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奥德莱的表情变得越发微妙，望云大笑几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不过我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遇到危险，说明中心AI暂时还没空搭理我们，你可以好好享受当下的时光了。”

奥德莱气得在中枢里直骂娘，对面的望云却无动于衷，扭头走进了休息室。

就这样，两人在休息室待了许久，从白天等到黑夜，又等到了第二天早晨，结果没有一个队友按时赴约。

望云离开以后，奥德莱干脆倒在床上，闭着眼，开始享受他难得的摸鱼时光。

而另一边，望云继续在厂里搜寻。中心AI一直屈居下城区，知道祂行踪的人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只要祂存在，就势必会留下痕迹。机械五号厂是离中心AI最近的机械厂，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端倪。

望云在五号厂卧底过一段时间，对厂区的位置分布十分熟稔，他来到了当初关押乐桓宁的那座小楼，挨个房间检查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如果雷诺厂长也是个觉醒者，他会将信息藏在哪呢？

要是菲丽小姐也能跟他们一起行动就好了。

可惜菲丽小姐并不参与这次任务，她要和她的小宠物待在万事屋，时刻留意中城区的动静。

“想知道他藏匿信息的方式，就得知道他是如何觉醒的，到目前为止，这人一共有两个身份，一个是雷奇诺家的旁支，还有一个是机械五号厂的厂长。”

可这两个身份从本质上讲是一样的，是雷奇诺家赐予他的荣誉，并非他本人的选择。

“如果我是他，我不会对任何雷奇诺家的东西产生好感，这也不会是他觉醒的契机，倒是如何反抗应当是一个突破点。”

望云漫步在每一个房间中——房间里的东西在乐老板离开之后就变了，从仓库变成了正常的宿舍，至于里面的零件，应该是被厂长挪到了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想要发挥他的自主性，就得彻底摆脱雷奇诺家的控制，这个方法到底是什么呢？”

“宿舍”本身就是雷诺厂长设下的幌子，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么这里就不该再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念及此，望云停下脚步，望向前方这道愈发幽深的走廊。

它比上次潜入的时候更黑了，里面仿佛关着一头凶恶的怪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肯定完成了某件事，而这件事是他脱离掌控的关键。”

过去的五号厂名义上奉他为厂长，实际控制权却在查纳尔德身上，雷诺作为一个傀儡，肯定看他不爽很久了。

另外，查纳尔德也代表着上城区**的贵族，两相加持，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查纳尔德的死，是他中枢觉醒最本质的原因。”

那么他存放秘密的地方极有可能与查纳尔德有关！

“据我所知，查纳尔德在乐老板造访那次就被警官先生干掉了，如果雷诺将他的中枢作为载体，不但能掩人耳目，还能将它作为自己觉醒的见证。”

可中枢这玩意儿比人类的指甲盖还小，掉地上都不一定有人发现。找这么小的东西就如同大海捞针，他们时间有限，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瞎耽搁。

望云头一回感到如此焦虑，他站在原地，平日里惯有的微笑荡然无存，一双眼越发沉静地盯着远处的黑暗，似乎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一个小小的机械厂厂长，就算觉醒又怎样，他的思维还能跳脱逻辑惯性？

这其中一定有被他忽略的东西。

“引导他觉醒的还有什么？”

突然，望云抬头，看向了陈旧的天花板。

“查纳尔德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乐老板忽然造访，如果乐老板没来，之后所有的事件都不会发生——只要找到扇动飓风的那双翅膀，那么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望云迈开双腿，毫不停留地走向了通往二楼的阶梯。

此时此刻，奥德莱在休息室睡得正香，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动静很小，就像某种小动物在院里刨土，可这世上既没有小动物，也没有适合刨土的院子。

奥德莱闭着眼，假装继续待机，声音接收器却竖得老高。他听见那动静爬进窗口，偷偷摸摸地蹲在床前。

奥德莱头一回当文物，没什么经验，只好跟那人对着耗。他想知道对方究竟想干什么，等了半天，那人就像长在地里的萝卜，一动不动，比小鬼还吓人。

奥德莱躺不住了，他酝酿起全身之力，突然暴起，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将人反手一别，狠狠地压在地上。

对方就像一只刚刚破壳的小鸡崽，被他这么一压，侧脸着地，脖颈发出“咔”一声脆响。

“什么人，从哪儿来的，想干什么！”

