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吃完了饭后已是日暮西沉,略坐了会便各自回房休息。□□给他们准备了四个相邻的房间,谢千宵和霍彤住在中间,杨昌和封钰各在左右。
谢千宵回屋刚简单收拾了下,便听得有人叩门,开门一看,果然是封钰:“在下知道姑娘一定诸多不解,今日又一直没得机会单独叙旧。”他倒是颇不见外,直接邀约谢千宵一起出去走走。
谢千宵猜到了他今日会来敲门,再加上自己也有话想同他讲,于是点点头,背身关上了房门。
“竟然不拒绝我?”封钰本已准备好了许多说辞,见谢千宵直接就出了门,不免有些意外,凑到她面前,“所以你也发现不对劲了,是吧?”
谢千宵点点头,二人像是闲逛一般走出了客栈,走出一条街之后,谢千宵才道:“有人专门在等我们。”
城外的那些目光有些是□□所说的惊讶,但更多的则是监视。
有人在密切地观察着他们的行踪。
封钰挑眉,和谢千宵这段时间的相处下,他发现谢千宵虽然不通人情,但是在察言观色上却十分敏锐。
“还有客栈,”他抬眼看了一眼四周,“今日吃饭时,除了我们全是当地人。”
按照霍彤先前的说法,这家客栈同许多镖局都有合作,大家走镖时都会到此歇脚,那应当有许多外乡人才对。
谢千宵也想到了这一点,轻轻应了一声。
“所以要么是霍姑娘刻意将我们带到此处,要么就是有人猜到了我们会来此处,特意在此等我们,”他笑看着谢千宵,“你也想到了,所以觉得我们明日走不了。”
他听出了谢千宵吃饭时说明日启程时的欲言又止。
“那可不一定,”谢千宵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封公子有一件事搞错了,若是来人是为你而来,我明日依旧可以按计划启程。”她勾唇一笑,“我们从来不是一起的。”
封钰佯作受伤地一捧心口:“姑娘如此便要抛下在下而去吗?当真是好狠的心。”
谢千宵笑笑,答案尽在不言中。
他们本来也只是想避开客栈中人聊聊目前的情况,话说完了便往回走,行至客栈门口却发现店门紧闭,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看来已经有人来了。”封钰眯眯眼,“咱俩打个赌?就赌里面的人是为你我中的谁而来?”
谢千宵担心里面的情况,懒得同他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不料封钰却当她默认了:“赢的人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知无不言不可作假。”语罢,冲上前一脚踹开了店门。
门内的场景比谢千宵想的还要混乱些,桌椅板凳碎了不少,霍彤和杨昌被几个蒙脸打扮的人反剪双手押住,□□护着余下的顾客躲在一旁的角落里。
领头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蒙面打扮,见了二人,恭恭敬敬地行礼弯腰:“二位,我家主人有请。”
封钰压了压眼,侧身将谢千宵挡在身后,不知道从哪里变成一把弯刀,在手中把玩了一圈:“请人做客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不然不一定能请得动。”
“公子三思,”那人虽然俯首,腰却丝毫不弯,他侧头看了一眼被绑住的霍彤和杨昌,“二位去了,你们的同伴才能无虞。”
谢千宵眉心一皱,封钰同他们萍水相逢,不必因为二人而被拖累,正欲开口,就听得封钰转过头问道:“那走一趟?”
“嗯?”谢千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两个同伴都在他们手里,咱们确实不得不走一趟,”封钰说服了自己,转过头去,“走吧?”
男人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反应,但转念一想人质尚在自己手中,于是对身旁的人低声交代了几句,转头道:“我会让人在这看着这几个人,等你们见了我家主人之后,就放他们离开。”而后抬了抬手,几个黑衣人便从怀中取出两条黑色的布条,走到他们身后,盖住了他们的眼睛。
眼前骤然一黑,谢千宵恍然如回到失明的那五年岁月,没忍住打了个冷战。
“别怕。”她忽然听得封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自己的手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对方如蜻蜓点水一般握了握她的手,很快松开。
不是害怕。谢千宵感受着手上的余温,却未开口解释。那一瞬间的不适之后,她很快便习惯了这种熟悉的感觉,开始静静地感受着周围。
那人领着他们上了一辆马车,车厢宽敞,隐隐还可以闻到红木的味道,走动时也十分稳当、毫不颠簸,定然造价不菲。且那男人举止得体,进退有度,倒不像是那帮劫他们的山匪派来的。
那又是谁要以这种卑劣手段逼他们去见呢?
