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淮的手被捏疼了,他试着唤了唤江珩:“江珩,你别握得这么用力,我的手好疼。”
江珩却恍若未闻,手中力度不减,双眼一直盯着某处,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就像丢了魂。
“江珩?”
江珩力道大得几乎要吧他的手骨捏碎,沈清淮被捏得实在疼,声量也跟着大了些,奈何江珩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沈清淮生气了,萦绕在手上的炁顿时爆发,江珩毫无防备,整个人被震得往后倒下,后背撞上冰冷坚硬的墙体。
后背传来的阵痛让江珩的意识回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对沈清淮做了什么。
“对不起,我……”
江珩抬头看向沈清淮,后者脸色阴沉,眼中的柔和烟消云散,重新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冷。
他没有理会地上的人,转身就走。
“沈清淮!”江珩急忙起身去追,奈何追了几步被一个壮硕的身影拦住。
秦礼狠狠抖了抖胸肌,举着锤子把人拦下,恶狠狠道:“你小子忒不识抬举!我大哥一直对你细声细语的,你居然还敢对他动手?”
“让开。”江珩的眼神也沉得吓人,他早就看秦礼不顺眼,秦礼的金刚锤在他眼里不过一坨废铁,真打起来头一个给他炸了。
秦礼被他的眼神刺激到,笑得狂妄:“让开可以,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话音未落,沙包大的拳头带着猛烈的罡风直冲江珩,下一秒,骤然响起一声惊叫。
江珩冷笑着抬掌对上他的拳头,五指收拢,将那拳头锁在掌心,一面调动体内的炁,直冲对方的经脉。
从未感受过这么强的炁,竟然能直接冲破自己的护体,秦礼的脸色顿时铁青,拼命收手,奈何被抓着的手一动不得动,忍不住扔了锤子骂道:
“艹你爷爷的,你这细胳膊力气怎么这么大?!”
你胳膊才细,你全家胳膊都细!
江珩阴沉着脸,微微转动了手腕,秦礼愈发痛得撕心裂肺:“妈的江珩!老子…….啊!”
白栩抱着双臂在一旁乐得看戏,陈武也不知道在柜子里看到了什么,竟然没有被二人的动静吸引注意。
沈清淮没有离开宿舍,听到秦礼的惨叫,他出声制止道:“别闹了。”
沈清淮将手背在身后,江珩看不见他手的情况,于是收敛了炁,放开了秦礼。
“嘶……真他妈痛啊。”秦礼捧着自己肿大两倍的手跑去一边。
江珩往沈清淮那边走了几步,沈清淮冷着脸看了他一眼,似是瞬间在身体周围长满了刺。
江珩停在了原地。
他明白沈清淮在生自己的气,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不悦。
要知道,以往敢这么瞪江珩的都被他收拾了个遍,而沈清淮那眼神好像在怪他做错了事,可他又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稍微用力捏了一下,难道就这么娇贵?
想到此,江珩心里也有些不悦。
于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江珩站在路的中间,要想回到窗边必定要经过他。
于是沈清淮闷声走去了陈武那边。
陈武似乎被声音屏蔽了,一个人愣愣地看着柜子。
沈清淮走近,跟着看向柜子,意外发现里面居然有一面镜子。
在玄学的说法里,镜子倒映万物,虚幻无果,为煞气汇聚之地,在恶鬼出没的地带,一旦有镜子出现,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征兆。
眼下正是如此,陈武双眼一直盯着镜子里,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陈武?”沈清淮叫了他一声。
陈武愣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激灵,脸上惊恐万分,指着镜子道:“好、好多眼睛,好多眼睛!”
沈清淮转头看向镜子里。
柜子是等身高的立式柜,内里没有衣架,完全可以藏下一个成年人。
里面的镜子占满了一面柜身,沈清淮可以清楚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全身。
一身黑色绸缎的少年出现在镜子里,身上丹鹤扬翅起舞,柔顺的长发垂在背后,精致流畅的五官像一间高级艺术品。
沈清淮直视镜子里的自己,静静等待了片刻,不知不觉间,镜子里倒映的世界开始发生变化,原本空无一物的身后忽然多出一双眼睛。
江珩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和之前的陈武一样,沈清淮也似被周围的动静屏蔽,一动不动地望着镜子。
身后的眼睛越来越多,它们大多没有完整的脸,只有那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球,密密麻麻挤满了背后的空间,被挤出的眼球掉落到肩上,满是血丝的瞳孔转向裸露出的领口,开始剧烈发抖。
沈清淮皱了皱眉,下意识抬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从镜中抽离,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球瞬间消失,所立之处空无一物。
沈清淮不知道江珩在身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
在江珩望过来之前,沈清淮很快将手背去了身后。
“这镜子,是恶鬼的投射。”
沈清淮淡淡道。
陈武小心凑到沈清淮身边:“沈哥,你也看到了好多眼睛吧?”
沈清淮点点头:“是一种被无时无刻监视的感觉,即便抽离,那种感觉也没有消失。”
陈武狠狠赞同:“我就说吧,自从进了这宿舍楼开始,我就感觉不管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特别不自在。”
沈清淮道:“所以这就是关键。”
白栩走到他们面前,缓缓道:“我那边没什么发现。”
秦礼调理了下肿胀的手,骂骂咧咧了一句:“老子也没有!”
