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日后,当勋尧、青珥、玄冥三人一道来草屋陪重黎吃饭,重黎虽依然没吃下几口饭就饱了,兴致却很高。等所有人吃完,她迫不及待跑去仓库,捧出四个木雕来。
青珥辨认着说:“勋尧、我、重黎,还有一只狗?”
重黎爆出一声大笑,笑得东倒西歪直捶桌,指着“狗”的位置说:“这是你哥。”
玄冥黑着脸,先轻拍了下青珥的头,再轻拍了下重黎的头。
重黎护着头躲开玄冥,对着青珥大声喊:“这是你哥刻的小狼!”
她说完,马上扑到玄冥身上,狠狠拍了他头两下。
玄冥抱着胸不开心:“我可只打了你一下。”
重黎说:“我替青珥也打回来!”
她说完,又在玄冥头上打两下,玄冥喊道:“那这算什么!”
重黎拍拍手一脸理所当然说:“替勋尧打的,谁让你欺负他妹妹和他的宝贝青珥。”
勋尧和青珥都被重黎说不好意思脸红起来,玄冥本还想对“他的宝贝青珥”发表一番激烈言辞,转念看到重黎,又觉自己似乎没资格对勋尧发火。
玄冥把打完他就想跑的重黎抓回身边,手肘箍住她脖子,指着木雕质问她道:“为什么漏了我!”
重黎在他禁锢中艰难扭头看他:“没漏你,你等一下。”
说话间,重黎抬腿抵住他腿,威胁道:“放开我。”
玄冥膝盖轻顶,长腿勾划,瞬间将重黎腿反制:“你求我啊。“
重黎用力挣了挣,果真动弹不得,没挣几下就识相地卸下力,软软说:“玄冥,你耳朵低过来。”
“干什么?”
“不是要我求你吗,过来听啊。”
玄冥知道她这么轻易服软一定有诈,没按她说的做,她又说:“不听算了,我改主意了。”
玄冥没办法,摁紧她双手,按她说的,把头轻轻低下,耳朵凑到她唇边。
重黎紧闭双唇就是不说话,勋尧和青珥双双微笑看着这一幕,也都不作声。
一小会儿的安静僵持之后,重黎慢慢垂眼看玄冥耳朵的位置,轻将唇再凑近一点,然后抬起眼看着勋尧,发出一声激烈呐喊:“哥!!!”
玄冥痛苦捂住耳朵撇开头,重黎借机激烈挣扎,没停地继续大声呼救:“哥!!!”
勋尧终于笑眯眯走过来,对玄冥说:“你别欺负我妹妹了。”
被松了绑的重黎跳出玄冥怀里,回身正想再踹玄冥一腿,也被勋尧拦下,勋尧说:“绯绯卖我个情饶过他吧,我还有求于他。“
既是勋尧说情,重黎自然给面子的,她抓起勋尧和青珥的木雕,跑到青珥身边,向她介绍道:“我做了个小机关,你看,两个小人的手可以牵一起的。”
玄冥心情极不好,走过来对青珥斥:“牵什么牵!经过我同意吗?”又对重黎骂:“你别教坏青珥!”
重黎吵回去:“凶什么凶!”又对青珥说:“别怕他。”说完,她立刻把手中两个人偶的手扣在一起,放到青珥怀中,又而把勋尧真人拉过来,将勋尧的手和青珥的手搭在一起,“就牵了怎么样吧!”
勋尧无奈笑着把手移开,对玄冥举手示意,重黎硬把勋尧手按回去,自己起身推开玄冥:“你走开,别碍事!”
玄冥闪开身子,不让重黎碰他,找了个离他们远远的地方抱胸站住,地上有一堆木屑,他脚碾着木屑不和他们说话。
青珥见状,在重黎身后轻推了推重黎:“重黎,你哄哄他吧。”勋尧也把重黎往玄冥方向推。
重黎看出玄冥这回真生气了,她原地思考片刻,决定答应青珥的委托。
她悄声靠到玄冥身后,静悄悄看他,一会儿之后,见他不理她,就往前迈上一步,站到玄冥身侧,弯腰倾身到他身前,挡住他看地面木屑的视线,仰面看他。
玄冥挪开视线,重黎关切问道:“真生气了?”
