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青丘,唯有你与帝尊有几分交情,若请帝尊相助,只能拜托你。”狐后泣不成声。
望舒曾在鸿蒙宫居住过一段时间之事,在整个九荒都不算秘密。
“我试试吧。”望舒听见自己答,声音轻如羽毛。
救了一个就会有两个三个,直至无穷无尽。
前不久她才告诉君昭,希望他独善其身,如今却又要把他扯进来,她感觉自己就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她不知怎么才回到自己的院中。
打开房门,屋里已坐了一人。
他正在烹茶,动作慢条斯理,井然有序,茶水落处热气蒸腾,却融化不了他一身的霜寒之意。这样的事,在万年孤寂如雪的昆蓬山巅,他已独自一人做了无数次。
“过来。”君昭掀开眼皮,眸色已不再是万年不化的寒冰模样,而是有了融融春水。
望舒唇角勉强上勾,跪坐于他对面。
“刚送来的新茶,我觉得不错,带来给你尝尝。”君昭放缓了语调,将茶展推至望舒面前。
望舒抿了一口,盯着杯中碧色出神,她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长久的沉默中,君昭开口:“我会救他。”
望舒心弦微颤,旋即便是密密匝匝的疼,她想顺着心开口阻止,但理智又告诉她不能。
那一瞬间她的心和魂魄仿佛被撕成了两半,疼的她喘不上气,她艰难的吐字,声音几不可闻:“对不起。”
“何出此言?能与你共度,已经很好了。”君昭伸手将望舒散落地鬓发挽入耳后。
凝着她的眉眼,君昭在心中喟叹:“……好的就像,偷来的一般。”
*
感染的人很快痊愈,君昭盘腿坐着调息,许是因为耗费太多法力,他额间的堕神印记许久没有消弭。
突然听见有人敲门,望舒加厚护法大阵,方起身去开门。
狐后领着麟游站在门口,看见望舒出来,便想进去。
望舒拦住。
狐后开口:“此次帝尊于我青丘有大恩,所以我把你小弟领来拜谢。”
“他在休息,小姨还是改日再来吧。”望舒道。
狐后未做他想,听见望舒这样说,便歇了进去的心思,道:“那就等帝尊有空时再说。”
不放心君昭,望舒转身就想回屋,被狐后一把拉住。
望舒不解地抬眸。
狐后轻咳了几声,神色复杂难言,凑到望舒耳畔迟疑的问:“你老实告诉我。帝尊和昭公子是何关系?”
“他俩能有什么关系?”望舒还没答话,麟游已经先开口。
“你别插嘴!”狐后冷眼扫去,眸中全是恨铁不成钢。
以前她是没见过帝尊,单看昭公子自不会认为有什么。
但这两日君昭给青丘众人清除戾气,与望舒同进同出。那细微之处的相似便暴露无疑。
活了数百年,她不至于连这点猫腻都看不出来。
如今已无隐瞒的必要。
望舒道:“他们是一个人。之前帝尊为了行事方便,这才隐瞒身份,让我配合。”
“那……”狐后瞳孔微缩,她想到之前和琼华妖尊商量给望舒挑选道侣一事,昭公子仿佛也是其中的一个,还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堂堂帝尊竟成了别人池塘里的鱼,狐后不敢想象若君昭知情,会做何反应,顿觉惶惶不安,头大如牛。
狐后浑身绷直,僵在原地,麟游也没好到哪去。
那些勾肩搭背,那些把酒言欢,虽然都无一例外被拒绝,但他一忆起,便浑身泛鸡皮疙瘩,全是被吓的。
幸而君昭还打了让手,若是他为了藏得更好同意了,那就才叫可怕。
“若我现在改叫他姐夫,他会原谅我吗?”想到这些时日帝尊待望舒的不同,又想到往日他对着承桑一声又一声的姐夫,麟游魂飞胆丧,诺诺开口。
狐后一巴掌拍上他的头道:“尽出昏招!”
“帝尊那边有吩咐,你尽管来找我。”狐后对望舒说完,扯着麟游耳朵离开。
望舒进去时,君昭已经打坐完毕。他刚起身,松松垮垮坐着,衣衫没闭拢,露出一线锁骨,头发黑色丝绸半披散于腰间,神似如往常般冷淡自持,可望舒却莫名窥觑出一抹纵意。
他凝视着望舒,伸出手。
望舒心中突突,但窥见他眼中的温和,还是向前两步,指尖搭上。
君昭略一用力,望舒便整个人跌入君昭怀中。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君昭摩挲着望舒的一缕秀发道。
“嗯。”望舒将头靠在他肩上,没骨头似的蹭了蹭他脖颈。这些时日没日没夜,她确实有些累了。
君昭哑然失笑,双手环上她纤腰,语气轻而浅,刷子般瘙弄望舒的耳朵:“其实可行。”
望舒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若他愿叫我姐夫,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我可以原谅他。”君昭语中带笑,“就是不知道他姐姐,什么时候松口让我成为真正的姐夫。”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套了?”望舒直起身,推开君昭。
“无师自通。”君昭逼近望舒,清透的眸中染上浓墨,“我还学会了别的,你想试试吗?”
