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姑爷肯定不会对姑娘差的。”春桃露出单纯甜美的笑。
“真的么?”温稚水故意逗她。
春桃信誓旦旦道:“当然了,小钱可教过我的,要分辨一个男人是不是好男人,就要看他对家里女眷怎么样,如果对家里女眷都很好,那九成九是个好夫婿。”
“姑爷就对贵妃娘娘和岁和公主都很好呀,他考试拿头名的银子一半都会用来给贵妃娘娘和岁和公主买些好吃好玩的,据说他还会去银楼给他们挑首饰呢。”
“打听的这么清楚?”温稚水眉眼含笑。
春桃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当然啦,姑娘的夫婿,可是要陪姑娘一辈子的人,要是不是顶顶好的人,岂不是让姑娘受委屈。”
她突然又附耳过来悄悄道:“姑娘,其实奴婢之前还一直觉得姑爷配不上你呢,要不是他落水之后突然开了窍,我都要去和夫人抱怨几句。”
温稚水突然想到前一世她出嫁时春桃流的泪,是家逢大变触景生情还是觉得她所嫁非人?
只是她这辈子都没可能知道了。
她强忍住心头莫名的涩,故意逗她:“小钱还要教你怎么辨别好夫婿?怎么,是不是他另有所图?”
春桃一下子涨红了脸,居然也胆大包天地瞪了她一眼:“什么呀,那是奴婢自己去问的,好知道姑爷是不是个好人选,姑娘再胡说,奴婢就,就。”
她“就”了半天,没想出说辞。
温稚水拉过她的手,对她露出一个笑,眉眼之间因笑意灼灼其华,像是霎时解冻了冰天雪地,冰棱复为春水,汩汩而流。
回了侯府,温稚水铺开了笔墨纸砚,开始练字。
只是心思不纯,练得字也显得心浮气躁,她搁下笔,将刚刚写就的一幅《快雪时晴帖》撕了,这种东西,若是让外人瞧见,都要污了这幅帖子的名头。
四年前,就是四年前,萧三开始转变了,从一个平平无奇的皇子,到现在,不仅由世间一等一的大儒为傅,还有她爹定远侯授其武功。
这绝不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
不提顾师,她最了解他爹,他的心高气傲,绝不松口收下庸人。
上一世的萧三哪怕是他女婿,也根本没这个资格。
她紧咬着唇,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是有不知名的鬼魂上身作祟?
还是说,随着她的重生而来,这世间就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世间,天下的轨道已经悄然改变,万事万物如涛涛河水,一旦改道,便汹涌而来,不可阻挡。
她站起身子来,看着窗外的一抹春景,迎春花烂漫,山茶花也开的灿烈,墙角的一颗桃花也兀自生动。
万事万物都自由地、茁壮地、努力地奔跑着。
她将手伸出窗外,握紧拳头,像是牢牢攥住了一抹春光。
被自己未婚妻惦记着的萧翎打了个喷嚏。
他裹着衣服,脑袋往四处张望了一下,生怕自己的这个喷嚏被自己那神出鬼没的温师父抓到,然后以此为由说他身子不好,要他再去绕着乾秋宫跑个十圈。
要知道乾秋宫可进进出出的都是人,要是都看见他被罚跑圈,这得多丢人啊。
他把马交给了负责马厩的太监,转头便去了贵妃娘娘的晨曦殿。
晨曦殿本来并不叫这个名字,原先叫的是清露殿,只是后来贵妃喜爱这里的景致,便向皇上央了这处宫殿作为她的寝殿。
清露殿也由此飞上枝头,只是皇上嫌弃清露这个名字小家子气,想给改成宸禧殿,只是这偏爱之意便实在明晃晃地过了头,大臣连着贵妃自己都反对,只好满腹委屈地给了个谐音的“晨曦”二字。
殿里燃着昂贵的龙涎香,贵妃在为萧翎绣衣服,他爱动,骑马练武的,身上的衣服总不够穿,虽则有专门的的司衣局,但是贵妃拳拳爱子之心,总是忍不住要多为他做点什么。
“母妃,你猜儿臣给你带了什么?”萧翎兴冲冲地进来,眼睛亮晶晶的。
贵妃宠溺地看他,仍旧和哄小孩似的:“是什么呀?”
萧翎便掏出他带了一路的叫花鸡,兴致勃勃地给他的母妃展示:“叫花鸡!是我专程去城外买的。”
“这个城外的叫花鸡是新开的铺子,没多久就名噪京都了,开炉的时候,那香气能传到三里外呢。我好不容易抢了一只,着急忙慌地赶回来,母妃你快尝尝!”
