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以得窥天机

谢千宵递了个不解的眼神,就见霍彤摇了摇头,轻声道:“昌叔,走快些。”

车夫唤作杨昌,也是平远镖局的老人,和霍彤破有默契,当即加快了脚程。

谢千宵听着周围吹过的微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悄悄捻了个诀,散进了风里,灵力也随之扩散而开。

她还未来得及细细探查,就感受到了有利刃飞来,几乎同时,霍彤拔刀出鞘,挡开了射进车内的弩箭。

霍彤反应很快,跳出车去,就见杨昌手中正握着一把短匕守在车前。

“有十几个人。”谢千宵也走了出去,站在一旁低声嘱咐霍彤,她不知道霍彤的武艺深浅,自己也不能再众目睽睽之下使用灵力,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当心些。”

晋国地形西高东低,越往齐国去,地形越是崎岖,他们此时行至两山之间,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官道正中。

根据他们计划的线路,前方当是定安郡,此地位于晋国腹地,是来往枢纽,按理来说路上不应该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

“在下平远镖局霍彤,”霍彤眼神锐利地扫向四方,侧身挡在了谢千宵面前,“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话音未落,便有人从一旁的密林中窜了出来,黑布蒙面,手中皆持利刃,为首那人往前走了两步:“平远镖局?呸,老子没听过,”他冷笑一声,“想从此处过去,要么拿钱来,要么……就得做好留下命的准备。”

自己方才感受到数十人的气息,可现在挡在前面的不过五人,两侧密林必然还有埋伏,且他们手中还有弩箭……这些人图财图色,看上去轻易不能善了,谢千宵心念一动,借着霍彤的遮挡,将左手背到了身后。

只见匪首将手中的宽刀一抬,刀锋直指谢千宵一行人,那贼首的目光落在谢千宵和霍彤身上,挑了挑眉:“原以为这孤零零一辆车抢不到什么东西,不想车上还坐着两个美人……”边说着,边往谢千宵几人逼近。

结果未走出几步,便被手中的刀带着往下坠去,刀刃“嘡”地一声插进了地下。

匪首当下第一反应是施力把刀拔起,不料那刀似被重力挤压一般从中间裂开,他一时失重,向后倒去,连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匪众都吓了一跳,当下往前围挡在贼首之前。

谢千宵见他们眼中虽有惊惧却凶色不减,便知此事尚未了结。

她心一沉,背着的手里轻轻捏住了一把透明的风刃。

“哟,这路上好生热闹啊。”就在谢千宵想提刃而上地时候,身后忽然传出一道十分耳熟的清朗声音,谢千宵循声去看,果然是个熟人——封钰一身锦袍,翻身下马,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像是丝毫未曾发觉此处的剑拔弩张。

封钰的忽然打断让匪首有些措手不及,他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人,此人看上去十分富裕,而武功似乎还不如那个耍大刀的姑娘。于是眯了眯眼,正要招呼丛中埋伏的人一起出来将几人全部拿下,就见封钰从怀中掏出一个腰牌扔了过去,拱手道:

“在下‘天机’济善堂,不知好汉是否听过?”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除了谢千宵外都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没有听过?

九国分治,纷争不断,唯有“天机”独立于各方势力,只拿钱办事,看似不在江湖也不在朝堂,其实如一道阴影笼罩在九国之上。

“老大,”那小弟接住封钰扔过来的东西,拿到了匪首面前,“好像真是天机的堂主令。”

那匪首看了一眼令牌上的“济善”二字,不甘地咬了咬牙。

“天机”下分五堂,各有堂主一人,五堂各司其职,除堂主外,各堂中卓越之人也可持堂主令以彰身份。“济善”专司制药炼丹,治病救人,虽不善武力,却是“天机”的核心。

这人在“天机”地位还挺高。

“小子,老子今日就给你们这个面子。”哪怕此人身份不得确认,匪首也不敢冒与“天机”为敌的风险,挥挥手,咬呀切齿地带着人重新钻入了林中。

一个不知真假的令牌就解了当前困局,谢千宵微微眯眼,目光落到眼前侧身对着自己的男子身上,若他真是“天机”之人,那日他去晋国王宫是为了什么呢?

封钰转身,就见谢千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上又是那熟悉的笑容,走到谢千宵身侧:“方才便觉得像你,不想真的是你。”

霍彤将刀收入鞘中,颇为戒备地往前一步,挡在了谢千宵面前。

谢千宵拍了拍霍彤握在刀上的手,对着封钰道了声好久不见。

封钰挑眉:“距离姑娘不告而别,确实挺久了。”

“字条被风吹走了?”谢千宵皱眉回忆,“我分明用杯子压住了啊……”

谢千宵神情认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觉得那张字条已然算是好好道过别了,封钰看着她,又一次被噎住了话头,只能转头看向一旁的马车,没话找话:“你们这马车质量还不错。”

那车厢被弩箭射出了几个洞眼,霍彤转身仔细检查了一番:“车架未曾受损,马也只是有些受惊,不碍事。”

“将就一下,争取在日落前进入定安郡,”谢千宵点点头,看向封钰,“多谢封公子拔刀相助,咱们就此……”

“那伙山匪不知是否还在前面埋伏,我跟你们一路走,”封钰开口,把谢千宵的话堵了回去,“你是和我骑马还是坐车?”