玄冥拒绝与她对话。
她直起身,再往前跨一步,站到玄冥面前:“哎呀,牵牵手而已,没什么的,我牵过很多人啊。”
玄冥听完胸口酸得发闷,她是不是对“哄”有什么误解。
重黎继续:“我就不信你没牵过女孩手,十只手数得过来吗?”
玄冥确信,她不是在哄他,她这是在拱火,顺便捅他几刀。
看玄冥情绪愈发低落,重黎却忽而收起笑脸,认认真真道:“勋尧是天下最好的男子,他牵过青珥的手就不会牵别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玄冥心头发苦,重黎“哄人”的话就像她的箭,一箭箭往他心上戳,句句戳心窝子,但句句不中靶心。他扭回头,低头看重黎,正要开口说话,重黎却低头不看他,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
他看着重黎头顶,还是开口:“我牵过…”
手上忽然一热,他停住口,意外到手抖。他抱胸的手被强行拉下去一只,几根不太粗却很强硬的手指覆上来,掰他紧攥成拳的手,一开始没能掰开,她又添到十根手指齐上阵,执拗地非把他手掰开不可。
他浅笑看着她专心掰了许久,在她掰急眼之前才终于识相松开。
重黎没生气,耐心握住他手,恢复笑靥如花:“看在你长得好看份上,暂且封你为天下第二好的男子,让我牵牵。”
玄冥偷偷把手握紧,脸上勉为其难消下去一点气。
重黎挑挑眉接着笑:“你刚想说什么?低估你了?你牵过的女孩不只十只手,二十只手都数不过来?”
“你冤枉我了,年少时不懂事牵过别人,但没你想得那么多。”玄冥温声解释,“现在,我向你保证,牵过你的手就不再牵别人。”
重黎嘴角轻扯,扯出微笑:“年少?你现在年纪也不大。”
玄冥神情诚恳:“我现在是认真的。”
重黎又回想起很多零星画面,他说想成婚,也是他说他没想娶,让她沦为笑柄的就是他这一次又一次的看似诚恳,她自然半分不信,于是扬起脸笑道:“那我也向你保证,我过往牵过别人,以后也会牵别人。”
她不顾他神色如何,上前搂住他腰,轻声细语,音调绵软,似在撒娇:“也会抱别人。”
他未动,不推开她也不放开她手,任她虚情假意抱着。她赌气也好怨恨也罢,打他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用甜枣把他哄得轻飘飘时,又猝不及防捅他几刀,可他能怎么办,是他伤她在先,她要撒气,除了让她捅,他又能怎么办。
自她醒来,半字未提过那日在青珥宫外听见他说的那些话,不要他解释,不向他生气,仿佛一切没发生过,非但不因此疏远他,反倒对他更多甜言蜜语,旁人以为他们经历生死后感情比之前更好,但他能看出,说这些甜言蜜语的她眼睛里没有几分真心。他不敢主动提那事,因为岐伯叮嘱过他们不许带她回忆受伤之前的事,他只能等着她自己慢慢发作,或许哪日她会主动质问他,或许她已经开始她的报复,就像现在这样,用抹了蜜的钝刀子割他肉,无论她选择哪种方式发泄,都比毫不在意强,因为不爱才会不怨,所以他舍不得放开,这酿着刀的蜜酒他心甘情愿喝下。
他怀中,她头轻蹭过他胸前,下移到他腰侧,环在他腰后的手松开,像是要脱开怀抱,他就在这一刻紧紧回抱,五指握紧她五指,臂弯掐死她腰肢,将每个字都说得用力清晰:“你不相信,我会证明。”
“疼!”重黎拍打他腰,“放手,疼。”
玄冥臂弯反更加力,较着劲把她死绞在怀里:“不放。”
重黎呼吸都不顺畅了,她断断续续说:“我可…刚吃过饭…你再勒我…我吐你身上…”
“不放!”