贵妃含笑看着萧翎,眉眼动人。
门口却又闯进了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
“母妃!母妃!”小姑娘娇娇的声音响起来。
像是闻到什么味道,她嗔道:“皇兄你是不是又带好吃的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句嘛。”
像是责怪又像是撒娇,小公主的本事已经是炉火纯青。
萧翎摸摸头,冲小公主笑得无辜。
于是三个人整整齐齐坐下来分食一只萧翎辛辛苦苦从城外带来的叫花鸡。
“果然名不虚传啊。”萧翎啃了一只鸡翅膀,他把鸡腿分给了母妃和妹妹。
岁和拼命点点头,她笑得甜滋滋的,像一只小馋猫:“真的好好吃哦。”
下人送来了水和布,萧翎净了手,于是给了岁和一个脑瓜崩,是明目张胆的恶势力:“你皇兄我带来的东西当然好吃了。”
岁和被弹得哎呦一声,她捂住额头,对这个哥哥怒目而视,倏而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柄,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小心哦,再欺负我,我跟萋萋姐姐告状!”
她得意洋洋地拿出一封装帧精美的信笺,炫耀道:“萋萋姐姐邀请我后日去赏花哦。”
萧翎一怔,疑惑道:“萋萋姐姐?”
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有时会听母妃跟岁和提起,听语气,都是很喜爱这个萋萋姐姐的样子。
不过,这个萋萋姐姐姓甚名谁,家里是什么人,他都一概不知,这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岁和点点头道:“对啊,虽然萋萋姐姐脾气好,人又温柔,但是她可喜欢我,我要是跟她告状,她就会不喜欢你的哦。”
萧翎混不吝一笑:“你要是爱告状那就告呗,小丫头,我又不稀罕她喜欢我。”
话音刚落,就被贵妃娘娘狠狠敲了敲脑袋。
他委屈巴巴地捂住被打的额头,和小公主被弹脑袋的模样一样可怜,他冤枉地喊了一句:“母妃!”
岁和这个小没良心的,看见他被教训,登时就笑得眉眼弯弯。
贵妃娘娘瞪他一眼:“你要是不讨萋萋喜欢,那还做什么我儿子?萋萋可是我十几年前就定下了的儿媳,明年就要换庚帖了,要是和你相看两厌,我也就只能当你不是我儿子了,换个能讨萋萋喜欢的来。”
萧翎蒙了,他穿到这大雍整整四年,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有个媳妇儿。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岁和帮着贵妃一唱一和,道:“就是,萋萋姐姐又漂亮又温柔,配你真是委屈了人家。”
贵妃补充道:“你要是日后待萋萋不好,你温师父都饶不了你,你温师傅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疼得和眼珠子似的。”
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大的信息量,萧翎眨巴了眨巴眼睛,彻底糊涂了。
他在心里顺了顺,他有个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妻,明年就要换庚帖走程序了,重要的是,竟然还是他温师傅的女儿。
真是要了命了,他温师傅这样的魔鬼,能养出一个什么女儿啊!
他才不信这个小丫头说的什么温柔又漂亮,他的媳妇儿,他得亲自去看看才成。
他还是说风就是雨的年纪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多说,向贵妃请辞去了演武场。
他温师傅每天会在演武场呆半个钟头,如果运气好,就能恰好碰上,正巧,他的运气向来就很不错。
一进演武场,便看见定远侯正舞着一柄长枪,身影矫若游龙,翩若惊鸿,他眼巴巴地看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练出这样的一手长枪。
定远侯收了枪,一眼便看见这臭小子摆在脸上的羡慕神情,他用脚指头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冷哼一声道:“别想了,你现在就骑个马射个箭还凑合,练枪还差得远呢。”
萧翎摸摸头,冲定远侯笑得阳光灿烂的:“我知道师父一定会教我的,我才不着急呢。”
定远侯被这话一噎,没好气地问他:“找我来做什么?”
萧翎便道:“听说师兄回来了,我都没见过师兄呢,这不是想要师傅你领着我去见一见师兄么?”
定远侯没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让萧翎跟着他走。
定远侯行伍出身,回府向来是纵马而行,于是萧翎策马紧随其后。
萧翎是头一次到这定远侯府来,声名赫赫的定远侯府宅却是意外的简朴,环境颇为清幽,除了一块硕大的空场地以供定远侯练武所用之外,亭台楼阁,小榭流水,连翠竹繁花都颇为丰美,倒像是风雅的文人所居。
定远侯解释道:“这侯府赏下来的时候,我在外头打仗,府里一应事宜都是夫人打理的。”
“我家里人少,除了夫人就只有两个孩子,也就没分前院后院,先前都在一个院子里,后来孩子们长大了,就各自挑了喜欢的一个园子住着。”
走了几分钟,忽然有一树桃花伸出院墙,他忍不住往这里瞧了瞧,心脏忽然用力地砰砰跳了两下。
定远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忍住一张臭脸,告诉他:“这个是萋萋的院子。”像是要告诫他一句什么,瞪了他一眼,“萋萋不在家,她今天出门去了。”
萧翎脸一红,窘迫地舔了舔嘴唇。
还是被发现了。
想偷偷看看未婚妻这种事。
虽然他努力说服自己这没什么,但是,被君子之道荼毒了四年的他还是深刻地感觉自己真是个流氓。
萧翎啊萧翎,你真是臭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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