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冰的两个字,仿佛宣判了窦先平的死刑。
无论他怎么求,闵氏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眼看求生无望,他忽然站了起来,指着闵氏恶狠狠道:“你忘了是谁指使我拐骗林菀,还要我将她卖到土匪窝里去?!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林夫人,我窦先平不是什么好鸟,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信不信,如果我出事,明日你苛待继女的事就会传遍舒州的大街小巷?”
他脸上透着股破罐子破摔的癫狂。
“住嘴!谁允许你污蔑夫人的?”闵氏身旁的妈妈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既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窦先平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呵,污蔑?不如问问林夫人,我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闵氏看着他,如同看地上的一只虫子,“是又怎样?”
窦先平顿住,似乎没想到闵氏的语气平静地可怕。
嘴唇嗫嚅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闵氏的眼睛从他的身上离开,“我是让你将人带走,可你从未讲过,是重阳这日。”
她就算失心疯,也不会选在宾客盈门的这天。
闵氏闭眼,想起黄了的那场亲事,感觉心头在滴血。
“给我把他带下去。”
话音落下,窦先平了无生气地瘫在地上,他似乎明白,自己的结局已注定。
处理完窦先平后,闵氏立刻询问林丽姝的情况,得知人已经醒了,她带着人忙赶往锦绣阁。
进屋,见女儿一脸呆滞地盯着帐顶,闵氏心疼坏了,疾步走到床前,轻声唤她:“姝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丽姝一见闵氏,“哇”地哭出声来,“娘——”
闵氏哄了好半天,才将人哄住,“你同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一定让她千百倍地还回来!”
林丽姝:“是林菀!娘,肯定是她收买了我身边的如眉,故意将我带到湖边,还把我一把推了下去,我一时不察落入水中,谁知竟被……娘,我不活了,呜呜!”她捂着脸哭道。
对于她买药的事,林丽姝只字未提。
闵氏根本不在乎那些,她只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算计了,就要帮她讨回来。
“放心,娘不会让你嫁给窦先平的。”
闵氏说出这句话后,林丽姝的哭声一顿。
她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对方,一脸希冀地问道:“那我是不是还能嫁到县令府上去?”
闵氏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想着长痛不如短痛,道:“胡闹!女孩儿家的婚姻大事怎么能随意挂在嘴上?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林丽姝哭倒在枕头上,闵氏再心疼也没用,将这笔账全部算到了林菀头上。
离开林府的林菀和玉书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
她们趁最乱的那段时间,爬上了一辆看上去最大的马车。
不久后,果然来了人。
林菀紧张地缩在车座下,想着一会儿出去了,该怎么说服对方放她们离开。
这时,车辕上一重,她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说道:“就这么走吧,吹吹风散散酒。”
这几日天气都很好,晚间微风凉爽,或许车的主人想要吹风,正中林菀下怀。
就这样,她们被拉出了林府,随着车轱辘不停转动,林菀的心渐渐变得雀跃起来。
如此就剩下说服对方放她们离开,或者,可以找个机会,偷偷跑掉?
林菀也没想到,今晚她的运气会这么好,刚想完,车轱辘一停,那道男声再次响起。
“刑二,将车停在路边,我要去店里买点东西。”
说话间,车停下,接着是两道脚步落地的声响,很快,林菀感觉到周围一静,立刻掀起车帘,果然,车辕上空无一人,她立刻招呼玉书离开。
两人下车后,左右望望,头也不回地朝金玉大街的西南方跑去。
她们离开后,两道身影在不远处的店面门边现身。
刑二不解地问傅洛云,“主子,为什么放她们离开,不通知林府吗?”
他实在不理解,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主子为什么会帮她。
傅洛云双手抱臂,眼睛微眯,丝丝醉意终于从他的面目神情中泄露出来。
只听他懒洋洋道:“你个傻子。”
刑二无故被骂,冤得很,还待辩解,被傅洛云堵了回去,“一个小丫头而已,何必多生事端。”
听了这话,刑二还真以为傅洛云是懒得管闲事,压根没想到,今晚林府发生的事,和这个小丫头都脱不了干系。
他没看出来,并不代表傅洛云也没看出来。
傅洛云是没想到,这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
他轻笑一声,冲刑二道“我困了,回去吧。”
和林府的亲事,便就此作罢。
*
另一边,林菀和玉书跑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口,听到了顾妈妈的声音。
“小姐,这边!”
