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
凤启于睡梦中忽然听负“兵乒兵兵”的动静,久经沙场的他怎会不知这是什么声音,他连忙把旁边的夫人叫醒:“清儿,清儿……”
江绪清悠悠转醒,眯眼看着面露急色的的夫君:“怎么了?”
凤启连忙下床,把自己的佩剑破阵与扳指还有令牌给自己的夫人:“你拿着这些,去找岁宁,带他离开。”
说罢拿起另一把向门外冲去。
江绪清面露惊色,紧忙拉住夫君的手。
“来不及了,终究还是来了,你带着岁岁去乾安。”
说罢忍心将妻子的紧握的手推下,随后将江绪清从后门送出。
“此生与卿相守数十年,无憾。然吾令卿深陷囹圄,乃吾之过,望来生……卿勿避我,吾好偿今之过。”凤启眼眶已然发红。
江绪清眼中含泪望着丈夫——自己相知相守的爱人。
“卿无过……”眼角坠下一颗豆大的泪,桃花眼中布满红血丝,比春桃更骄艳,转身走了。
她料到今日之事会发生,但未曾料到会这样快,岁岁是唯一的希望——外人只知岁安王府儿女皆是威名远扬的大将军,却不知还有一个尚且年幼的幺子。
凤启推开门,一阵寒风迎面袭来,与正欲破门而入的凤鸣差点撞上。
“你怎么来了?”风启面露急色:“你与宛儿快些走。”
“我们是一家人,要走一同走。我同宛儿说过了,她也不走。”凤鸣往屋张望,寻找母亲的身影。
“你娘亲从后门走了。”
凤启见儿子冥顽不灵。厉声道:“难道你想全部葬送在此吗?”
凤鸣握紧手中长剑,盯着父亲: “我知道你们为何不把岁岁公之于众的原因。”
凤鸣双眸发红,叹息一声,语气坚定:“岁岁是岁安王府唯一的机会,他活着,便是岁安王府活着。
况且我与宛儿征战沙场多年,最耻逃兵,今日我们不会走,若战死便是天命难违!”
语气不容置疑,不等凤启反应转身投入战斗,剑法凌厉,身法迅捷,刀刀见血。
凤启内心涌上一股带着夹杂着悲伤的暖流:“此生无憾”。提剑刺向一个身穿着家丁服的敌人。
江绪清并未在幺子房间中找到他,寻问才知他因睡不着跑去主屋找她了,她从后门出来,并未见着。
她让屋内下人们赶紧逃,自己又转身向着主屋的方向走。
她的脸上已是满眼泪痕:“再快些!再快些!”江绪清心中催促自己。
她们早就料想会有这天,岁安王府站得太高,太容易招来祸患——凤启手握兵权,异姓封王,开国大将,深受皇恩,一双儿女同样是人中龙凤。
树大招风的道理谁都懂,所以幺子的存在,只有几个知心的人了解。
……
岁安王府东侧几个作北蛮人打扮的人伺机而动。
听见里面刀剑交锋的声音,为首那人脸上露出笑容:“走!”
十几个彪形大汉从墙外翻进来,并无人阻挡,他们直奔至主屋方向。
赵行在院中并未见到江绪清,心里松了口气:“最好今日都不要出现。”他心中祈祷。
凤启冲出重围,长剑直刺赵行面门,赵行回神迅速后撤躲避攻击,提刀将剑打偏,凤启剑转偏锋,攻击赵行下怀。
赵行也并非一味防守,他飞身躲过凤启的攻击,提刀主动向凤启砍去 。
双方均是咄咄逼人、步步紧逼的气势,兵器交锋的刺耳声,铁器相碰的火花如春日桃花般在长夜中绽放。
凤启现在竟已有些力不从心,从晚宴后便觉得也有些疲乏。
当时只当是困了,没成想方才起身后更甚,甚至有些眩晕。
但大敌当前,他也没有上心,但如今才意识到严重性,他越是出力便越是无力。不一会儿便面露难色。
凤鸣凤宛同样有这种感觉 ,但他们的攻势却不减半,纵使百人合围,三个依然能得心应手。
但随时间流逝,体力终会耗尽。
……
凤岁宁躲在假山后的一处灌丛中,晚宴后他回到房中睡不着,便自己想着来找母亲给他讲故事唱歌。
但他才走了一半便听见“乒乒乓乓”的打击声,这声音他在看阿姐与兄长切磋时听见过。
他放轻脚步去一探究竟,厮杀中,无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
赵行明显能感受到风启状态的急速下滑,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现在终于明白田成所说的“不必担心”,可他不能掉以轻心,凤启到底是征战沙场几十年——纵使精力逐渐困乏,但身体本能仍能有一战之力。
但体力终是耗尽了,赵行也是武艺高强之人。若是对上往日里的凤启他定会败落,但今时不同往日。
但凤启并非等闲之辈——即使赵行一刀穿过凤启腹部,凤启依然能绝地反击在赵行腰上留下一道深五六厘米,长十几厘猩红刀口。
北风狂作枯桃晃,乱刀四起枝满园。
凤鸣凤宛见父亲倒下,崩溃大喊,掩盖过一切厮杀声,于偌大的王府里回荡,震彻整个凉州城。
“我杀了你们!”凤宛长枪扫落一片敌人,凤鸣双目发红,凌厉剑势斩向一切阻碍他的敌人:“要你们陪葬!”
