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天空一片黑漆。
葳蕤累得不行,早早便上床躺着了,只是迷糊之间,听见另几个宫女在那窃窃私语。
从前她们嘴里常不忿,如今虽不忿,但也不敢在葳蕤面前多说了,只一边羡慕,悄悄猜测葳蕤是不是要成为主子,能成为多大的主子?
唯有珍雨,一如既往的持反对意见:“她哪有那个福分,皇上不过是把她当暖床的丫头,待皇上过了这阵新鲜,她可就惨了。”
葳蕤忽自嘲一笑。
这珍雨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
从前她只想着,若是能被皇上另眼相待,那就能翻身做妃子收拾梅丽仪,可事实上是,后宫品级森严,梅丽仪是七品丽仪,而她即便爬上了龙床,以宫女身份,恐怕只能册个九品答应,别说报仇了,见到梅丽仪还是得低头行礼,人家打个巴掌你也反抗不了。
她若是想用身份压梅丽仪,那就只能往六品容华之上爬。
可说的简单,成为六品容华又哪有这么容易,即便是高官之女段婕妤,刚入宫是也只是七品丽仪,一步一步,半年才爬到了五品婕妤位置,这还算爬的十分快。
她要想从无品级宫女,直接一跃成为六品容华,无异于白日做梦,异想天开。
不过,或许整治梅丽仪,并不只有品级高于她这一条路,若是有合适的计谋……她想到了还在养德阁的小信子,心中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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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匆匆离开储秀宫的事第二日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如今还未立后,众妃嫔无需日日请安,便聚了好几个宫殿,私下讨论这事。
德妃宫中聚了常贵嫔、段婕妤与几位小主,说起这事,段婕妤以帕掩嘴,眼含不屑:“宋嫔姐姐也真是可怜,也不知道她昨晚究竟做了些什么惹了皇上生气,竟让皇上就这么走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常贵嫔笑意盈盈,“许是皇上真有要事……”
“能有什么要事,”段婕妤哼了声,“都这个时辰了,我看是她失了皇上宠爱,这才留不住皇上吧。”
常贵嫔叹了一声:“宋嫔与我们同年进宫,掐指一算也快四年了,确实,比起我们这张老脸,段妹妹你年轻貌美,自是能讨皇上喜欢。”
段婕妤本还想谦虚一番,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当时就白了:“贵嫔姐姐折煞妹妹了,论起喜欢,皇上最喜爱的自然是大公主二公主。”
德妃也是与宋嫔同年的,常贵嫔这么一说,岂不是让旁人以为段婕妤在暗指德妃。
德妃冷眼瞧着底下这几个你来我往,她揉了揉太阳穴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本宫还有许多宫务要处理,就不送了。”
“是。”
几人告退,只是走出景阳宫的大门,段婕妤看着悠悠走在她前头的常贵嫔,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这宫中,德妃不仅家世显赫,掌管宫务,还育有大公主,是皇后的最佳人选,段婕妤入宫前,家中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要与德妃交好,可是这半年来,常贵嫔用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屡屡作梗,她早受够了。
有常贵嫔在前,德妃只便看重常贵嫔,这半年来她一点好没沾上,段婕妤不由开始泄气。
又想到这半年她父亲做出了不错的政绩,得皇上重用,如今已升为三品通政使,而她也在宫中成为新进秀女中的第一人,那为何她不能做那皇后呢?