顾妈妈驾着一辆驴车,正在等着她们。
林菀和玉书爬上驴车,对视一眼后,难掩激动地抱在一处。
“顾妈妈!”林菀高兴地冲外面叫了一声,刚想掀开帘子,就被顾妈妈挡了回去。。
“小姐快放下帘子,秋日夜深,冷得很,我们有话回去说。”
“嗯!”她答应一声,心里暖得很。
驴车内,林菀和玉书紧紧依偎在一起,她们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特别是林菀,尽管之前一直表现得胸有成竹,实则处处竭虑,生怕自己漏了什么。
如今成功出逃,她心中激动不可言语。
这是第一次,她通过自己的力量完成一件事。
原来没什么不可以的,只要想做,努力去做,就可以做到!
她们没办法大声欢呼,只能通过紧紧相握的双手传递彼此的兴奋之情。
她带着玉书逃出来了!
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两刻钟后,赶在宵禁前的最后时刻,她们终于回到顾妈妈的家,衔草街的小小院落,让她们感受到了自由的味道。
顾妈妈热情地端出早已备好的晚饭,一碟腊肉炒豆角,一碟八山豆腐,一碟清炒豆芽,还有一锅小米稀饭。
主仆两个不顾形象大快朵颐,简单的菜她们吃得津津有味,直撑得肚皮圆滚滚。
这大概就是话本里说的畅快滋味吧。
顾妈妈家中还有个生病的儿子,儿媳妇在外做工补贴家用,小孙子被送到书院去念书,她们一来,小院顿时热闹起来。
吃过饭,三人完全没有睡觉的意思,林菀拉着顾妈妈的手,请她上座,接着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哎呦小姐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顾妈妈着急忙慌起身去扶她,却被林菀再次按了回去。
玉书帮着她将顾妈妈按在座位上,接着也跪了下去。
两人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林菀笑中带泪道:“妈妈,此次若不是您,我和玉书前程堪忧,性命难保,大恩大德林菀永世难忘,您受我一礼!”说罢再次磕下去,直磕够了三个头,顾妈妈怎么也不肯再受,坚决将二人扶了起来。
顾妈妈赶紧将她扶起,忍不住细细打量她的眉眼,欣慰道:“小姐长大了。”
“当年我难产,小儿子出生便没了气,若不是碰巧遇见夫人,恐怕我这条命也交代了,后来去了府中给你当奶嬷嬷,也是我求来的,这些年——小姐受苦了!”
说完,三人抱头痛哭。
林菀嗅着顾妈妈身上的味道,两世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紧紧回抱住对方,这是一个属于母亲的怀抱。
多少年了,她几乎已经忘了,被母亲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
温暖,安心。
“小姐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所有事,明日你们就回乡下躲段时间,张老太是我的发小,她会照顾你的。”
顾妈妈将一切安排妥当,林菀不知该如何回报对方,看他们过得清贫,将钱袋子取出,倒了大半出来。
说是如此,其实连五两都没有,最值钱的还是今日闵氏派人拿来的。
她拿出那只金簪,二话不说塞给顾妈妈,“妈妈,你当了它,给大哥找个好点的大夫,其他的我暂且做不了什么,等以后有钱了,我接你们到身边,到时我们一家一起生活。”
顾妈妈死活不肯要,“小姐这是做什么,您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感激,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和夫人当年的救命之恩根本没法相比,你是要折煞死我吗?”
林菀却坚持。
最后顾妈妈只留下那个簪子,其他都不肯要。
想着那东西也值个十几两,够他们一家用个一年半载,林菀才作罢。
一年半载,她定能找到生活的法子。
“好了,天色不早,小姐该睡了,有什么话我们以后慢慢说。”
顾妈妈将堂屋让给了她们,自己去儿子屋里凑合一晚。
“小姐,你睡了吗?”
林菀眼睛睁得滚圆,哪里有半分睡意。
“没有。”
“我们这算……逃出来了?”
别说玉书,便是她自己,都感觉还在做梦。
生怕一觉醒来,她们又在偏僻冷清的绣楼中。
“嗯。”她重重予以肯定,是给玉书的,也是给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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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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