谢千宵不想和他同路,尤其是在知道他是“天机”的人之后更是更是不想和他多纠缠,但又不得不承认若是再遇围攻,可能还是得借他之名脱困。

“我坐车。”谢千宵也不再多话,和霍彤一道走进了马车车厢。车厢里还有几只断掉的弩箭,霍彤捡起一只看了看,皱着眉递到谢千宵手中,“这是官府的东西。”

谢千宵接过,将那箭头放到手心,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军队的暗纹标识。

“那帮人既敢在官道劫车,不可能没有仰仗,”谢千宵将箭头收起,“进城之后还是不能大意,多留个心眼。”

霍彤点点头,余光从车帘间隙中看到封钰驾马在前,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有些疑虑:“此人是你朋友吗?”

谢千宵摇摇头,说只是见过几面。

“人家刚救了我们,我本不该说这种话,”霍彤有些犹豫,压低了声音,“但是对‘天机’的人,还是小心为上。

谢千宵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戒备,认真等着她的后话。

霍彤挑起帘子看到封钰离她们还是有些距离,才续道:“这些年‘天机’看似与世无争,其实一直在买卖各方消息,搅弄风云,在战乱中四处谋财,只要给钱,他们什么都干。有人说‘天机’此名是因为他们真的得窥天机,才能在这乱世之中独善其身。”

这倒不是。谢千宵垂眸在心底想,这名字来源于那位神秘门主身上一味养进了骨血的毒,此毒名唤“天机”。

可若不是得天机启示,那得靠何种手段才能在这乱世中风雨不动?霍彤的担心和谢千宵的想法殊途同归,她点头,表示自己将霍彤的话听进去了。

大约是封钰身份的震慑,后半程路他们走得无比顺畅,傍晚时分便到了城门。

谢千宵从马车上下来,便感觉到有有人在盯着他们,转头去看就见几个路人匆匆移开目光。

他们从车上下来,才看到另一边还有一条小路——和官道上空无一人的景象截然不同,那小路上反而人来人往,两条路在城门汇合一处,皆在城门口等着查验。

封钰也已下马站在一旁等候,见到谢千宵走过来时轻轻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问了一句:“发现了?”谢千宵抬头去看他,却发现他移开目光看向了城内,“先进城。”

谢千宵点了点头,一行人一起往城内走去,谢千宵感觉到那些目光又一次落到了自己身上。

封钰给的这本假文牒做得十分精妙,一路走来她从未因此受到过阻碍,此番入城也颇为顺利,霍彤领着他们去了平远镖局走镖时固定的落脚处。封钰也以初来乍到找不到合适住处为托词,堵住了谢千宵再次想要辞别的话,和他们一起住进客栈。

客栈老板是个略有些矮胖的中年男人,唤作王锐,和霍彤见过两面,十分热情地招呼着几人上楼入住,等他们收拾好出来时,一楼已经准备好了一桌饭菜。

王锐端着热汤过来,被封钰招呼着一起坐下。

王锐知道他是想打听消息,因着几人是平远镖局的客人,倒也愿意同他们多聊几句。

封钰给王锐倒了一杯茶,客套几句后问出了自己的问题:“我们刚才进城时发现城外百姓似乎对我们从官道上过来这件事十分惊讶,掌柜的可知这是为何?”

“你们从官道上过来?”王锐端茶的手一抖,“没遇到什么危险?”

这话便是知道官道一定会有危险了。

“自是遇到了,”封钰叹了口气,“多亏了霍彤姑娘武艺超群,吓退了贼人。”

正在低头盛汤的霍彤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封钰。

“那便是了。”王锐倒没注意到霍彤的神情,叹了口气,给众人解释那群山匪的来历。

这些山匪是几年前来的定安,一开始逢人便抢,百姓苦不堪言,后来新县令上任,孤身一人上山谈判,才让他们只劫官道。

从此定安百姓也都不再走官道了。

封钰皱眉:“为何不上报京中派人剿匪?”

“他们一来,就有人在洵山下挖出了一尊神女像,”王锐压低了声音,“说是得天授命,劫富济贫。”

王锐说那山匪头子姓孟,借此事还给自己改名叫“天禄”,由着这个名号传说,老县令不敢再往京中报官,再加上洵山山上地形实在易守难攻,纵想清剿也是有心无力。

如今这群山匪愈加壮大,从一开始的百人不到如今已逾五百,更是难以讨伐。

谢千宵听得王锐的话,眉心微微动了动。

王锐喝了口茶,还想再说些什么,隔壁桌忽然起身结账,他也只得站起身来先去招呼客人。

听了王锐的话,霍彤有些歉疚:“难怪城门口那些人见了我们从官道上来都是那副神情,此事是我失职。”

“王老板也说了,这些人是一年前才来的定安,你不知道情况变化也是正常的,不必自责。”谢千宵摇摇头,“咱们横竖只歇这一日,明日出发时别走官道就是了。”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封钰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抬眼迎过去就看到他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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