重黎没声了,再过了一会儿也没声,身体像失去支架的藤蔓往下落,玄冥不得不松开臂弯,把她捞起来,轻晃她问:“重黎?”
重黎毫无回应,脑袋无力后仰,双眼轻闭,唇瓣微张,玄冥只能松开她手,扶她脑袋,几分紧张几分不信又唤一遍:“重黎?”
重黎脑袋向左后一歪,闭着眼音若游丝:“别叫了,我死了,被你勒死的。”
她耍着无赖,身体全靠玄冥臂弯和扶着脑袋的手支撑,半天没有起来意思。无声的怀抱里,她感觉自己身体被玄冥捞近了些,头也被他手捧高了些,他们近得她鼻尖能触到他鼻息。
她身子似没站稳晃了晃,脚下碎碎前移小步,站稳身子,将自己双腿与他的双腿交错。
玄冥的鼻息很烫,声音很近,仿佛贴着她唇说:“睁眼。”
重黎慵懒抬手环他脖子,臂弯悄然收紧,就是此时,她穿过他□□的腿猛然一勾,勾带他往自己身侧倒,同时迅速以肘部锁死他脖子,卡住他身体在半空。
“我让你刚用腿钳我!”她这才睁眼扬眉吐气大骂。
玄冥站起身,脸和耳还涨着微红,虎口揉脖子轻笑:“力气不小。”
重黎得意拱手:“承让承让。”
远处勋尧终于假模假样咳了两声道:“其实,我一直想出声提醒你们,我和青珥还在看着。”他和青珥目睹重黎与玄冥先是吵架,吵着吵着牵上了,牵着牵着抱上了,再眼见就要亲上,转眼又莫名其妙打起来,这两人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玄冥重新牵起重黎手向勋尧和青珥走去:“她在乎,还是我在乎?”
重黎在他身边嘀咕:“你不让勋尧牵你妹妹,自己却牵他妹妹。”
玄冥把她手拉近,侧头一脸理所应当看她:“你先牵的我。”
青珥夸重黎:“重黎你真厉害,这么快就把我哥哄好了。”
“没消气!”玄冥坐到勋尧身边,盯着重黎继续生气嘲讽,“她哄人的确厉害,能把人生生哄吐血。”
他看着桌上剩下两只木雕,她都知道给勋尧和青珥配对,却不愿意让自己站在她身边,连小狼都带上了,偏偏漏了他,这才是他生气的主因,于是指着木雕又质问重黎一遍:“为什么漏了我!”
重黎松开玄冥手,躲到青珥身边,从袖子里拿出一只木雕,放到他面前,然后抿住嘴憋笑。
如果此刻玄冥黑着脸生气或者与她吵架,她一定会憋不住笑,可他既没生气也没争吵,只是看着她,脸色越来越难过,重黎见他这样,赶忙解释:“不是我故意!是公子绝世之姿,我庸俗之手难以复刻。”
玄冥嘴角牵了牵,敛眸没说话,重黎挪位置坐到他身边:“真的,我最先刻你,刻了许多个,只是都没刻好,有的鼻子失手,有的眼睛不对,总做不到完美,身体更尤其难…“
”因为,“重黎拽拽玄冥衣袖,”你的身体是女娲亲手捏的,我又不是女娲,何德何能捏好?“
勋尧和青珥双双羞耻捂脸别开头憋笑,玄冥撑了一会儿,才说:“不像真话。”
“你刚刚踩的木屑全是我刻你留下的,那只是一小部分,你要是喜欢踩,仓库里还有一大堆给你踩。”重黎这会儿倒耐心解释,说完她站起身拍了拍玄冥肩膀,“你等我一下。”
“行了。”玄冥伸手把走出去几步的她拉回来。
“行什么啊,你脸上表情明明就很嫌弃它。”重黎甩开手往仓库跑去,没多久风风火火跑回来,放了一个新的木雕在玄冥面前。
玄冥想开心,但他实在开心不起来,因为这第二个比第一个还丑,想生气,却也气不起来,因为这表明她实实在在为他比别人多花了一份时间。
重黎看玄冥神色依然不好,掏掏衣袖,又掏出第三个。
玄冥总算张了张口,但看着第三个木雕实在评不出什么好话来,还是什么也没说。
重黎很快掏出第四个,这下玄冥真是想笑了,被她木雕各有千秋的丑给丑笑了。
重黎扁扁嘴,再一次跑走,等她再跑回来时,一连捧了五个木雕摆在玄冥面前。
“这丑东西你到底有多少个。”玄冥乐。
“一百。”重黎看着玄冥嫌弃的表情说,“你看,我没骗你吧,刚刚给你的第一个木雕已经是我从那一百个里挑出的最好一个了,一开始不拿它出来是我觉得你看了肯定生气我抹黑你,果不其然,被你嫌弃了吧!”