自他们上马车后,男人便不再说话,谢千宵能感觉到对方为了遮掩行踪,特意让马车在城中绕了几圈,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但他们其实尚还在城中。
男人进到车厢里轻轻揭开了他们眼上的布条,下车后映入他们眼中的是一处杂草丛生的偏僻院落,院中只有一处房子,隐约可见有人站在里面,男人领着二人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了房门。
谢千宵同封钰对视了一眼,一齐往里走去。
身后的门应声关上,谢千宵抬眼便看到站在眼前的青年,那人对着他们拱了拱手:“在下秦谦,见过二位。”
“秦谦?”封钰似乎想起了这个名字,“定安的县令?”
“正是在下。”秦谦轻轻点头。
封钰微微眯眼,笑容不减,却带上了些冷意:“大人想见我们直接传唤便是,用此手段相逼为免太不光彩。”
秦谦只垂眸笑笑,轻轻叹了口气:“贵客远道而来本应设宴迎接,但实有苦衷,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封公子见谅。”
谢千宵沉默地站在后面,细细地打量这位年轻的县令,他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眉眼清俊,一袭青衣,长身玉立,言语温柔却不落下风,有种和裴知砚、封钰都不同的气度。
“二位请坐。”秦谦朝着面前的位置抬了抬手,谢千宵才发现桌上已经倒好了三杯茶水。
封钰和谢千宵二人对视了一眼,走到桌边坐下,封钰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未曾自报家门,秦县令是如何知道我姓封的?”
“我可不是那帮有眼无珠的山匪,半年前我在‘天机’下了一个委托,”秦谦倒也坦然,“他们给了我您的行踪,并且告诉我只有封公子可以为我解忧。”
所以封钰确实半年前就决定此时要去齐国了?谢千宵在暗暗思忖,那是否意味着在晋国的邀约确实只是想顺路捎带她而已,并无别的打算?
秦谦不知道自己的话让谢千宵打消了些对封钰的疑心,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继续道:“我早知道封公子要途经定安回齐国,等你多时了。”
封钰接过来一看,果然是“天机”的信物,刚要开口,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笑,转头便看到谢千宵带着些调侃的笑意看着自己,对着他比了个嘴型:你输了。
封钰还从未在谢千宵脸上看过如此生动的表情,当下心情顿好:“县令有请我自当赴约,只是何必牵涉无关之人。”
“封公子说笑了,”秦谦转头看向封钰身后的谢千宵,“您不惜暴露‘天机’身份也要救他们一行人,必是您的旧识。您看,您这不确实来了?”
谢千宵垂下眼眸,居然还真是被封钰给拖累的。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正如秦谦所言,就算她说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大约也无人会相信,今日大约轻易不能脱身了。
既然如此,那不如陪着封钰看看秦谦到底想要做什么。
封钰显然也看了出来,索性直接问道:“那秦县令是想要在下为你做什么呢?”
“在下大约一年前,被人下过一次毒,”秦谦说起往事时,表情略有些苦涩,他抬手放到桌上,“至今余毒未消。”
闻言,封钰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济善堂中人才济济,这毒得棘手到什么程度“天机”才会直接把自己的踪迹给了秦谦。
封钰伸手搭脉,发现秦谦的脉象虚浮不定,如絮浮水,确然是中毒的表现,只是……他抬头瞟了一眼端坐着的秦谦,转回了目光:“这毒难解,但我可以试试。”
“那要不在此住下?”秦谦虽是询问,语气中却没有商量的余地,“客栈中的几位朋友我自会安顿好。”
“那明日清晨我便来为县令解毒,”封钰轻轻颔首,在纸上写下几味药递过去,“还需要这些草药,明日前须得齐备。我‘天机’向来明码标价,若是解不了此毒,”封钰笑了笑,“在下可以自作主张答应您一个请求。”
封钰将茶水放到自己面前:“比如……”封钰轻轻眯上了眼,用手在桌上轻轻划了几笔。
谢千宵从他身侧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个字:
“剿匪。”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