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08章

到了前厅,冯父才晓得是个脸熟之人,忙上前作揖寒暄:“贵客盈门,真真是蓬荜生辉。”一面引了人坐下,又催促下人赶紧端果奉茶。

来人却是城南的李员外,人矮矮的,又挺着圆溜溜的将军肚,瞧起来很是富态。

若论起资产,冯李两家不相上下,可李家有个好儿子,读了书,识得一些字儿。前年又花钱捐了个小官儿,如今正在府衙李主簿的身边伺候笔墨。这般一来,沾了些官气儿的李家便高了冯家一头。

冯父是个生意人,寻常人都不愿轻易得罪,更何况是跟官府有些牵连的人,待那李员外很是客气。只他们生意场上混了脸熟,私下里却是鲜有往来,这般突然登门拜访,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寒暄过后,便忙询问起了李员外的来意。

李员外哈哈大笑,捋着山羊胡道:“此番前来,正有一件好事要同冯兄商议。”

冯老爷忙笑道:“是什么好事,小弟愿闻其详。”

一番话说下来,这李员外竟是为了赵冯两家的婚事而来。

这赵家虽是个农户,可赵父年轻时同李员外也是有过一段儿磕头的交情,虽后来李家发达,两家渐行渐远,可到底是有些情分在的,赵父提着礼物登门,又是说亲的好事,李员外听了后,当即就应下了这事儿。

只冯老爷却是为难起来,沉吟半晌,起身抱拳道:“有劳李兄惦记,只是和赵家的婚事,之前便说过的,已是不行了。”

李员外自然知道这番前因,笑道:“许是冯老弟嫌赵家乃是农户,家资不丰,这才不喜这桩婚事?”

冯老爷忙摇头:“却不是这个缘故。”又缓缓道:“那赵家虽家产不盈,可赵大郎一表人才,实在令我欢喜,若能成了翁婿,我又如何不愿?奈何贱内去算了一卦,卦象实在不好。想这甜水镇人口上万,既天意如此,又何必强意成婚,故而推了这门婚事。”

时下人于鬼神之说,卦象之谈信奉非常,李员外得知竟是这个缘故,皱眉想了想,心说这冯家女虽好,可甜水镇的待嫁女又不止这一家有,便是不成,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不了他再给赵家大郎介绍一个也就罢了。于是起身道:“既如此,那在下且先告辞了。”

冯老爷忙满脸含笑,殷切地将李员外送出门外。

因着冯太太仍旧不肯搭理冯老爷,冯老爷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又以为事情已经了结,故而没将此事说给妻子听。

却不曾想,又过了两三日,李员外的夫人竟又来了。

李夫人的来意,自然还是为着赵冯两家的婚事。

冯母听了下人来报,便立在二门处将李太太迎了进去。他们两家平素少往来,此番前来,冯母心里也藏着疑惑,只悄悄按下,等着李太太自己个儿说明。

再说这李太太,却不似李员外般圆润富态,人高高瘦瘦的,相貌却也清秀,只是一张嘴,倒同她那张清心寡欲的脸颇不相配,竟是个快人快语之辈。

冯母没料到赵家竟是托了李太太过来当说客,惊讶之余,又生出了几分愉悦。心说赵家还是有些眼光的,晓得他家穗穗是个好的,竟是请了李员外的夫人来说合。

只可惜穗穗那丫头看不上赵家大郎,着实是可惜了。

冯母虽心里叹息,可答应过女儿的事却绝不会食言,见李太太正笑眯眯看着自己,想了想道:“竟没想到赵家如此用心,还劳动了李太太亲自前来做媒,我心里感念万分。且那赵家的大郎,我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当真是万分的满意。只不巧得很,前阵子我托人给我家囡囡算了一卦,大师只说,依着我家囡囡的命格,是不宜早嫁的,可那赵家的大郎却是年岁不小,也不好就耽搁了人家,故而才推了这门亲事。我心里也觉可惜,但天意如此,也不好违背。”

这番推辞之言,李太太已从李员外那里听说了,若是没有对应之策,她又哪里会再来,当下笑了笑:“太太此言也着实是一片慈母之心,只是卦象之言,总归是虚无缥缈。但赵家大郎却是一顶一的好人才,若是就此错过,实在可惜。倒不如先把婚事定下,至于婚期,便是迟一点也不妨碍。想来赵家一心一意的想娶,自然也是愿意等的。”

这法子,乃是赵有志和自家父亲商议后定下的。

上次李员外铩羽而归,赵有志心中很是不甘,思虑再三,才想出如此对策。

先哄着冯家将婚事定下,煊煊赫赫的过了明路,等再过几月,让赵母假病,以此来逼迫冯家将女儿嫁过来冲喜。

想来未来婆母病重,一心一意只想看着心爱的儿子成婚,冯家便再不愿,也不好就直接推辞。便是推辞,到时候他只跪在冯家门前殷切恳求,不怕冯家不答应。

只这歹毒心思,冯家又如何能知?