“一百个?”
“对,刻了足足一百个,就是刻不好你,本来打算等刻出满意的再送你,结果你生气我漏了你。”重黎掐着腰,“行了你现在可以嘲笑我是笨蛋了。”
玄冥看向桌上成排重黎刻的他,原来她为他比别人花了多不止一份时间,而是九十九份,这样看来,这堆丑东西也没那么丑,甚至还有几分笨拙的可爱,他伸手拿了一个在手中把玩,另一手搂过重黎腰,将站着的她带到身边,歪头轻靠在她腰上,看着手中木雕:“嗯,笨蛋。”
青珥忽站起身,似是头痛扶额拉勋尧要走,语气听起来有些好笑又着急:“勋尧我看我们还是先走吧。”
勋尧盯着玄冥:“你——”
玄冥挑眉,接话:“你还不走?”
勋尧问:“当着我面?”
玄冥低头又看回木雕:“咱俩谁也别说谁。”
重黎拍开玄冥手:“勋尧和你这花心大萝卜可不一样。”又对青珥说:“先别走,我还没展示完!”
她取过青珥的木雕继续没介绍完的:“别看它们其貌不扬,我求师父为它们施了法术,神农的秘术!”她手拂过木雕,打开法术,唤出另一个“青珥”说:“神农双生,你们看到的不是寻常傀儡,她与青珥真人一般无二,有血有肉,会说会笑,甚至可以与青珥五感共通,从外形上来说,它就是青珥的双生姐妹,但她没有灵魂,行动与思想完全受青珥操控。”
“干什么用?”玄冥问。
“方便青珥逃脱你跟着勋尧出去玩呀,勋尧的木雕上也施了这个法术。”重黎说。
“我又不曾管束青珥。”玄冥耸肩道。
“是吗?”重黎挠头,那她怎么总觉得哥哥就爱管着妹妹呢,“有备无患嘛!”
玄冥拿起重黎的木雕:“给你自己的也用了这个法术吗?”
重黎道:“没有!我的这个就是普通木雕,重黎不需要双生,谁敢阻我自由我非灭了他不可。”
“怎么把你自己也刻那么丑。”玄冥笑。
“我又不嫌弃自己。”
“仓库里还有木头吗?给我一块。”玄冥说。
重黎模样看起来在认真思考,一会儿之后,她说:“这我还真拿不准,我去找找看。”
她跑回仓库,在叠成小山的玄冥木雕堆下翻找,这里原本是扶桑木堆,在短短几日内被她全造成了小玄冥。她把小山从头翻到底,却怎么也找不出多一块扶桑木来。
她回去告诉玄冥,没有了,再多得问岐伯要,可岐伯此刻正在卧房午睡。
玄冥道不急,但重黎分明能看清他眼里的遗憾,于是又跑回仓库准备再找一遍。
仓库那么大,她总能在哪个角落翻出些没见过的新奇宝贝来,仔细找找,再找一块扶桑木出来有什么难的。她开始翻箱倒柜,把每个箱子都打开查看,每个架子都细细搜寻,其实这些箱子和架子都是由扶桑木造的,但她总不能把箱子砍了、架子拆了。一直翻到额头出了汗,所有她能够到可以藏东西的地方都翻遍了,就是一块扶桑木不剩。
她停了一会儿,喘了几口气,然后擦掉汗,仰头看向架子高处。
一通哐啷作响后,重黎站在仓库某个角落高处,踩在一堆乱七八糟东西架出的临时阶梯上,还是苦恼地看着这满满当当却翻不出一块扶桑木的仓库,以前随处可见的东西,怎么偏偏急用时就找不见。
她扶着腰,伸手想往旁边的架子靠一靠,身体重心移动,脚下叠起的东西轰然倒塌,高处没有可抓手的东西,她像危楼顶上的最高一片瓦,随身下噼里啪啦塌倒的物件一并摔倒。