二人合力突破重围冲向赵行。
院落的场景一幕幕冲进凤岁宁眼中,他瞪大双眸,豆大泪珠同断了线般落他下。
双手捂嘴,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声音,死死盯着提着钢力的那人。在心中刻下那人的容貌。
月黑风高北风呼啸,似是在发泄愤怒,似在表达悲痛。
忽然院落外冲入十几个做草原打扮的彪形大汉。
“你们竟敢通敌!”凤鸣咬牙切齿。又提剑又朝赵行刺去。
此时,他的心早已被悲愤添满,因药物而造成的困乏也一扫而空。
赵行回头看着门口涌入的北蛮人,心中一惊:“我没有!”他为连忙为自己辩解,但在事实面前,是无力的。
谈话间隙,凤宛长枪又至,赵行坚难避让,才没能被穿胸而过。
赵行连忙后退,与二人拉开距离,转身提刀击杀一名北蛮人,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
“赵宁!你是在做什么!”
赵行回头,见一人扯下面巾:“田成?你怎么在这!”随即转为愤怒:“你监视我!?”
“我不来,便不知道你准备反水了!”
“北蛮子都打进来了,你还想着你的任务。”赵行将一名北人穿腹而过。
他似是想到什么,面上怒色难消,大吼道:“是不是你通的敌!”
田成击退一名冲他而来的王府侍卫,“妈的”心里暗骂,大声道:“不是我!少他妈住我头上扣屎盆子。”
田成虽唯恐天下不乱,但无端让人冤枉自是不爽,任务频繁受阻心中更是火大 。
“收起你那些多余的心思,我们的任务不是杀蛮人,你母亲可还等着药呢!”
赵行愣了一瞬,随即提刀向着田成冲出:“北蛮子都杀进城了你还想着任务。”
眼神狠厉,刀锋面向田成面门,但他没有真的想杀田成,抬脚,用力将田成踢在地上:“你想叛国吗?”
“你妈!”田成吃痛,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踹出来。
“叛国?”田成脸上浮现笑容,同听了笑话般:“我可不管你叛不叛国,我只知道我的任务,若不想你娘活下去,请自便! ”
凤宛与凤鸣没心思关注他们内讧,奋力抵挡蜂捅而至的敌人——有大渊人,有北蛮人。
“凤鸣!”一道雄浑深厚的嗓音传入凤家兄妹二人耳中。
凤鸣抬眼,见到了他昔日的敌人——塔安木勒。
“呵!”风宛长□□穿一名北蛮人的心脏,将其甩向塔安木勒,面露不屑,语气上扬:“喊你爹呢!你来送死吗?”
凤鸣见妹妹独自面对劲敌,二人此时状态并不好,若是单打独斗,定是不敌。
他立马将阻挡在他与凤宛间的敌人一一斩杀,将小妹护在身后:“命挺大,还没死呢!”风鸣出言讽刺。
一年前最后一大战,凤鸣将塔安木勒击打落马,当他欲乘胜追去时,塔安木勒下属为他挡住那致命一击,让他给逃了。
凤鸣取出弓箭,抬手、眯眼,瞄准塔安术勒出逃的方向。
蓄力、拉满弓,弓箭发出铮鸣声,利箭破风而出,一只接着一只,几百米外塔安木勒只觉后背有股凉风。
“嘭!”——人落马的声音响彻耳旁。
他回头见到的不仅是为他挡箭的下属还有接踵而至的利箭,纵使他反应迅捷,但身体的剧痛依旧限制了他的能力。
塔安木勒堪然躲过两道。但他的左心口与胸口被利箭贯穿,若不是下属及时接住他,他立马便会坠马而亡。
塔安木勒也不生气,握紧手中弯刀,嘴角微扬。
“不过一次败迹而已,天下无不败之将。”眼睛同草原狠厉的狼王般紧盯风鸣:“号称战神的岁安王不也败了吗,今日让人抢了先,便拿你们开刀!”
塔安木勒提刀向二人冲去:“今日我也当一回好人,助你们一家团聚。”
他脸上扬起笑容:“你们将成为我战绩中的一笔,这将是你们此生莫大的荣幸……”
……
“岁岁……岁岁……”凤岁宁听见有人在唤自己,转头四处察看,在一处墙角发现母亲。
江绪清见凤岁宁发现自己,连忙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院中,一点一点的从灌丛中挪出,小跑着去母亲那处。
“岁岁,跟我走……”江绪清抱起儿子向着他的院落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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