如此想着,段婕妤的心火愈烧愈烈,她摸着肚子,心里头渐渐有了成算。如今,她就差一个皇嗣了,有这时间讨好德妃,还不如做些羹汤去求见皇上呢。
段婕妤的目光仿佛在后面如影随形,待走远了些,常贵嫔身边的翠芝笑道:“娘娘,你看那段婕妤脸色多难看,不过是顺着她话这么一说,便沉下了脸,我看她是成不了气候,也不知道皇上喜欢她什么。”
常贵嫔笑看她一眼:“你这丫头倒是鬼精,段婕妤确实年纪还小,沉不住气,不过确实生得一副好相貌,皇上喜欢也不稀奇。”
“论起相貌,娘娘可不比她差,皇上不过是瞧着新鲜罢了。”
常贵嫔听了这话,摸着脸颊陷入沉思。
当年选秀要论样貌,她是最出众的那一个,贵妃娇弱,德妃大气,宋嫔清秀,都比不过她惊艳四座,可是如此样貌,却依旧求不来皇上怜惜,若不是有了二公主,她说不定还要屈居宋嫔之下……光是想想,常贵嫔就觉得不甘心。
只是入宫这么多年,贵妃、德妃、宋嫔、段婕妤,她也没看出这些人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就能让皇上另眼相待?总归她是不会放弃的,皇上是真龙天子,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翠芝,你去请太医过来,就说二公主昨夜受寒,哭喊不已,让他赶紧来医治。”
“公主受寒了?”翠芝着急,可看见常贵嫔随意的态度,便明白了什么,她迟疑片刻,领命,“是,奴婢这就去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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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宫里除了德妃这里热闹,赵嫔那里人也不少。
赵嫔与是自皇上未登基前就跟着的侍妾,待皇上登基后,即便出身平民,也一跃成为三品嫔位,虽说没有宠爱,但皇上总是念着旧情,赏赐从未断过,再者赵嫔性情温和,乐于助人,位分低的小主们都爱同赵嫔交好。
除了小主们,咸福宫还有一位主比较特别,她与赵嫔一同自多年前就服侍皇上,进宫后本同为嫔位,只是后犯了错,连降三级,被贬为容华。
沈容华在皇上登基前瞧不上没脾气的赵嫔,可如今却颠了个倒,她不得皇上喜爱,也就赵嫔还念着往日情分帮助她些,故即便心不甘,她却也只能来这咸福宫,才能同人说说话。
提起宋嫔,沈容华的嘴巴就没闭上过,在新来的小主面前将从宋嫔刚入宫时的默默无闻,再到当了个学人精,学了贵妃的做派才得了皇上几眼这些事全抖落了出来,小主们那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当真如此?”
沈容华一拍桌子:“我说的那还能有假,这宫里还有谁待的时间能有我长?”
她喝了口茶润唇,继续道:“我早就看出她那假模假样的样子早晚会被皇上给拆穿,果然,这才多久啊,她得宠好似都不到一年吧?她以为有几分像贵妃便能安枕无忧了,整日里清高得跟个什么样子,现在好了吧……”
沈容华突然话锋一转:“我当时在皇上府邸时那可算是盛宠好些年了,年初她一个小姑娘还敢跟我摆脸色,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盛宠,还是好几年?几个小主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如今的沈容华可已经多年没见过圣颜了。
沈容华看出她们的不信,不爽道:“怎么,不信,不信你们问赵嫔啊,我的事她最清楚了。”
赵嫔没有拆穿当时府邸就她们两个侍妾,咳了咳转移话题:“还是不要随便妄议其他姐妹,还有两个月就是皇上的万寿节,关妹妹,你不是说你善舞嘛,要不舞一曲让我们也开开眼。”
万寿节乃是皇上的生辰,是除了除夕外最隆重的节日,除夕时关贵人因害怕没能献舞,眼看着进宫半年多了还没侍寝,她决心万寿节一定要让皇上眼前一亮,
“跳舞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也会啊。”沈容华在一旁嘟囔,赵嫔便提议:“那要不你与关妹妹比拼一场,让我们长长眼?”
听到这话,沈容华立马就蔫了,她都多少年没跳舞了,但还是死鸭子嘴硬道:“嘁,我才不会在皇上万寿节上献舞呢,毫无创意。”
赵嫔拍了拍关贵人的手以示安慰,虽是听多了沈容华不中听的那些话,关贵人还是心有疙瘩,原本一支欢快的舞蹈倒跳出几分凝滞。
赵嫔沉吟许久:“听说秦妹妹从小习古筝,不如同关妹妹共奏一曲,到时候定能让皇上刮目相看。”
秦才人顿时眼睛一亮,宫中妃嫔各有才艺,但古筝却是人人都会,光是献一曲古筝曲定泯然众人矣,若是加上舞蹈……秦才人与关贵人一拍即合,谢过赵嫔后便携手离去了,赵嫔看着她们跃然的背影,面上很是欣慰。
“行了,人都走了你还巴巴看着,你可是嫔位,怎么总是和这些才人贵人的来往,多掉价啊。”沈容华对此很是不满。
赵嫔摇摇头:“我只是嫔位罢了,上面那几位都是什么家世你又不是不清楚,怎么看得起我们?”说着,她露出几分苦涩的味道。
在她面前,沈容华难得露出几分不如意:“你倒还是个嫔,你若是肯争一争啊,还是能生个皇子公主的,我得了皇上厌弃,才是真的没了希望。”
赵嫔一怔,手摸上自己的肚子,这里,也曾孕育过一个龙嗣,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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