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清记得他之前来群英宴的时候，宴会热闹非凡，众人踊跃，攸宁城每次都要专门派人维持秩序。

可如今宴会已正式开始一炷香的时间，还没有人登上台去，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大家都在等一个先出头的人。

洛宣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急，在座位上该吃吃该喝喝。

群英宴准备的食物量很少，没有人来这是为了吃饭的，所以他几筷子一盆菜就见底了。

他放下筷子，随手拿起一块甜点递给柳时清，“别干等，吃点东西。”

柳时清：“……”

他接过那块桂花糕，刚放入嘴中，“砰”的一声巨响传来——有人登上擂台了。

洛宣懒懒地撑着脸看过去，点评道：“真不要脸。”

唐子韶：“……”

他发现洛宣总能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时清慢条斯理地吃着桂花糕，看了擂台一眼，又收回视线：“群英宴但凡晚开几天，他都上不了台吧。”

唐子韶苦笑着摇摇头：“虽然只差几天，但符合要求，我们也不能说什么。”

他转头问洛宣：“洛兄要去打擂吗？我觉得你不会输的。”

洛宣哼笑：“哦？我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了吧，为什么这么说？”

唐子韶：“许久未能交手的确是有些遗憾。不过家父与我说过，修道五十年以内的人绝不可能打得过你。我很想见识见识。”

洛宣挑眉：“五个多月前他来找我师尊还说我不务正业，原来背地里这么看得起我？”

唐子韶：“……”

好像一不小心把自己亲爹卖了呢。

洛宣自顾自地悠悠然喝了口茶：“我不去，他这满脸横肉的，雪霁不会乐意碰到他的。而且还影响我的食欲。”

他在这边泰然自若，云淡风轻地喝着茶，擂台上正刀光剑影，你方唱罢我登场。

毕竟只要有人开了这个不要脸的头，接下来的人不要脸就容易多了。

洛宣觉得没意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柳时清聊着天，偶尔给他手上塞一块糕点，柳时清也不拒绝，言辞简短地回应他。

“你说我要是回去和师尊说我后悔了想在青遥好吃懒做待一辈子，我师尊会不会打死我？”

“……柳仙尊不会介意的。”

洛宣闻言，撑着桌子伸了伸腰，真假参半地道：“那我们等会儿收拾收拾打道回府吧。”

柳时清没说话，看着他微微颔首。

唐子韶：“啊？”

这种临阵脱逃的行为柳仙尊你真的不介意吗？！

为什么同样是长辈差别那么大啊！

他们这边聊得欢，擂台上那位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修者已经打完了十几轮，稳稳地站在擂台中央，用一双像猎豹一样的眼神盯着台下的人群。

如果再过一炷香没有人站出来挑战他，那么他将是今天群英宴的榜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唐子韶看洛宣懒洋洋地坐着，似乎真的没有要上的意思，他叹了口气：“太难看了。”

群英宴如果被这么一个钻规则漏洞的人夺了榜首，那可真是太难看了。

岂不是显得修真界如今没有少年英才？

他一手召来佩剑，脚踩栏杆一跃而下：“攸宁唐子韶，请君赐教。”

洛宣有点意外，柳时清也提起了一点兴致。

对方提刀一个剑步冲向唐子韶。

唐子韶抬剑挡住，借力一个侧身绕到对方身侧，右手成拳砸向他的肩膀，他这拳用了八分力，差点让对方的剑都脱手。

柳时清习惯性地代入“长辈观战”的视角，说：“有进步，不错。”

洛宣：“……”师尊你装一装。

他一边看一边吃，桌上的糕点很快见了底。

洛宣看到唐子韶最后以一个非常利落飘逸的剑招拿下了胜利，十分给面子地拍了拍手。

拍完手他站起身，柳时清侧身看他，以为他终于起了兴趣，要上台试试身手。

结果洛宣俯下身拿起空了的青瓷盘——他准备去唐临川那里顺一些糕点。

柳时清颇有点哭笑不得，他想：我怎么会觉得他要上台呢？

洛宣悠悠然地离开，走之前还对柳时清眨了眨眼：“我去顺点好吃的来。”

他走到门口，余光扫过隔间下的擂台，动作一顿。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登上了擂台，他背着一把巨大的玄铁重剑，身穿一件破破烂烂的粗布黑衣，披着一件破了几个洞的宽大斗篷，头戴帷帽，黑纱垂直肩部，将他的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洛宣注意他倒不是因为他这般遮遮掩掩的作为，而是他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极浅的魔修气息。

这气息非常非常浅，如果不是他天生就对气息极其敏感，根本发现不了。

那男子走路慢吞吞的，看起来好像四肢不协调。

唐子韶眯了眯眼，率先起了攻势，结果被男子一剑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光是这一招，洛宣就已经看出来，唐子韶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柳时清注意到洛宣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打量了一下那人。