腿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割到了,她趴在地上回过神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但很快她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架子靠着墙的黑暗缝隙里有一块东西。
她没去查看腿伤,而是把手掌探进缝隙,抓住那东西一寸寸艰难地抽出来。
那东西确实是扶桑木,可惜是一块木板,不够厚,做不了木雕。它上面落了灰,但相比岐伯仓库里动辄以万年为储藏时间单位的老物件来说,显然是个新玩意。重黎觉得它有些眼熟,所以即便无法用作木雕也还是多看了几眼。她用衣袖擦干净木板最顶上的灰,露出木板顶端的字,是她的字迹,写的是“债本”两字。
她什么时候欠的债?既是债本,债还清了就扔掉,债没还清就该时不时翻出来看看提醒自己还债,藏起来做什么?
她拿着衣袖继续往木板下面擦,下面却不是字,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前面的几排圈被画了叉,剩下的则没有,看来债是没还清。
欠的什么债,如何欠下的,又是欠的谁?
重黎抱着木板,怔在原地。
*
青珥察觉有些不对,重黎怎么去了仓库这么久还不回,勋尧打开了他木雕上的神农双生,正在仔细检查和他等身的神农木傀,玄冥则在查看桌上他的一排木雕,她于是独自起身去仓库找重黎。
站在仓库外粗一看,里面似乎没有人,但刚刚院中分明也没有重黎,青珥心中疑问着踏进仓库,试探唤了几声重黎,都没有得到回应,正要转身离开,她余光扫到仓库某个角落,直觉几分异样,还是向角落走去。
她先看见的是重黎的衣角和地上的一大滩血,混合木灰气息的浓重血腥味紧接着贯入鼻腔。
“重黎?”青珥声音霎时恐慌不安,匆忙去到角落,却惊见重黎埋身于七零八落的满地凌乱破碎中,身体贴地极力蜷缩,手紧捂胸口,肩膀簌急发颤,俨然正承受剧痛。
她眼中,重黎上身匍匐在墙角暗影中,脸苍白,唇失色,长睫搐抖,煞白脖颈被散落的漆黑乌发缠绕,颈间青筋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困难,似将被发丝掐窒断气;下身衣裙被锐物扯开,一腿暴露至腿根,日光透过窗棂斜照至雪一样惨白无色的整条腿上,照不出它一点暖,反凸显苍白肤上血红长口更浓艳刺眼。
那血红长口在往外滋血,血泊弥漫,血滴四溅,但重黎蜷紧的上身表明她痛不在腿,而在五脏六腑,某种力量在她身内无情撕掳每一个脏器,撕碎了再碾磨至血肉模糊,满地鲜血不是她痛的源头,而只具象宣告她痛之灭顶,这种痛不见血,但以血见证,嗜血无情。
在谁都看不见的暗黑深渊,死神的魔爪贯心而出,拖拽重黎往无间地狱,他随手划下她腿上长口,为她铺开往赴无间的血色长毯。
青珥慌忙推开满地杂物,抱住重黎,结印为她封住伤口,她试图抱起她,但重黎身体全然无力,沉如灌铅,她怎么也抱不起来。她不断问重黎发生了什么,重黎却痛得听不见任何,更说不出任何。
青珥只能放下她,跑回院中寻勋尧和玄冥求助,万幸岐伯已起午睡醒,正在询问玄冥重黎在哪,青珥急道重黎在仓库受了伤,玄冥放下木雕直奔向仓库,岐伯腿脚不利,勋尧见青珥慌成这样,知重黎不是轻伤,于是背起岐伯也急向仓库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