奥德莱宛如洪钟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对方被压制得动不了，手脚挣扎着乱扑腾，却连奥德莱的边都碰不到。

奥德莱这才看清，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穿着一件脏兮兮的连衣裙，身上的零件估计不是什么好货，一砰就叮当乱响。

她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放开你姑奶奶！”

哎呦，这脾气还挺爆。

奥德莱冷哼一声，下手却更重了：“做贼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当姑奶奶呢？既然被抓了就得有认栽的觉悟。”

“我做什么贼了，我偷你东西了吗，明明是你睡在别人的地盘上！”

奥德莱“嘶”了一声，抬头打量起空荡荡的休息室，说道：“这也不是你地盘啊，这不是公共区域吗？”

小姑娘嘴里飚出了一串脏话，身体像打挺的鱼一样，一跳一跳地蛄蛹着。

“行了，别挣扎了，你再修炼几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呸，不要脸！”

姑奶奶被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动弹了。她露出来的那半张侧脸还挺干净，明明出身于蛇鼠一窝的下城区，但此人并不埋汰，甚至有功夫打理自己，看得出是一个努力生活的人。

这样的人应该有固定居所，而不是偷偷潜进机械厂，当一个随时会被人发现的小偷。

“说吧，来这干什么？总不至于就为了找张床吧？”

奥德莱虽然嘴上客气了点，但并没有放她一条“生路”，这小姑娘依然像犯人一样被他压着。奥德莱看了眼休息室外面，望云也不知道去哪巡视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我找张床又怎么你了，你不也是无家可归吗？”

奥德莱微微一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再说一遍？”

然而这姑奶奶非但不知收敛，还变本加厉地嘲讽他：“我就说，没家是什么很丢人的事吗？在这儿的谁不缺爹少娘啊，你还矜持起来了，我呸！”

奥德莱一脚踩在她小腿上，瞬间将廉价的合金踩了条缝。

“哎呦，说不过我就动手，你程序是不是有BUG啊，这么容易就激动，要不返厂重修一下吧！”

她腿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奥德莱冷着脸，直接将她的小腿踩成了两节。

“下城区的零件不好换吧，不管是偷是抢，换条腿都要半年的功夫，不如我送你一程，也别费那么大劲在世上受罪了。”

眼见奥德莱拔枪对准了她的中枢，小姑娘抿着嘴，一双眼恨恨地盯着他。

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缓缓勾出一丝冷酷的笑。小姑娘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沉声道：

“反正下城区已经没人了，你杀不杀我都一样。”

奥德莱眼皮一跳，再看这小姑娘的双眼，里面装满了浓浓的嘲讽。

“啧，还真给望云说中了，下城区的人都被中心AI控制了。”

他收起枪，不耐烦地坐在床上。

“既然他们被控制了，那你怎么还好好的，你不应该和他们一样吗？”

小姑娘翻了个身，拖着那条被他踩断的腿，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

“我怎么知道？可能运气好呗，反正这破地方有没有人都那样，死光了正好，这机械厂所有东西都归我了。”

呵，胃口还挺大。

奥德莱不想跟一个小孩计较，像对待望云那样，枪支绕着手指打转。

“机械厂可不是你这种人能随便安家的，你早就知道他们回不来了？”

小姑娘喉头一噎，别过脑袋装傻充愣。

“看来你清楚怎么回事，说说吧，趁我还有耐心。”

小姑娘不说话，奥德莱就坐在那等，反正乐老板还没来，他有的是闲工夫跟她耗。

“你就不怕他们哪天杀回来把你抓走？”

“不可能，他们不会动我！”

小姑娘一开口就知道自己露馅了，她忿忿地喷了口气，朝奥德莱翻了个白眼。

奥德莱冷笑一声，说道：“你对自己还挺有自信，难道你也是觉醒者？”

“觉醒者”这个词仅在乐桓宁这个小团体内流通，外人是不知道的。小姑娘愣了愣，也许的确对自己的中枢心存疑惑，半晌之后，终于选择不耻下问：

“‘觉醒’是什么，我没有像他们一样跳进熔炉，是因为我觉醒了吗？”

奥德莱眯起眼，瞬间抓到了这句话中的关键词：

“你说的熔炉是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