他皱着眉，低声嘀咕：“这个人的灵力流动……怎么乱七八糟的，骨龄也是……乱七八糟。”

寻常修者的灵力如水，流动有始有终，但这个人的灵力流动却异常混乱，有很多起点，有些灵力流到一半就不动了，要别的起点的灵力流过来才能接上。

骨龄更是奇怪，他的骨头像是强行拼起来的，部分与部分之间年龄都不一样，有些只有几年，而有些甚至已经上百年了。

柳时清声音小，快走到屏风处的洛宣没听到，不然估计又要对他的演技表示无奈了。

能通过望气直接看出一个人的灵力流动和骨龄，这等实力，怎么可能只是个默默无名的小辈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洛宣折回来，端着空盘子走到栏杆边，半坐在栏杆上看起了比赛。

结果不出洛宣所料，虽然唐子韶比起上次和他见面进步了很多，但是对上这个人，还是逊色许多。

黑衣男子拎起一招落空后陷进地里的重剑，朝前重重一挥，剑气随之汇聚成螺旋状的漩涡，将唐子韶的身上划出十几道血痕——

糟了。

有杀气。

剑风猎猎，吹过黑衣男子的衣角，也掀起他帷帽的一角——

几乎是瞬间，一柄白色飞剑就擦过他的喉咙，如果不是他后仰躲得及时，估计已经人头落地了。

同时，一个红衣少年落在擂台一边，他脚尖及地，周围风止意平，雪霁迅速飞过半个擂台停在了他身侧。

“长青山洛宣，前来送你一程。”

话音未落，洛宣已从原地消失，下一秒就欺身压上对方，他左手双指弹开欲攻上来的重剑，右手雪霁直直地刺穿了对方的左肩。

洛宣在原地立定，手捏剑诀，轻呵：“去。”

雪霁带着黑衣男子往身后飞去，他想要反抗，可每动一下雪霁就会释放出阵阵彻骨的寒意，传遍四肢百骸，带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

最终他像一具尸体一样被钉在了擂台一角的青铜鼎上。

剑阵似乎是感应到了这等残忍行径，青铜鼎里的剑渐渐泛起纯白的剑光。

场中的洛宣打了个响指，一股灵力扫过整个擂台，随即只听见几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剑光消散——剑阵被毁了。

男子的帷帽碎成几瓣，摔在地上，看清了他的面容，围观的众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男子的头竟然是从中间硬生生被缝在一起的！

虽然几乎是面目全非，不过洛宣还是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一个多月前死在长青山的乌陌离。

洛宣钉完人，环顾一圈四周，在识海里问叶云霄：“蓬莱干的好事？”

“不知道。但他身上的确有蓬莱的气息……你怎么不动了？”

洛宣瞥一眼乌陌离，抬脚缓缓走过去，面无表情地轻叹口气：“还是太冲动了。”

就算他不出手，丹阙学宫和攸宁城三大城主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一出手……再想收手可就难了。而且乌陌离此时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引他出手。

柳时清也飞身落到擂台上，他伸出一只手，扶起了只能靠撑着剑来维持平衡的唐子韶。

若是平时，唐子韶肯定是不敢靠着柳时清的，但他此时伤得太重，逞不了一点强，只能小心翼翼地撑着柳时清的手臂，注意不让自己的血沾上他。

洛宣靠近乌陌离轻轻探了探他的脉，然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唐子韶低声问柳时清：“洛兄这是？”

柳时清淡定地说：“下手狠了，人死透了。”

唐子韶：“……那怎么办？”

怎么感觉你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呢？

柳时清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洛宣。

洛宣愣了一会儿，伸手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从指间窜出，他正打算一把火烧了这具尸体，一阵淡淡的蓝光从他指间闪过，把火熄灭了。

然后他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兄弟，这么年轻杀心太重可不好。”

洛宣没有回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您说怎么处理呢，封长老？”

封息捋着自己长长的胡须笑着道：“小兄弟好眼力啊，怎么，听你师尊提过我？”

“我师尊说您喜欢倚老卖老，您怎么看？”

封息：“……”这小子会不会聊天？

柳时清：“……”怎么拿我当挡箭牌？

封息摇着头笑了两声，又正色道：“这个人既然死在攸宁城，小兄弟还是把尸体还是交给我们吧。”

封息本来还以为要经历一番波折才能要到乌陌离的尸体，没想到洛宣意外地好说话：“行啊你们拿走吧，你们搞个群英宴也不容易，我当然配合。”

他说着收起剑往回走，又像一下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道：“哦对了，初出茅庐下手没什么分寸，刚刚一不小心把你们剑阵毁了，看在我也不容易的份上，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封息：“……当然。”原来你小子搁这等着呢。

考六级来晚了，抱歉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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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怎么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