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晨眉头紧锁,他没明白,既然安然是教主之女,那些人为何要追杀她。
安然看出叶阳晨的疑惑,继续解释着:“是这样的,大人们都说,我的爹爹抢了我叔叔的烤羊腿,然后叔叔就杀了爹爹。再后来蒙古人给叔叔送了好多羊来,叔叔可高兴了,因为他以后可以有数不尽的烤羊腿吃了。但我特别恨叔叔因为一口吃的就杀了我爹爹,安然真的好希望爹爹能回来。”
“至于我,我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爹娘死后,叔叔也想杀我,所以我就偷着跑出来了。我虽然很贪吃,但是我真的不喜欢吃烤羊腿的,我不喜欢那种膻味,我最喜欢吃的是鸡腿。我又不会和叔叔抢羊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安然一本正经地说着。
看着那张纯净的小脸,叶阳晨生出心酸和怜悯。虽然安然的思维和逻辑都是乱的错的,但叶阳晨还是大致猜到了,安然的叔叔定是勾结了蒙古人,然后联合蒙古人害死了安龙,从而篡夺了教主之位。
天玄教换了教主这种大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叶阳晨也早就听说了,只是如果不是今天遇上安然,他还不知这里面竟有这么多隐情。叶阳晨没想到安然的叔叔竟如此灭绝人性,连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自己的亲侄女都不放过,不由得对这个“邪教”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听了安然的遭遇,叶阳晨不觉心想:“天玄教离此地五百余里,她不知安然又是怎么千里迢迢逃到这里的。”
安然继续说道:“哥哥,我已经无家可归了,没有了任何亲人,所以我想跟着你。”说着,安然的圆大晶眸闪着泪光,十分惹人怜爱。
安然当时还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那么黏着叶阳晨。在安然幼小的心中,视叶阳晨为救命稻草一般,好像只要紧紧抓住,她就会平安无事。
听安然这样说,叶阳晨也不忍再抛下安然。思忖片刻后,他缓缓说道:“好啦,你别难过了,哥哥答应带着你。”
安然兴高采烈地跳起来,眼睛闪闪发光,“真的吗?太好了,我以后就不再是无依无靠的了。”
“不过你这样很容易被认出来,我得帮你易容。”
“易容?就是变脸吗?那可真好玩。”
“是的,给你变一张更可爱的脸。”准确来说,叶阳晨的易容术都不能称之为易容术,和慕瑶的本事相比差的远了。他只是随便弄一下,姑且瞒得过去。
到了下个镇上,叶阳晨把安然的头发剪短,又买了几套男装,把她打扮成小男孩的样子。之前安然的脸有些脏,清洗干净后,叶阳晨这才发现安然其实是个明媚清秀的小女孩,尤其是她的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回盼流波、纯净无瑕。
有了新衣服穿,安然笑靥如嫣。当然更令她开心的,还是叶阳晨给她买了南瓜饼,安然仍不满足,在她的再三央求下,叶阳晨还是给她买了五个。
叶阳晨不再让安然离开,两人一同上路,同吃同住,在外人眼中,他们就像一对亲兄妹。过了几日,两兄妹来到了陵州。叶阳晨想起母亲曾对自己说过,她有个远房的表姐在陵州的水涧庵出家为尼。
叶阳晨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把安然暂时安置在水涧庵要更稳妥一些,然后等自己赶考回来再来接她。叶阳晨的顾虑是,毕竟京城人多眼杂,即使自己给安然易了容,还是很容易被人认出来的。并非是叶阳晨怕天玄教的人,而是安然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叶阳晨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打定主意后,叶阳晨便带着安然来到了水涧庵。
安然发问:“哥哥,这是哪儿啊?”
“这里是尼姑庵。”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安然忽地很警觉,“哥哥,我才不要做尼姑。”
叶阳晨笑了,“没说让你做尼姑,哥哥想让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安然乖巧道:“哥哥你不是有要事在身吗?我们在这里住下来,不会误了你的事吧?”
叶阳晨支吾道:“是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住,哥哥不能在这儿陪你。”
话音甫毕,安然泪盈于睫,“你不是答应过我吗?你不是说不再赶我离开了吗?你怎么又说话不算数了呢?”
叶阳晨也有不舍,不禁心头一疼,“哥哥不是要丢下你,我是准备办完事再回来接你的。哥哥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你相信哥哥。”
安然捂住耳朵,“安安不依,安安就要跟你一起去,你去做什么事不能带着我嘛?”
不管叶阳晨说什么,解释什么,安然完全听不进去。
叶阳晨终于怒声道:“你要是这么不乖,哥哥可要生气了。”
安然这才安静下来,她扁着嘴,眼眶里噙满了泪水,那个样子委屈极了。
叶阳晨见她哭了,心又软下来,“安安乖,要听哥哥说,哥哥不是说话不算数,而是京城的人多,坏人更多,我怕那些坏人认出安安的模样,那样的话安安就会有危险的。”
安然嘟起嘴,扣着手指不说话。
叶阳晨语气更温柔,“安安相信哥哥了吗?”
“那你说话要算数,办完了事就立刻来接我。”
“我算数,办完了就来。”
安然带着哭腔,“这次不是骗我的?”
“不骗你。”叶阳晨能深深感觉到安然是那么依赖自己。
毕竟相处了这些日子,别说安然那样单纯的人,就是叶阳晨心中也非常舍不得分开。安然每天“哥哥”叫着,叶阳晨也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妹妹”。
叶阳晨敲了几下庵门,少顷,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尼姑,她双手合十,“施主,不知您到此所为何事?”
叶清扬恭敬道:“吾与你们清宁师太有旧,可否带我去见她?”
