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范申毕竟是行伍出身,又怎会把一个女子放在眼里,只见他毫不费力地接下她这一鞭,一个回转再用力,鞭子已经到了他的手里。
见吴熙宁衣着繁复,料想她有些身份,范申不敢僭越,转头看向秋桐,一脸冷漠:“你这是做什么?”
方才看见院里的景象,秋桐的心便已凉了半截儿,如今见他一脸质问,全无往日温情,更是彻底寒了心。
“范大哥,你果然……已经娶妻了吗?那你我之间的婚约,算什么?”她强忍着眼中的泪,却抑制不住声音发颤。
范申背过脸:“不过是口头的东西,做不得数。”
“你若心中无愧,为何不敢看我?”
这时院内的女子挺着肚子出来,瞥了秋桐一眼:“少自作多情了,范郎他……”
“闭嘴!”
那女子显然被秋桐这一声呵斥吓到了,脚下一滑,眼瞅着就要往后栽,范申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才堪堪接住。
邻里听到了动静,已经纷纷探出头来,范申一脸不耐烦:“你走吧,不要闹得大家很难看。”
秋桐还欲说些什么,被吴熙宁一把拽到身后。
“范申,且不说你与秋桐的婚约作不作数,前些年你不在家中,你母亲没了都是秋桐出钱葬的,如今你一声解释都没有,还要怪她无理取闹,你还是人吗?”
周遭的人渐渐围了上来,范申被人戳破旧事,已经臊红了脸,路人开始指指点点。
范申的妻子见情形不对,突然捂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吴熙宁”,人群之外,一声尖利的声音传来:“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却跑出来兴风作浪,欺负人家一介平民。”
“是陛下的申斥不够明白吗?”
吴熙宁冷冷地瞥了来人一眼,见她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马鞭,厉声道:“马鞭还我。”
赵心月双手背到身后,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听说你把自己锁在屋里,整整哭了一天一夜,怎么,自己心里不痛快,就要把气撒在别人身上?”
知她故意找茬,吴熙宁冷笑一声:“受封在即,娘娘怎么不在家里养着,倒出来多管闲事?”
“你!”进宫一事,赵心月本就不乐意,如今被人当众提起,像是被揭了伤疤一般,心里更为恼火。
她左看右看,四处找着趁手的东西,一低头,看到了手中的鞭子,不由分说,举起就往前甩。
清瑶见状,立马挡在吴熙宁身前。
赵心月力道浅,挥出去的鞭子打在清瑶身上,连布料都不曾划破,可是鞭子的尾端却隔着清瑶扫到了吴熙宁的脖子。
她立时觉得颈间火辣辣得疼,伸手一抹,果然渗出了血。
“月儿,休要胡闹!”一个紫色身影拨开人群,站在赵心月身侧,嘴上说着,面上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赵心月噘了噘嘴,晃了晃紫衣男子的胳膊:“姐夫,我哪有胡闹,不过是路见不平,出来说句话罢了。”
紫衣男子闻言,一抬头,对上了吴熙宁的视线,一眼瞟过她颈间的伤口,回过身对赵心月说:
“下不为例,你姐姐还在楼上等着呢。”
赵心月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好”,鞭子往地上一扔,抱着紫衣男子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慢着!”吴熙宁捡起地上的鞭子握在手中,指着二人呵道。
赵心月听到声音,转过身,见她拿鞭指着自己,脸上闪过一抹嘲讽,得意地扬起了脸:“吴熙宁,你敢吗?”
“她不敢我敢!”
话音刚落,不知元铮从哪里冒出来,拿过吴熙宁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朝赵心月甩过去,紫衣男子见状,立马将赵心月护在怀里,自己却躲闪不及,生生接下了这一鞭。
夏日里衣裳本就单薄,动手的又是元铮,马鞭划破层层布料嵌入肉里,男子整个后背瞬间皮开肉绽,闷哼一声,立即失去了平衡。
赵心月承受不住身后的重量,一个支撑不住,二人齐齐朝地上摔过去,扬起一阵灰尘。
旁边的人以袖掩鼻,纷纷向四处散开,唯恐避之不及。
这时一个粉衣女子小跑着过来,和赵心月合力才勉强扶起地上的人,瞅了眼他背上的伤,一脸心疼,皱着眉看向元铮:
“表弟,无缘无故,你这是做什么?”
