身形一转,飞身朝破虹冲去,右手打出一拳。
破虹敏捷避过,看到是她,脸色微沉,跳到一旁树上,道:“散月,我找萧二少。”
阿婧落地,瞪他,“你要干嘛?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动他。”
“呵,这话可莫让魔主听到。”破虹讪笑一声,玩味道,“散月,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与……”语音一顿,余光中出现一个人,他视线往旁转去。
萧骅从树后走出来,怀抱宝剑,高声说:“‘弯刀虹’,看在阿婧面上,我今日放你一马。”
“以为我需要?”破虹大笑,“我今日来此就是要取你的命!”他右脚重重往下一踩,树木摇晃间,人冲萧骅飞去。
阿婧微惊,立刻想要阻止,却听萧骅与破虹异口同声。
“阿婧别管!”
“散月甭管!”
阿婧错愕止步,瞅着对打之人,一步一挪的退到一旁。
她深知报仇是私人的事,也极其理解其中焦急与愤怒的心情,可想到萧骅的伤势,她又有些担心这人力不从心。至于破虹,交情虽浅,但考虑到同门身份,她也还是存在一丝不忍。
不远不近的望着二人,阿婧心不在焉,有点纠结,以至于她根本未曾看清两人如何对打,待听到一声闷哼,以为萧骅受击,她忙定睛瞧去,映入眼帘的却是破虹正中一剑。
破虹手中什么都没拿,弯刀还背在他身后。
阿婧忍不住疑惑,此人来寻萧骅,直言要杀他,又怎么没使用随身携带的佩刀呢?
破虹跪在地上,笑看着萧骅,“二少,你赢了。”
萧骅眉头紧蹙,“你为什么……”回过神,他冷冷的说,“不要以为你没用武器,我会有负罪感,你杀我二叔,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我就是死有余辜啊。”破虹又笑了,笑得尤其诡异,他跪着,膝盖朝前滑动。
见此,萧骅握住剑柄,仿佛明白什么,喝问:“你在借我的手,杀你?”
“呵呵,二少不傻嘛。”破虹笑容不变,达到目的,狠狠吐出一口血,他转头,看向阿婧,呆立原地的女子脸上满是困惑,他道,“散月,后面的事交给你了……”
后面的事?阿婧迷茫,“你指什么?”
然而,破虹双眼已经合上,无法解答了。
萧骅探他鼻息,心情复杂的说:“死了。”
他看着破虹,面色沉重,并未因大仇得报感到轻松,总觉不对劲。想到此,他从破虹胸前慢慢拔出剑,看阿婧走过来,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几句,又觉此举徒劳。
萧骅问:“我杀他,会影响你吗?”
阿婧摇了摇头,蹙眉望着跪地的破虹,“你说,到底怎么一回事?他干嘛这样呢?”
“我也猜不准,可能发生什么事,让他一心求死。”
“那可以自尽吧!”
“所以啊,我不知魔窟人什么心思。”萧骅擦了擦剑身,收剑入鞘。
此时,雾气几乎全散,阳光晒到身上,暖烘烘的。
“我得想个法子,或找人,把他送回魔窟。”阿婧有点烦恼。
萧骅默然,若是旁人,他可以相助,但是破虹,他不能。
就在这时,另有人声道:“散月大人,且由属下护送破虹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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