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把有木材，铁制用品的账单挑选出来，意义核对。”

陆若初将在书摆在地面，一一寻找，看了一本扔在旁边，转眼堆成了山坡。

沈绾一累了一天，眼皮不停的打架，竟然看着看着睡着了，倒在书籍之中。

陆若初俯身过去，贴近她的耳边，小声道：“阿绾。”

果然睡着了，还睡的很沉呢，陆若初朝着她眼睫吹了吹，只见她眼眸颤动，不一会就安静下来，沉入梦想了。

“那不打扰你了。”陆若初轻轻将她抱起，让她躺在软榻上。

曾经半年未见，才让我知道我的生活须有你在，才是鲜活的。还好，你一如往出，如果能一直这么安静下去多好。

曾经发生了什么我不了解，但我会为了你去理解。你为对遇刺之事如此重视，我心中也猜出一二，一切都不重要，只要有你在。

油灯摇曳，已入深夜，春风已逝，夏意将临。

夜不在那么冷了。

陆若初就这么侧躺在榻上，盯着她安睡，时而翻身，时而挠痒，时而红唇翕动。

视线越来越模糊，陆若初只怕这是美梦，不敢入睡。他慢慢靠经沈绾一，将她搂入怀中，熟悉的味道沁人心脾，让人身体放松，共垂梦乡。

查账已经三天了。

清晨，李魁在府中凉亭下喝茶，吹着小风，躺在摇椅上，小扇轻扑，得意道：“三日已经过去了，看来那太子只是装装样子了。”

郑先生摩挲着棋子，思索很久才将棋子放下。

知府李魁将掩面的扇子拿开，瞧着那棋盘：“郑先生，自己与自己下棋，还真能定输赢不成？”

郑先生恨铁不成钢道：“那你来与我下。”

李魁摆摆手，嬉皮笑脸道：“我不行，我的棋艺您老知道的，我还是晒晒太阳吧，难得了这么好的天。”

小厮快步跑来，满是惊恐，知道李魁最怕京都之人，着急前来报信，嘴里喊着：“大人，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他来干嘛？查账查完了？”李魁一把扔掉手中扇子，看了郑先生一眼，不安道：“不管了，快速速迎接。”

李魁一身深蓝色锦缎圆领袍，衣料华贵，仪容猥琐，挂着特有的表情小跑迎接：“太子殿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又什么事情，吩咐下官就行了。”

郑先生一身黑袍，站在李魁的身后。

陆若初与沈绾一抬步来到前厅，禁卫军紧跟其后：“没事我就不能来了？”

“随时都可以，太子殿下的到来让寒舍蓬荜生辉。”李魁奉承着，禁卫军已经随着陆若初的脚步踏进李府。

“太子殿下，寒舍地小，这禁卫军数量庞大，怕是——”李魁看自己的门槛快要被踏破了，披甲持刀的护卫让人升起一袭寒意。

陆若初挥手示意继续前行，整个屋子里人站的满满的，院子里，门口都是他的人。

李魁自不敢再讲话，心中更是害怕不已，郑先生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他不要着急。

陆若初坐在正厅中，沈绾一坐在他的身侧，开口道：“账我已经查完了，账目可以归还，你命人来取吧。”

李魁见他丝毫没有说到其他，抖了抖胆子问道：“太子殿下今日前来，是为了？”

“账是查完了，但是东西可是没见着，我要见漕船，亲眼看看是否属实。”陆若初看了一眼奉上来的茶水，是最新的云南金瓜贡茶，这李大人可真是富可敌国啊。

李魁毕恭毕敬道：“这——，不是不给太子殿下看，只是建造的漕船都在运输中。只怕——”

沈绾一一盏茶水仍在李魁的头上，立刻有鲜血淤出：“放肆，太子殿下想要查看一艘漕船都支支吾吾，你怕是不想活了。上一年因为运送粮食，扩河道，造船只，共计五千只，你告诉我，这五千只都在河运之中吗？”

李魁立马跪了下来，手捂住额头，瑟瑟发抖，心想若不带他们去，怕是小明难保。

陆若初看了她一眼，一抹笑意迎上眼眶，仿佛在说还是我妻子最棒，见李魁不答，他喝声道：“愣着干嘛，还不回话。”

郑先生挪了挪不步子，拱手行了礼，众人才将目光看向他。他温和道：“知府大人可能忘了，老君堂渡口还有一艘船只备用，或许那只可以用来给太子殿下查验。”

李魁突然一激灵，那艘船是渡口备用的船只，当时众人也都查验过，并无质量风险，心想无碍，让他们查，又能差到什么，自己千万不要乱了阵脚，缓缓道：“是是是，我竟忘了，那里还有一艘船只。”