冯母见赵家心意如此诚恳,免不了有些意动,好在她自来疼惜女儿,加之上次相看时,女儿的脸色太过骇人,言辞又过分郑重,她犹豫再三,依旧是选择回绝。

“赵家一片赤诚之意,我这般听了,也觉这婚事若是能成,当真是一段佳话。只那大师之言却不能不信,我家囡囡年纪尚幼,实在是不好谈婚论嫁。赵家心诚意重,更不好耽误了人家。如此,这门亲事,实在是不能应下。拂了太太的美意,还望太太海涵。”说着起身福了一礼。

李太太忙起身扶住冯母,笑道:“太太这是做什么?”

冯母满脸堆笑:“太太好心,我却是推辞了,虽说事出有因,终归是心有歉意。”

李太太道:“太太客气了。”说着扶了冯母坐下,自己返身坐回座中,理了理帕子,好奇问道:“却不知哪家的大师,竟引得冯太太如此深信不疑?”

冯母笑道:“若是寻常大师,我听听也就罢了,可这位道爷却是有些本事在身的。当初我娘家侄儿出门求学,大师便言三月内我那侄儿有血光之灾,不宜出门。可少年郎君年轻气盛,如何肯听?便去了。果然是出了事,从崖上跌下,摔断了腿。好在那位道爷尚在家中,又通岐黄之术,帮忙给医治了。若不然,我那侄儿只怕要成个跛子了。”

李太太闻言大感兴趣,忙问道:“不知那位道爷何在?”

冯母笑道:“道爷云游四海,前些日子已从我娘家离去,至于去了何处,当真不知。”

李太太顿觉失望,叹息:“如此神人却无缘得见,当真可惜。”

冯母含笑不语。

两人又说了会子的话,李太太虽觉失望,但这婚事即便谈不成,也终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笑着同冯母告辞,便起身坐上小轿,往家去了。

冯父冯母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李员外夫妇竟是前后来了两回。

这事儿说给冯穗穗听,冯穗穗只觉匪夷所思,寒毛倒竖。

赵有志也许是喜欢过她的容貌的,但若说待她有什么多余的情意,那铁定是异想天开。

更何况这辈子他们就没见过面,那次隔着屏风不算,既如此,一个压根儿就没见过面的商户女,又有什么值得他如此的念念不舍?

冯穗穗想不通,究竟是什么缘故,会令那位眼高于顶的赵家大郎,对他们冯家如此的青眼有加?

难道说,他是看中了她的嫁妆?

可这甜水镇富足的商户不说上千,也有七百,似她的嫁妆,自然也是丰厚,可在这甜水镇里,也不算独一份。

那么赵家如此青睐冯家,却又为何?

冯穗穗想不明白,直觉里头必有古怪。

但冯父冯母却为此十分欢喜,只认为是赵家看中了自家家风清正,女儿品貌出众,这才如此紧求不舍。可惜他家女儿却是个固执的,任凭他们老两口如何苦口婆心地夸赞赵家和赵大郎,始终不肯松口。

如此又过了三两日,这一日,冯家忽地来了个不好惹的贵客。

冯父见府衙里的李主簿竟然亲自来了,当真是受宠若惊,忙恭恭敬敬地将人请到堂上正座坐下,自己立在下头,束着手满脸堆笑道:“不知大人前来,真真是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赎罪。”说着又抱拳行了一礼。

李主簿是个白面书生,虽上了些年纪,续了一把山羊胡,但眉眼仍是清俊,且又是一身华丽锦缎,愈发显得人品雍容。见冯父如此恭敬,笑了笑,眉眼闪过几分自傲,淡淡道:“冯老爷言重了。”

冯父忙又作揖,问道:“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李主簿受人之托,还是头回子登门给人做保山,笑道:“冯老爷不必客气,还请上座。”

见冯老爷坐下,李主簿捋了捋山羊胡笑道:“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件喜事。”

冯父眼皮子一跳,就听那李主簿缓缓道:“鼠头村赵家有一儿郎,我瞧着人物品貌皆为上等,与你家小姐实为良配。今个儿前来,就是想要做回保山,与你两家牵媒搭线,好促成段儿姻缘。不知冯老爷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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