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宴将尽自荐承客卿

“王爷,请用吧。”王义恭敬地将筷子递到谢镜疏手边,碗内已盛好佳肴。

谢镜疏并未动作,王义看出他还有话要说,静静站在身旁听他吩咐:“你去将那管茶的侍从叫来,我要亲自问个清楚。”

孟子有言,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观察一个人,通过他的眼神便可以看出他的所思所想。谢镜疏眼前虽被一块锦布遮挡,旁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但听闻他压低的语气,便知他对此事极为不悦。

“是……”王义也知他动了怒,不敢怠慢,忙放下碗筷转身去叫那名胆大妄为的侍从。

“王总管,且慢。”晏凤辞却拦住他,换来王义一个诧异的眼神。

晏凤辞轻轻搁置下筷子于玉筷架上,咽下口中食物,悠悠说道:“惩处仆从是王府的私事,我一个外人本不该过问,然一旦将此事揭露,那名侍从便知事情败露,必然警觉,往后不肯再轻易露出马脚,再想要揪出潜伏之人想必难如登天了。”

王义闻言眼神更加惊讶,他没想到晏凤辞这个在他看来也疑点重重的人,竟然敢以这样口吻对谢镜疏说话,不由提醒道:“晏公子,此话恐怕不妥吧?”

晏凤辞将一直投向谢镜疏的目光移向王义,他的目光灼灼,带着不容小觑的自信:“草民敢问王总管,哪里不妥?是我唐突了王爷,还是您认为我身份地位低微,不配与王爷说话?”

王义忙弯腰赔礼:“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草民出身低贱,自知身份不及王爷万分之一,但自从离京追随叔父学医,也怀有悬壶济世之心。”晏凤辞言语恳切,“叔父品行高洁,常对我提及王爷风骨,心生仰慕已久。”

他从座位上站起,绕过桌子,扑通一下跪在谢镜疏脚下。王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端坐其上的谢镜疏也疑惑的皱起了眉,不理解他为何做此举动。

“你这是做什么?”

“草民有件事一直瞒着王爷。”

“什么事?”

“其实我早已渴望一睹王爷风采,上次听闻王爷身体欠安,便特意央求叔父带我一同前来诊治,自此之后,便一直想跟在王爷左右,为王爷分忧。”

“你是想在府中谋一个职位,但你不是志在悬壶吗?”

“济世行医的确是我平生所愿。可在我见过王爷之后,辅佐王爷之心竟然更胜一筹。我曾向叔父透露过想法,恳求叔父向您美言几句,为我谋一个职位,却被叔父一口回绝,只得借用这次机会,恳求王爷。”

“这些说辞,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绝非虚言。”晏凤辞抬头,目光坚定,“这些皆是草民真心表露,并非虚情假意。”

谢镜疏沉思片刻,竟爽快答应:“你既然认为府中有探子,我便暂时任你为客卿,这件事交给你来查。”

晏凤辞惊讶地支起身体,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如此干脆。

他心知谢镜疏绝不是真心信任,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方便看清楚他究竟意欲何为。即便有如此隔阂,这仍然是进入王府的绝佳机会。晏凤辞立刻应下:“能让王爷委以重任,草民感激不尽,定当竭尽全力。”

谢镜疏不耐道:“客套话就免了。王义,将西边厢房收拾出来,让晏公子住下。”

“是。”

晏凤辞站起身:“王爷,入住之事不急,可否请王总管带我去见见那名侍从?”

“你带他去。”谢镜疏对王义说道。

王义在前面带路,二人穿过来时的宫门,转入一条长街,又拐进一条巷道,两侧院落中皆有仆从来回忙碌穿梭。

他们俩人走进其中一个院子,刚好有人从屋内出来,见到王义立即殷勤问好:“王总管您怎么来,是菜品出了什么问题?”

未等回答,他瞥见王义身后的晏凤辞时,那人顿时愣住,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陶醉地看着,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这位是……”

晏凤辞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自从获得胡羡鱼这具肉身,凡是见过他的人,没有一人不露出这般失态的表情。他也承认胡羡鱼的皮囊确实艳丽,但这并不足以成为每个人向他投来那种堪称露骨的眼神,他真的很厌恶被人以那种眼神审视,于是他偏过头去,避开侍从的目光。

王义见晏凤辞不悦,面露怒意,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看什么看,眼睛不老实,你没事干了?”