李魁的一举一动都在陆若初的眼中，看他如此，便沉声道：“今日午后，便带我们去。还有，太子妃怕水，你们找块空地，把船捞上岸。”

陆若初侧头，羽书明白他的意思，对着李魁说到：“还望知府大人派我些人手。”

“那——”

“好，就那些捕头吧。”羽书转身带着几个禁卫军就走出门去。

李魁自不敢拒绝。

“走吧，我们也回吧。”沈绾一自始至终不愿直视李魁，这乃是大周国的耻辱。

陆若初点头，二人走出正厅，禁卫军乌糟糟的步履声响彻整个李府，如同鱼尾一般随着跟着着二人。

直到最后一名禁卫军走后，李魁才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哭喊：“你说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这个太子殿下怎么老没事找事。”

郑先生安慰他：“天无绝人之路，等等看吧。”

“等什么，就剩半日了。”李魁拍打着膝盖，一副不成器的样子。

时间过去的很快，李魁派人去拿账本，但陆若初却让禁卫军随手带着，也拎着领账本的人一同去了老君堂渡口。

沈绾一他们到达目的的时候，李魁已经等候多时，怕是午饭也来不及用了。

此处一面环大运河，四处绿树成荫，码头处，有一空地，看痕迹是被人清理过了，清风微抚，这四月天的确实很美。

李魁小步前来，对着陆若初垂首道：“太子殿下，您瞧，这漕船在这了，您要怎么查？”

沈绾一先人一步踏上船板，陆若初紧随其后，便走边说道：“用眼睛查。”

李魁想要紧跟陆若初上船，却被羽书栏了下来，只能在船底急的跺脚，郑先生在他身边，眼睛却关注着陆若初沈绾一的一举一动。

沈绾一查看漕船内部木板，里层外层都合乎规制，绳索也摆在明面，布帆也看得见，唯有钉子制器早已嵌入传身。

她一身劲装，在船头部，擦去木材灰尘，漏出钢钉，她拿出随身配备的短刀，将钉子勾起，伸手呼唤陆若初：“你快来看。”

陆若初听到她的声音，不在船身查看，速速来到船头处。

沈绾一伸手，手中放置刚刚拔出的贴钉，十分确定道：“和我们猜的一致，问题果然出在这钉子上，比市面上短了一些。”

这下子一切都明了了。

陆若初持剑坐在船头上，俯瞰着地面上的官员。

李魁感到些许不安，看向郑先生，郑先生正直视着陆若初。

沈绾一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陆若初让羽书摊开账本，缓缓道：“最近今日我看了漕运的木材所用量，确实无误，刚刚浅浅量了量。今日另禁卫军查了往年价格，因为最近几年年砍伐树木过多，木材价格后期大涨，也可以理解。算是勉强过关吧。”

李魁深呼一口气，招手道：“既然无误，那我们回去吧。”

“这么着急干什么，李大人。”沈绾一将手中铁钉抛掷李魁眼前。

李魁见她开口，心中不免发怵，今天上半晌的伤口还没好呢，一个铁钉差点砸到眼中，一个踉跄直接坐到了地上。

颤抖着问道：“这、这是何意？”

沈绾一踢了陆若初后背一下，低声道：“别卖关子了，快。”

“哎呦~急什么。”陆若初略带娇意，回头看去，羽书一脸无辜的转过头。

陆若初收了收表情，很是尴尬，顿了顿说道：“我命人查看了最近几年的铁制价格，李大人，你猜猜怎么着？”

“怎、怎么着？”

陆若初故意停顿片刻，“哈哈哈~也没问题。”

李魁觉得他是在逗自己，又不能反攻，只能一口窝囊气吞下去，低着头，心中疑问，没问题还搞这么一出：“那——”

“别急啊，我只是说价格没有问题。我不明白这建造一艘船，一艘漕船建造需要三千两，一艘其中铁制用品就花了近一千两，上年建造船只大概五千艘，那光购买铁质钉子就花了一千五百万两。李大人，这是多少白银啊，就连边关打仗最多也只敢要三百万两。”陆若初说的义愤填膺，心中越来越气。

李魁沉默不语，郑先生缓缓开口：“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很明显，市场价格账目都对得上，总价奇高无比，我想，是你们谎报用料了吧。”

郑先生稳如泰山，不疾不徐：“所有用料都在漕船上了，太子殿下不是看到了吗？我们岂敢谎报用料。”

木已成舟，郑先生不会相信他会把钉子一颗颗拔出再称重，简直异想天开。只要拒不承认，他们就无可奈可。

郑先生将李魁扶起来，李魁晃了晃神，怕是早上脑袋磕的有些晕了，郑先生是他十年来的幕僚，顺着他的话准没错，于是心中打气道：“我们如实上报用料，笔笔记录在案，太子殿下可不要冤枉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