“走吧,出去看看。”沈清淮道。
几人收拾收拾准备离开,在出门前,陈武有些犹豫道:“咱们真的要出去吗?万一一开门,恶鬼就在门口……”
白栩翻了个白眼,秦礼刚想开口骂他,看见江珩瞪过来,咬牙没开口。
“要不然我们还是……”陈武话说一半,忽然间,宿舍里摆放的蜡烛猛地晃动,烛光变成血红色,四面破损的墙体上,从红砖的缝隙里开始渗出浓稠的血。
那血颜色黑沉,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腥臭,渗出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如同洪水般将半间宿舍淹没。
“来不及了,快走!”
沈清淮打开门,门外并没有什么恶鬼,一行人冲出宿舍,反手把门关上。
宿舍内的水流声还在,并且已经有了蓄积,血水将宿舍门抵得牢牢的,巨浪般狠狠撞击门板,这下就是想退也退不了。
陈武的想法彻底泡汤,只能闭了嘴,老老实实跟着大家一起。
走廊外空空荡荡,与起初并没有什么不同。
偌大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五个人站着,些许白光自走廊的窗外投入,在地上照出五个人的影子,像脚下的一坨黑铁,走动时略显笨重。
秦礼四下张望了一番,疑惑道:“闹出这么大动静,其他人难道听不见吗?还是说睡得跟死猪一样?”
他这么一说,几人便分开在二楼,各自去找其他人的踪迹。
所有人住的六间宿舍,其中一楼分布了两间,二楼分布四间,三楼没有。
若是没记错的话,除了五人住的203之外,两外三间分别是206、208和209.
原本沈清淮要住的就是206,沈惑被他和另外两个人留在一起,若是沈清淮出现,沈惑一定会跑出来找他。
江珩先一步站在206门前,抬脚踹开了门,里面却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白栩去了208,敲了敲门,没有动静,于是推开了门,没有看见人影。
“喂!里面的人,没死就出来,闹鬼了!”秦礼叉着腰对着209喊了几句,没有人理他,最后还是拿锤子砸开了门,依旧什么也没看见。
陈武不敢多动,一直跟着沈清淮立在走廊里,看到其他三人空手回来,他忍不住想拽沈清淮的衣摆:“人怎么都不见了啊……他们不会先一步去找东西了吧?”
沈清淮还没开口,身后就忽然没了气息,他回身去看,却见陈武不知何时去了江珩身后,陈武手里还攥着江珩的衣摆,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茫然。
江珩眨了眨眼,道:“走廊里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放大,他们如果先我们一步,一开始我们就该察觉。”
“你的意思是,他们原地消失了?”白栩思考道。
“也不一定,这里发生的事不能按常理解释,我们听不到他们的动静,也可能是被故意掩盖了。”江珩道。
“那也不能所有人都没了,就只剩我们了吧。”陈武弱弱道。
沈清淮适时开口:“不必纠结这些,随它们如何幻化,我们只需找到始作俑者。”
众人点点头。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陈武问道。
“去有镜子的地方。”
沈清淮和江珩同时开口。
“嘿,你俩倒挺有默契。”秦礼的视线在二人面前扫来扫去,狐疑道:“一会儿睡一个床,一会儿又闹绊子,不是你俩到底什么关系?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啊?”
沈清淮没有说话,有意无意看了眼江珩。
什么关系?
江珩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之前确实有过一些交集,但立场不同,最多只是擦肩而过。
今天是两个人知道彼此以来对话次数最多的一天,从此刻开始算也是才认识不久,但看上去沈清淮对自己的态度好像的确和别人不太一样。
江珩的心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浮动,他悄悄看了眼沈清淮,没想到对方却忽略了这个问题,转头对陈武道:“我给你的护身符还在么?”
陈武想起来了,之前他一直把护身符握在手里,刚才慌乱之间又塞进了袖子了,这会儿沈清淮提醒,他才又把护身符拿了出来。
沈清淮向他走近,并指在他手心上又划了道符咒,道:“万一待会儿走散,我还可以再找到你,有什么危险,你也可以催动符咒。”
陈武双眼登时放光:“谢谢沈哥!”
沈清淮给陈武划完,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走到白栩面前。
白栩明白他的意思,思考片刻后,也伸出手:“沈家的追踪术无人可比,前路情况不明,这样确实保险。”
“切,有必要么,走散就走散,又不是打不过。”秦礼一边不屑着,手还是老老实实伸了出来。
秦礼在符完成的一瞬,眼中的惊喜就按捺不住了,抬起手反反复复瞧看。
江珩立在原地,看着沈清淮给所有人都划上了符咒,看着沈清淮望向走廊,似乎并没有要走向自己的意思。
他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了攥。
江珩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沈清淮靠近,低着头默默看着脚下的影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心口,沉沉的,有点不舒服。
然而就在他失神时,沈清淮忽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江珩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见对方没有说话,眉宇微蹙,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
“伸手。”
江珩愣愣地抬手,沈清淮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唇,并指给他划符。
指尖在掌心划过的酥麻痒意,让江珩深深吸了一口气。
沈清淮快速地划完符,毫不留情扔给他一个背影,看起来冷酷至极。
他还在生气。
江珩心想。
但也没有因为生气而落下自己。
看起来冷酷,内心却细腻柔软,江珩对这座冰封的火山彻底起了兴趣。
然而心颤了一瞬后,却又沉入了水底——
哪怕生气也不会为此区别对待自己,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在沈清淮眼里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似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沈清淮离开后,和其他三人说着话,神态语气和刚才丝毫未变。
想到此,江珩的嘴角下落,抿成一条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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