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呵斥的男人此刻正斜靠在卧室的门框上,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喉结微动。
门虚掩着,从这个角度看,床边的花瓶已经空了,还没来得及补上。卷边的花瓣落在隐秘的角落,曾经鲜艳的红色褪成泛黄的记忆。
屋里铃声响了一次又一次,都被方聿礼烦躁地挂断。
动作熟稔地将彻底昏睡的人调整侧卧,在背后垫上枕头支撑身体,防止造成危险。
从内到外的正经,就连喝醉了昏睡,整个人都是规规矩矩的,任酒精在血液中流淌,灼烧。手指难耐地抓着床单,不安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贺栖鸥已经进来,双手抱胸看了半天的戏。
“怎么,这么大的人还有家长催门禁啊。”
方聿礼眼神危险,压低了声音:“不是早让你滚吗?”
贺栖鸥笑他:“谁让他喜欢我,离不开我呢?”这人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欠收拾。
话说得太假,连自己都没忍住笑出来。翘着腿坐在床边,一副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
“他以前也这样吗?”
方聿礼有些心力交瘁:“不是。”
“是半年前,不,是从你来了之后。”他回以一个不太善良的假笑,不愿过多废话,抄起外套头也不回,“有事给我打电话。”
贺栖鸥用力掐了掐手背的划痕,又麻又痒的刺痛下恢复了几分理智。
床上的人睡得不太安稳,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在混沌中被胡乱扯开,露出一段线条分明的脖颈和锁骨,还有若隐若现的抓痕。
无名指的根部,闪着低调的光。
贺栖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素圈白金的材质,没有钻石的装点,整个戒指是莫比乌斯的造型——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恒爱意,永不终结。
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无法挣脱的契约。
而属于他的那个,戒圈采用不对称的设计,镶嵌天然白钻,代表自由无形的力量。
内壁刻着拉丁文“VINCITQUI SE VINCIT”寓意为自我。
贺栖鸥那会儿看人不顺眼,还和余殊然吐槽过。
这都不像是对戒,甚至都不像婚戒。
眼神又落在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上,这会儿已经到了后半夜,眼睛酸胀地难受。
花瓶空落落的,贺栖鸥去玄关处取了一支最饱满的花,花茎笔直挺拔,墨绿色的叶片上带着细小的锯齿,用喷壶补了些水,像月光碾碎在花瓣边缘。
香气在密闭的室内悄然蔓延,微微的涩,后调是深沉的木质香气,悄悄爬上枕畔。
好像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汪屿呼吸逐渐与飘散的香气同步,胸膛的起伏变得缓慢而绵长,眉头也随之展开。
原本抵在胃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划到了身侧,掌心向上,虚空中轻柔地抓着些什么。
薄唇抿动着,好似有话呼之欲出。
大抵是真的睡得沉了。
整个房间被一种浓稠的寂静笼罩,只剩下醉酒的人偶尔的呓语。
含糊不清的,像是沉寂的水底偶尔泛起的气泡,稍不留意就悄然破裂,不留痕迹。
贺栖鸥捡了个抱枕,找了个离人最远的角落靠着休息。
夜已渐渐深了,只剩下昏黄的睡眠灯将人笼罩着。整个房间只剩下细密交织的呼吸声。
***
“小栖。”
耳蜗深处蓦然撞进一声轻唤,清晰地刺破梦境,仿佛有人正贴在耳边低语,喊着自己的名字。
声音熟悉地好像近在咫尺。可越用力回想,流失地越快。
猛地睁开眼睛,心脏还在胸腔里不规则地沉重跳动着,耳边只剩下喘息声,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黄粱一梦。
庆幸之余居然有种难言的失落感。
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浸染出了淡蓝的光,透过厚重的深色窗帘渗入房间,照见空气中浮游的微尘,静静漂浮。
光线在床上人的眉梢、鼻梁处镀了一层浅浅的高光。
小时候邻居婆婆不认识字,总是“小七”、“小七”地叫他。
此外不再有人这么称呼他。
贺栖鸥揉搓着被压得酸胀的脸,红的发热。
到底在期待什么?
轻手轻脚起来,揉揉早已失去知觉的腿,艰难挪动着去了卫生间胡乱洗了把脸。
入夏了水都是温热的,被折腾了一夜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不过终于有余力能细想昨天方聿礼的话。
听上去真假参半,半年前是真,但不见得和自己有关。
目前看起来,两人应该就是很纯粹的□□和金钱关系。
还是摇摇欲坠,马上就要结束的那种。
还是第一次见汪屿喝成那样,和酒鬼的区别大概就是不会耍酒疯和睡觉好看吧。
不过看方聿礼的反应,昨晚的事情已经像是家常便饭。
这么想着,像是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又不受控制地想要打开柜子一探究竟。
“你在干什么?”汪屿已经起来了,**着上身,拿着干净衣服准备去洗漱。
“给你找醒酒药,家里有吗?”贺栖鸥动作自然地关上抽屉,神情坦然。
“家里没有这种东西,醒酒药并不能加速酒精代谢。”
贺栖鸥对他的科普没有兴趣:“但是可以缓解醉酒后的不适症状。”
汪屿动作顿了一下:“不需要,据我所知你并不喝酒。”
“谢谢关心,据我所知您酒量不错。”
“床边的花是你插的?”
贺栖鸥耸耸肩,一脸无辜:“不知道,也许是方聿礼放的,昨天他送你回来的。”
“是吗?”他可从来没这么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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