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乎还是如此不咸不淡地过着，秦桉也开始努力去适应家校两点一线的日子。每天还是帮着林叔给陆千里带饭，权当那天夜里的插曲并未发生，只可惜事件中心的另一位主角似乎不愿意如此简单揭过，总在细微处给他多多少少使些绊子。

譬如专门在小课间点名要吃小卖部卖的红豆包，等秦桉跑上跑下买回来以后又说没胃口了让他自己吃。

譬如等秦桉和李庆逸去装完水打了预备铃回到教室以后又可怜兮兮地卖惨说自己没水了，秦同学能不能帮忙装一下。

又譬如交卷子的时候全班唯独找不到秦桉和其他几个根本没写没交的同学的卷子，搞得秦桉跟李庆逸快把两张桌子都翻过来了也没找到，几个人最后都被数学老师叫到教室后面罚站。等到下课作为课代表的陆千里又跟变戏法一样，突然找到了他的卷子，然后笑着说真是不好意思，原来秦同学的卷子被压到隔壁班的去了。

……

逐如此类不痛不痒的捉弄。

连神经大条如李庆逸都觉察出不对了，以前也没见陆千里这么少爷脾气啊，难不成是因为秦桉真是他家雇来伺候他生活的生活助理？两人并排走的时候他还是悄悄摸摸问秦桉他是哪里得罪这大少爷了，他要这么整他。

秦桉总不好说是因为自己鸠占鹊巢，鹊本人不高兴了。

他只会暗自在心里骂两句幼稚，然后任劳任怨地照做。只要陆千里不去碰秦柠，他都归结于陆千里少爷脾气发作，他是魏女士花钱雇来的，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终于可以减少跟这位大少爷见面的频率，秦桉活像见到了胜利的曙光，周六早上的课上完跑得比兔子还快，甚至都不跟着一起回陆家。

陆千里见了倒也没说什么，他下午约了宋锦书打网球，中午坐宋家的车去外面吃饭，本也没打算回陆家。

江城繁华，可供他们这种少爷消遣吃饭的地方不少。今天是宋锦书定的餐厅，离一中不远，就在最近的商场里。

陆宋两人坐着直梯一路向上来到顶楼，走在商场里，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宋锦书先看见的人，捅了捅身侧低头看着手机的陆千里：“欸，你们陆家，收养人不给生活费的？养少爷还得自己出来打工？“

陆千里闻言抬头，向宋锦书抬起下巴示意的方向看去。

那人套着黑色的工作服，脸上带着口罩，在给过往的行人发着传单。

身板高挑却瘦削，露出的一双眉毛有些压眼，赫然是方才还见过的秦桉。

又是他。

陆千里拧了眉，没注意到如今秦桉的存在已然能影响到他原本一直维护的温润假面。

宋锦书饶有兴致地想上前与秦桉打个招呼，却被陆千里拉住：“走了，不是说去吃饭，凑什么热闹。“

“我就打个招呼，着急什么？”话虽如此，宋锦书倒也没再上前，随陆千里往另外一边的过道走去。

夜里秦桉回到陆家，亦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他在外面发了一天的传单，此刻也不是很有心力想去应付这位大少爷。

只能期盼着少爷没有兴致捉弄他，他走向沙发，喊了声少爷晚上好便打算上楼去。

就在他转身的片刻，被陆千里叫住：“等等。”

料想没这么容易。

他回过身去，准备接受陆千里的下一步指令。

只见陆千里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桌上摊开的文件。

“资助协议”四个大字落入眼底，秦桉愣了一瞬，而后开口：“少爷，我已经跟您母亲签过寄养协议了，不需要再接受资助。”

陆千里背靠在沙发上，姿势慵懒，手中还来回转着用来签名的签字笔。

“我母亲是我母亲，这份协议是以我的名义资助你和你妹，资助你们未来上大学还有日常的生活费，省得你原本成绩就不好还要花时间去外面打工。”

陆千里看过不少秦家两兄妹的资料，从母亲告知他这两个人存在的那个瞬间起，他就起了心思想知道是什么人能入得了魏女士的青眼，还能登堂入室来到陆家。

从杨娜仪手中拿到的资料，亦或是他自己私下派人去查的资料。

嗜赌家暴的爸，生病去世的妈，还在上学的妹，破碎上进的他。

活脱脱像什么小说男主开局。

秦桉表情有些难看，倒不是因为陆千里的话刺痛他什么，只是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被撞见了，看来下次还是不能在学校附近找工作。

“现在不想签也没关系，我跟林叔说过了，以后每个月按时给你和秦柠打生活费，打工就免了，免得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陆家养不起两个小孩。”

陆千里弹了弹裤子上的褶皱起身，将手中的签字笔放回茶几上，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上了楼。

