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逼迫何也尽快给我一个答案,也没有在那天晚上延续那个话题,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里,靠在沙发上聊天,却又各自心怀鬼胎。
何也后来回家了,我并没有留他,只是让他到家给我发个信息。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卸掉了患得患失的心情,何也的动摇无疑是一剂强心针,我的状态随着纽约的气温开始逐渐回暖了。
我是个聪明人,我很快也学会了如何一步一步去瓦解何也的防线。
他偶尔还是会来我家坐坐,或是我会和他一起出去吃个饭,我们的关系没有什么强烈的变动,直到某个寒潮未褪的初春傍晚。
我那天和陆时约了打球,本来还有些其他的朋友,只是陆时结束后要去我家开走我的一台摩托,我顺口问了他一下要不要洗个澡再开走,要不然淌汗了吹风容易感冒。
我开门的时候本以为是外卖到了,谁知道是不请自来的何也,然后我的身后的浴室里走出了刚洗完澡的陆时。
整个空气瞬间凝固了起来,就算我退开了一点,何也还是站着不动,越过了我的脸去看我身后的人,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头,陆时一挑眉毛,略有些不解地看着我们。
我又回头去看何也,他的眼神瞬间凌厉了起来,嘴角绷紧,随后又垂下眼睛来看我。走廊的背光让他整个人的阴影笼罩在了我的身上,我有瞬间的战栗,但想了想我什么都没做错,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给他盯得浑身发毛。
好在我很快反应过来,心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相当激动,报复他的机会就在眼前,转脸迅速给陆时使了个颜色,接着一把给何也推开了一些,接着一个跨步出去顺手带上了身后的房门。
我决定先发制人,问他来找我有什么事。
何也微微皱着眉毛,眼神又冷了几分,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呼吸声也变得沉重。他什么都没说,像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只有胸口还在起伏。
气氛凝固了半晌,何也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来,“看来下次要和你提前预约了,是吗?陈朝昭。”最后喊我的名字的时候尤其咬重了音,像是在把这个名字当成骨头来咀嚼。
我低着头,不是不敢看何也,我是在憋笑。
他终于还是误打误撞地一下到了悬崖边上。
于是我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摸他的领带夹,他往后一退,我也向前了一步,我问他一开始为什么站在门口不愿意进来。
他没转身就走,一定是想问清楚,却又开不了口。
但我偏不解释,我另辟蹊径。
我说,“你站在门口的时候在想什么,我那天在楼下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想什么,我们半斤八两。”
我语气轻佻,说起来时却也觉得有点苦涩,我想我不是真的坦了心的觉得何也的动摇是我的战利品,或许那只是我说服自己继续花费情感在他身上的借口。
何也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解的神色,随后皱着眉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抬起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我有些懵圈地捂上额头,被何也弹的地方有些火辣辣的,
我看他有些无奈地笑了,随后他跟我说那天看到的人是他客户的儿子,来纽约念书,他请他吃饭。
我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扯谎,但语气也软了下来,我还是会相信何也,但不是完全。嘴上说着小他十岁没什么,但我也不得不提防,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老狐狸,但也没有证据表明他不是。
何也没有回复我他是不是在说谎,仅仅是耸耸肩摆出一副“爱信不信”的模样,于是我有点上火,我和他说“那里面那位也是我的朋友”——你也爱信不信。
兴许我挑衅的语气激怒了何也,他拍开了我攀上他西装领子的手,眼神飘忽,表情阴晴不定了半天。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既生气我有可能是个在目前这段关系里不是一对一的人,也没有身份去质问我。这是个道德的灰色区域,但是看我们谁能先抢占这儿,然后再逼迫着对方就范。
你也很在乎我是不是真心的吧,何也。
“你嘴里有实话吗?”他这么冷淡地问我。
“那你呢何也?”我往后退了一点,留出了一点空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是你一直骗我嘛。”
何也自己埋下的祸根,成为了我手里的武器。
说完这话我没觉得有多爽,甚至觉得有些疲惫,何也的态度永远都是这样若即若离,把我的情感压榨到极限,光光让他动摇还不够,我没精力再和他这样耗下去了,破釜沉舟已是迫在眉睫。
“如果你想再这样花时间通过来见我去说服自己,那我是真的累了。”
“从你开始骗我的那一天有些事情你不就该了然于心了吗?”
“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
“何也,我累了,你走吧。”
这些话是我真心实意的语言,谈不上声声泣血,却是真的委屈,他不愿意说爱我,也不愿意听我说我爱他,他只想把这个事情停留在一个模糊不清的边界上,一点点搓磨着他动摇的那个恻隐之心。
我整理了一下我的呼吸,抬眼去看何也,他漂亮又精致像的脸上多了几道裂痕似的崎岖表情,喉头不断地滚动着,像是在吞咽下许多要对我说的话。
说啊,说出来何也,说你骗我是因为你也动了心,说你暴雨那天是真的着急忙慌地出门来见我,说你在我家看到一个陌生的人洗完澡出来后觉得吃醋,但凡你愿意说出来一句,我都可以和你解释得清楚,求你原谅我的小花招,然后再安安静静地等你慢慢摸清楚你自己的心绪。
看着何也的脸我才意识到,我不是真的不再因为他而把自己的心情弄得七上八下,而是我真的麻木了,被这段一直原地打转的关系给彻底磨平了所有的期望。
破罐子破摔,我转身开了门,却没曾想陆时就站在门后,我不介意他偷听,反正他都基本什么都知道。
陆时向我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我点点头侧身让他过去,他在路过何也的时候斜睨了何也一下,啧了一声,撂下一句,“想多了你。”后扬长而去。
何也咬住了下唇,向后撤了一步,陆时跨步走过他的身边,而我在同一时间进了门,接着狠狠甩上了门。
我顺着门坐了下来,破罐子破摔,摔碎了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
我就这么坐了会,手机响了,我看了眼是陆时发来的消息,“他还没走。”
何也就站在和我一门之隔的身后,我把手伸到脑后去摸那块冰冷的门,迷茫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直到我听到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接着是电梯开门的声音,我才终于好不容易地掉下了一颗眼泪,胸口闷得慌,我是真的很想大哭着发泄一下,想拉开门追上去直接给何也一巴掌,但全身都没有力气,我连眼泪都挤不出来,光光坐在地上开始喘着粗重的气,情感被堵塞的不只是何也,还有被留在原地无所适从的我。
我知道这不是最后的结尾,但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没有陆时那样的耐心,我不想再把自己放任在这个痛苦的空间里被来回折磨。
就算舍弃掉何也和砍掉我的一只手一样疼痛,我也没法再坚持看着手被溃烂的伤口吞噬,与其这样还不如及时止损。
后来我还给陆时回了个电话,他说他没法劝我算了,因为他要是能想明白这事情就不会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了,但他不希望我这样,毕竟我和他不是一种人。
周而复始的,我又开始试图去尝试回到没有何也的生活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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