侍从立刻瘪了气,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怯懦道:“小的,小的这就回去干活……”

他刚要回去,又被王义叫住,侍从脚步一顿,听王义说:“慢着,我们来过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侍从唯恐责罚,重重点头,这才脚步匆忙返回屋中。

王义站在外面,没有进去的意思,他指着里面正在整理食材的年轻人低声道:“晏公子,你看,就是那人。”

晏凤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脸庞朴实,身形瘦弱的年轻男子站在高约七尺的大木柜前。这人长得老实忠厚,不像那般会偷奸耍滑的人。

“他叫什么名字?”

王义说:“他叫安顺,是广储司最年轻的侍从,因为年轻,脑子转的快,库房所有的货物记录都归他负责。”

晏凤辞驻足看了一会,将他的容貌记在心中,便对王义说:“我们走吧。”

“这就走了?”王义不明白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追上他问,“你不与他说话,如何能问出消息呢?”

“这您就不必挂心了,我自有把握。”晏凤辞淡然一笑。

王义一脸疑问。回去向谢镜疏禀报时,没有更多细节,也只好干巴巴地复述了二人在广储司外短暂停留片刻便离去的情形。

“他现在何处?”谢镜疏问。

“方才晏公子说他的叔父还在等他回去煎药,我于是送他出了王府,这会应该已经回到药局了。”王义回答。

谢镜疏暗暗沉思,这人能言善辩,狡猾圆融,绝非寻常百姓。他这几日筹划,献计也好,自荐也罢,甚至不惜与齐梁霄结下梁子,难道就是为了谋一个客卿之位?他背后究竟是何势力,目前尚难判断。

但看在胡先生愿意为他担保的份上,晏凤辞这人,暂时应该是无害的。

谢镜疏低声道:“王义……”

王义走上前来:“我在。”

“你亲自去通知孙坚,最近不要来王府见我。”

“我马上去办。”

“留意身后,注意不要让人跟着了。”

“王爷放心。”

谢镜疏安心地微微颔首,习惯性地抬手探向怀中,却摸了个空,丹奴不在怀中。

“您可是想念丹奴了,我这就去寻。”

“不用,正事要紧。丹奴说到底还是顽皮,白日总是不见踪影,待到夜晚自会回来休息。”

夜幕很快降临,天边繁星璀璨,月光洒下,将庭院笼罩在一片温和的氛围中。

或许是夜晚太过静谧,提灯巡逻的侍卫也松懈几分,让一个小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晏凤辞这几日来回穿梭王府,已将路线记得滚瓜烂熟,哪里有守卫看守,哪里有侍从经过,都记得清清楚楚。

即便是不小心撞见意料之外的人,也能凭借灵巧的身形躲藏在角落里,不被人发现。

沿着长街一直跑,见四下无人,晏凤辞便加快了脚步,想赶在谢镜疏起疑之前回到寝宫。

可今日又与以往不同,以往必经之路上只有零星几个侍从,现在却有一堆人并排而行,将宽阔的街道堵得严严实实,他只得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

跟了一会,他才发现这一群侍从也是去往寝殿的,他们手中捧着古琴,笛子等乐器,原来是去给谢镜疏献艺的。

好雅兴!晏凤辞许久未闻丝竹之声,也想趁机听一听,抓紧跟上队伍,悄咪咪拐过廊坊,藏在廊柱后面蹲下。

此时正值夏末秋初,天气稍微凉下来,晚风拂过身上毛发,竟有些萧索之感。

侍从们已落座,将手中乐器调好音,便请示坐在主位上的谢镜疏:“王爷,可否开始?”

“开始吧。”谢镜疏话毕,清幽的乐声便悠悠响起。

既有古琴的浑厚,又有笛声的哀婉,两者交相辉映,奏出一曲飘逸出尘的《平沙落雁》曲。

乐曲演奏精湛,却在晚间弹奏,未免太怪异了些,晏凤辞不知谢镜疏是何用意。

《平沙落雁》借大雁展翅翱翔时的宏伟景象来抒发远志,难道谢镜疏也想仿造大雁一般,从这兀逼的王府飞出去?他还是别做梦了,好好做一个藩王,有何不好,今生没有他晏凤辞的助力,谢镜疏休别想摆脱来自朝廷的桎梏和猜忌。

晏凤辞偏过脑袋,视线越过廊柱,只能看到谢镜疏清俊的侧影。他依旧蒙着那副眼纱,看不清表情,单单看他孤寂的身影,配合这一首缥缈曲音,便无端生出几分孤单之感萦绕心头。

见他如此,晏凤辞心头反而涌起一阵快意。欣赏片刻这令他愉悦的美景后,他才扮演回狐狸的角色,发出细微的呜鸣声,慢慢踱步到谢镜疏的脚边,用脑袋蹭着他的衣袍。

谢镜疏俯身将它抱在怀中,手掌放在它的后脊上,继续做着白天因丹奴不在,而未能进行的爱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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