“赵姑娘”,元铮冷哼一声,刻意加重了语气:“这两个,一个是你的妹妹,一个是你的夫君,本世子没有寻你的不是,已然是看在曾外祖母的面子上了。”
赵辰月脸上不大好看,却也不甘当街落了风头,于是硬着头皮问:“不知舍妹和家夫做错了什么,惹得世子当街动怒!”
“他们伤了人。”
“伤了什么人?”
“我的人!”
吴熙宁见他在大街上胡言乱语,手上暗暗使劲,想要把他从面前推开,谁知他的双脚却像钉进了地里一般,任她怎样用力,都岿然不动。
“不要瞎说!”她在他身后小声抗议。
他却头都不回,在腰间摸索到她的手,当众执起:“我一向护短,伤了我的人,就要十倍百倍地还!”
赵辰月脸上越发难看:“世子险些伤了皇妃,竟还如此理直气壮。”
“便是闹到御前,我也是这个说法!”
赵辰月还欲再说些什么,紫衣男子却撑不住了,碍于他的伤势,她只得作罢,扶起人往外走。
赵心月看看姐夫,又看看吴熙宁,心里的委屈喷涌而出:“元铮,你实在太过分了!”
转身之际,紫衣男子腰间的荷包随着飘动,吴熙宁眼尖,一眼瞧见了上面的图案,那是一个象形的月字。
“月”,赵辰月姐妹名字里都有“月”,然而她挨个儿看过去,她们腰间却并没有这样的装饰。
可是这图案,怎么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元铮回过头,看着吴熙宁颈间的伤,拧起了眉,下意识地伸手过去,举到半空却停住了,握成拳,又放了下来。
“是不是很疼?”他的声音一颤一颤的,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放手!”吴熙宁猛地一甩,将他的手甩开,脸上乌云密布:“看来我那日说的话,你是一句没有听进去。”
“什么话?”他脱口而出,脑子却在飞速地转。
这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她面前,她头也不回就要往上走。
元铮立马拉住了她的衣袖:“我记着,我都记着。”
“赵家如今正在风头上,你何必同他们较劲?”
她此时站在轿凳上,比他还要高出半头,他仰起头看向她,眼神里有些失落。
“如果我不动手,你会怎样做?”他嘴角下垂,脸上的肌肉抖动着:“就这样任人欺负?”
当然不会!她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然而元铮似是猜中了她心中所想,还未等她开口,便又反问道:“今日这情形,你能占到什么便宜?”
“我不能忍,吴熙宁。”他深深望向她:“我忍一分,你就要受一分的罪。”
她的心里突然生了一丝悸动,努力平复下去后,才又好言好语地说:“你我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肯为我出头,我自然应该谢谢你……”
“可是元铮,你若是保全不了自己,我又会是什么下场?”
这话听得他心头一颤,先前他总觉得,因着他,她才陷入这般境地,那么他活一日,便会护她一日,合该如此。
可是下场二字,他连想都不敢想,他已经不敢去赌,帝王的情谊。
“你……”,他本想说“你放心”,然而“放心”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一想到她终日惶惶不安,忧惧着明天,他便难以说出那轻飘飘的两个字。
“我记下了。”他郑重地说。
“那个紫衣男子叫什么?”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马车,吴熙宁突然回过头问。
元铮立马凑上前:“何彦。”
“知道了。”
马车转过一个路口,清瑶掀起车帘,朝后望了望,放下车帘说:“姑娘,世子一直跟在马车后面。”
吴熙宁正寻思着荷包的事,脑中不断搜索着“何彦”两个字,听到清瑶的声音,迟疑了片刻,伸向车帘的手最终还是放下。
“随他去吧。”
到了国公府,她刚下马车,便瞟见了三丈之外的元铮,目光稍作停留,便吩咐清瑶:“你去同世子道声谢,请他回去吧。”
“是。”
她出门得早,因而到了正堂时,陈元在府里等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姑娘,陛下口谕,三日后请姑娘到崇德殿伺候。”
三日,吴熙宁微微皱起了眉,三日似乎太紧了些。
然而迟疑也只是刹那,刹那之后,她立马回道:“是。”
见妹妹如此平静,吴彦明不禁有些担忧,送走了陈元,见她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即刻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宁儿,可否去我院子里坐坐?我有事要同你说。”
吴熙宁却行色匆匆:“哥哥,眼下我有顶要紧的事,哥哥稍候片刻,这厢事了了,我一定马上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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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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