感觉危险来临,望舒靠着床沿后退些许,两腮通红。
君昭跟着向前挪动,逼得望舒退无可退:“真的不想试试吗?”
“不想!”再挪就只能坐地上了,望舒一把推开君昭就想站起身躲避。
君昭察觉出她意图,扣住她手腕,侧身一用力,两个人都倒在了床上。
君昭在上,她在下。
望舒有些惊慌,想抽回手,却被更大的力道扣于头顶。
“真美。”君昭手掌抚弄望舒脸上完美勾勒出的线条,拇指摩挲着望舒面上的两瓣嫣红,喟叹。
望舒此时不敢打嘴仗,艰难地吐息。
却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投入君昭眼中,更加诱人深陷。
“你先放开。”望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放。”君昭说完,低头采撷刚才觊觎已久的甘泉。
粗重的喘息中,君昭锢住望舒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开,望舒顺心而为,两臂环上君昭宽阔的背。
“还要我放开吗?”君昭寻隙吐息。
望舒没答,狠狠咬住他锁骨,力道不轻,嵌出两道细细的红色牙印。
君昭不由得发出轻笑,一路向下啄吻。
红日向西偏斜,渐隐于山坳,碧带染金,其中流淌的风带着最后一丝暖意,从窗缝送来,吹拂床幔。
人影起伏交错,直至天空坠入完全的黑暗,动静才停歇。
君昭披着衣衫起身,刚点燃烛火,一只纸鹤便飞到窗外,哒哒哒地啄击。
君昭伸手推开一条缝,纸鹤飞入,展开,是兆伯送来的信。
“怎么了?”望舒趿着鞋走过来。
君昭快速收起信,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明日我要回仙族一趟。”
“那我跟你一起去。”望舒将头埋入君昭怀中,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君昭扣住望舒的腰,微抿唇线。
“你有事瞒我。”望舒探头起身,凝视君昭,语气笃定。
“我能解决。”君昭道。
“那我也要去。”
“仙族知道了我堕魔的事。而且,端恒大概率已发觉我和你的事。”
听到这话,望舒万般言语都梗在喉头,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我要和你一起。”望舒声音轻淡,语气却坚定无比。
“好。”君昭伸手,将望舒整个拢在怀中。
*
九重天依然巍峨肃穆,只是今日,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行走路过的仙君仙娥压抑不住内心的躁动,纷纷隐秘地交换眼神。
偏僻的角落里,仙官们寻到空或义愤填膺,或摇头叹息:
“没想到堂堂帝尊,竟然道心不稳!”
“你们可知何故?”
“莫不是因为那妖女?”一仙君思及频频来往鸿蒙宫的望舒不由得开口。
“若真是如此,这妖女真有本事!大大的本事!”
有人忧心:“帝尊堕魔,九幽修罗一族由何人镇压?”
“他们若破阵而出,九荒将永无宁日……”
一仙官沉思片刻,叹息:“依我看来,唯有让帝尊自困九幽,永不回九荒可解危局。”
“如此是否太过无情?!这简直就是流放。”有人不赞同。九幽之地灵力枯竭,毒瘴密生,九死一生,仙族最罪大恶极的罪犯都不至于流放于那处。
“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天罡伏魔大阵唯有神族血脉方可驱动。”
既想要实利又舍不下名声,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刚还想劝和的仙君顿时哑言。
他们讨论得热闹,望舒听着却觉得内心一片荒芜。
这样一群人,薄恩寡义,毫无廉耻,凭什么让君昭去牺牲?
“走吧。”君昭觑见望舒脸色,牵住她的手,出声道。
没想到当事人竟然在,还听见了。刚才还滔滔不绝的人顿时噤声。
“你们继续。”望舒凉凉地瞥向人群。
背后说人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众人哪里敢继续?做鸟兽散。
九霄云殿上,天帝高坐尊位。七十二路仙家分列两旁。
君昭的位置位于众仙之上,仅在天帝之下。
他一落座,天帝便开了口,语气还算平常:“今日请帝尊前来,是有事需与你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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