那个尼姑平和道:“施主随我来吧。”
叶阳晨跟着那个尼姑去了清宁师太的禅房。
尼姑送至门口,语气淡淡道:“施主进去吧。”说完尼姑转身离开了。
叶阳晨轻轻敲了下门,待里面传来“请进来”的声音,他才领着安然走了进去。
清宁师太正在榻上打坐念经,见进来的是个男子领着个小女孩,不禁面色一滞,“这位施主,是你找我?”
叶阳晨跪地一拜,“姨母,我是小晨。”
“小晨?”
“是的,姨母。”
话音一落,清宁师太展颜一笑,“哦,原来是小晨啊,我上次见你,还是你小的时候,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还那么一表人才,露露真事有福之人。对了,你母亲身体可安好?”
“她一切安好,且时常惦念您,姨母请勿挂心。”
两人话了一阵家常,叶阳晨这才说道:“姨母,外甥有一事相求。”
“莫要客气,尽管说来。”
叶阳晨把安然拉到身旁,“这是我的小妹,接下来我要进京赶考,不太方便带着她,还请姨母收她在庵里暂住一段日子。考试结束后,我就回来接她。”
清宁师太微微摆手,眯眼道:“这点小事,不妨事的,让她尽管住下便是。”
安然在那里低着头,揉搓着衣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叶阳晨温声道:“安安,姨母同意留下你,还不快谢谢?”
安然喃喃挤出几个字,“谢谢姨母。”
平日里,安然活泼得很,叶阳晨甚至觉得她聒噪。可此刻的安然是这样无精打采,叶阳晨知道她还是不情愿留下的。
由于叶阳晨是男子,不方便留宿尼姑庵,所以用过晚饭,他就跟清宁师太告别了。
师太是出家人,不喜送人的场面,只有安然眼巴巴地送叶阳晨至庵门口,叶阳晨回头挥手,“安安,回去吧,你要乖一点。”
安然强忍着不哭出来,点头答应着。
“要听师太的话,不要闹小脾气啊。”
“哥哥,你真啰嗦,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叶阳晨揉了揉安然的头,“好了,那哥哥不说了。”叶阳晨说完,就犹豫着转身走了。
见叶阳晨越走越远,安然突然带着哭腔大声喊道:“哥哥,来接我时给我带五个南瓜饼,还有五个烤鸡腿。”
不知为什么,叶阳晨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可是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只要一回头眼泪就会掉下来,那时他就更舍不得留下安然了。叶阳晨不想把氛围弄的太伤感,他也极不习惯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露出感性的一面,再说了,也不是不回来了,也不是见不到了。
叶阳晨同样喊道:“我记下了,不会忘的。”
叶阳晨就这样走了,到了临昌州,距离会试还有半月余。
那是叶阳晨第一次来临昌,一切都觉得新奇。这里依山傍水,河网交错,置身其中,感受风景如画,人似在画中游。当年北都陷落,丰国被迫迁都于此,临昌作为陪都而存在。可历经多年建造,临昌城已经与和旧日京城北都一样繁华热闹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满眼皆是流光溢彩,所以世人都说,“临昌盛景繁华地,璀璨京都不夜天”。可能第一次来京城的人,都会深感此言非虚。
站在桥上,盛景入眼,叶阳晨突然心中无限感慨:“君主偏安一隅,百姓自得其乐,曾经的北都城早已渐渐被遗忘,或许陪都临昌就是丰国以后永久的都城了。”
此情此景之下,叶阳晨忽地想起仁渊师父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当文臣丢弃风骨,当武将不复铁血,当收复山河的宏愿被时光掩埋,当贞良死节的傲骨被奴性吞噬,被遗忘的又岂止一座北都城?”
叶阳晨难免感伤,欣赏了一会儿风景,他走下桥,穿梭在人群里,背影融入了这烟火人间。
半个月后,叶阳晨去礼部贡院参加会试。走进“龙门”的一刻,他心里想的依然是林慕瑶,而不是那些功名利禄。那时的叶阳晨,简单到只希望与心上人长相厮守,别无他愿。
叶阳晨在号舍里熬过了三天三夜,终于杏榜题名中了会元。至此,他也成为了丰国近三百年的历史上,连中三元的第一人。叶阳晨站在礼部的衙门外,欣喜于心,他知道,自己离成功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对别人来说,是学而优则仕,而对叶阳晨而言,是学而优得妻。
会试结束后的一个月,叶阳晨在勤拙殿参加了殿试。
金殿之上,无论策论,还是史学,叶阳晨文思泉涌,对答如流。
三日后放榜,那日天还没亮,叶阳晨便去了承天门,那里就是金榜的张挂地点。尽管叶阳晨觉得自己的表现不错,可是他还是那般紧张,也是第一次知道紧张是什么感觉。
黎明时分,金殿传胪奏乐后,礼部将黄榜挂于承天门的红墙处。
金榜是黄绸墨书,昭告天下写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丰国顺帝二十五四十一年,为丰国选拔治世贤能,策试天下学子三百六十五名,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故兹示谕。”皇榜末尾还钤盖顺帝项靖的印玺。
叶阳晨看见自己的名字位于一甲赐进士及第头名,那一刻他悦然于心,也终于如释重负,觉得自己终于可以给慕瑶一个交代了。
之后,状元郎十字披红,骑马游街,何其威风荣耀。
此时街边的人群里,有一特殊的人看到了这一幕,他就是叶阳晨的同胞亲哥哥卫泽楠。十七年前,卫忠海之妻白华为防不测,把自己的长子卫泽楠送到了临昌州表哥康诚家里寄养。
看到新科状元的样貌,卫泽楠惊骇得眉毛倒竖,他捏着下巴,心怀疑忌着:“这个新状元郎怎么会跟自己长得那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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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顾安全暂留水涧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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