偌大的客厅只剩秦桉一个人看着桌上的文件思虑。

周日一早，秦桉便出门前往白医生所在的医院接受腺体治疗。是以，在陆千里难得睡晚一点起床后下楼吃早饭时，只见到帮着刘姨端着早饭上桌的秦柠。

小姑娘看到他跟兔子见到狼似的，怯怯地喊了声千里哥好，又想起什么，扑腾扑腾跑上楼，将昨日他交给秦桉的资助协议奉上。

“千里哥，我哥说谢谢你的好意，只是心领了，我们目前不需要多少生活费，林叔每个月给我们拨的就当是借款，我们会好好记着等以后有能力了还您。”

秦柠一双乌黑的眸子亮亮，这双眼倒是和她哥相像，只是更圆润些，下巴尖尖，长得是很讨喜的模样，就是和她哥一样太瘦了点。

陆千里嗯了一声，示意她坐下吃饭。

秦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吃过了，去厨房帮刘姨择菜准备午饭去了。

直到午饭时分，秦柠帮着刘姨将一道道菜端上桌子也没见秦桉回来，她不免有些焦急，奔到门口张望着。

刘姨喊她先吃饭，秦桉应该也快回来了，她却执拗地说要等哥哥回来再一起吃。

刘姨没法，自己先上楼去喊陆千里下来吃午饭。

等到陆千里在桌前坐定，秦柠盼着回来的人才进门。

秦柠上前牵住哥哥的手，小声地说着话，只是见哥哥脸色不太好，伸手要去摸秦桉额头。

秦桉走路的动作有些勉强，他早上很早就去了医院，腺体的问题有些严重，一早上挂了两瓶水，现在连嘴里都是一股苦涩的味道。

秦柠的手还没摸上他额头，瘦削的少年便两眼一黑栽倒了过去。

陆千里手中的筷子刚拿起，便听见厅里秦柠的惊呼声。

……

秦桉是在额前又一次覆上湿意的时候睁开的眼。

秦柠将他额上的湿布重新换好，便见哥哥睁开眼睛，紧皱的眉头才舒缓开来：“哥，你总算醒了。”

秦桉喉间干涩，翕动着唇唤出一句：“水…”

还没等秦柠去取水，旁边便有人递上一杯温水来。

握着玻璃杯的手掌宽大，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秦桉被另一只手扶起，顺着手臂看去。

是陆千里。

一个他没料到的人。

秦柠见状，忙接过陆千里手中的玻璃杯递到秦桉唇边。

秦桉喝了两口，低声道了句谢。

“白医生来看过了，你身体太虚，今天也是他疏忽了，治疗腺体的过程很长，以后去做治疗也不会让你一次性挂这么多水了。”

陆千里拉过床边的椅子坐下，大有在这继续待着的意思。

“既然醒了，那就让刘姨把厨房温着的粥送上来。小柠，你去帮刘姨拿一下吧。”

陆千里笑笑，眉眼微微弯着对秦柠说。

秦柠心下一紧，秦桉告诫过他，平日里不要和陆千里走太近，现今她这么一走，屋子里反而只剩下她哥和陆千里两个人。

她回头看了看秦桉，见他点了点头，才敢下楼去。

“治疗腺体的事情你无需着急，不管未来你的腺体是好与坏，既然我妈已经签过寄养合同了，便绝对不会做出违背合同的行为。”

陆千里说着，将后颈处贴着的信息素阻隔贴摘下，放松身体，慢慢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秦桉嗅了嗅，凉凉的，有点咸，像很凉爽的海风吹拂过来。

“我的信息素，海盐味的。”

“白医生说让你多接触一点有利于养腺体。”

秦桉嗯了一声点点头，声音仍有些闷闷的。

清凉舒爽的信息素一点点包裹过来，将他整个人浸润在这一团云雾里。

秦桉感觉后颈那处平日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皮肤有些发烫，似乎是在感应眼前Alpha放出的信息素，酥酥麻麻的，称不上难受，只是有些痒。

原来这就是腺体使用时的感受吗？

秦桉愣神想着，他还没分化的时候就因为反抗家暴的秦兆昌伤到腺体，实际上从来没使用过这处属于第二性别的器官，至于分化结果，也只是在学校体检出来的。

他试图去调动那块没使用过的器官，只是操纵的神经刚触及到那块皮肤便开始一抽一抽地发疼，秦桉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决定先放弃多做尝试，只放松身体去接收陆千里放出来的信息素。

和少爷本人不同，海盐味的信息素沁人心脾，让人很放松，像是夏天海边的凉风，是很晴朗、宁和的感受。

不禁让秦桉想到总在夏天很火的几首歌，烦闷的心情似乎也在这样的气味中放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