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不能求的,他虽然嘴上不说,却并不想看到她同元铮有什么来往,况且还是为他的事。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打定了主意,她立即告辞回了陶然苑,手书一封,交给清瑶:“你去趟平阳侯府,把信给了表姑娘,让她设法给了表哥,请表哥速办。”
一听“速办”两个字,清瑶瞟了眼外面的天色,即刻应了一声“是”,转身出了门。
清瑶走后,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原想着一切可以慢慢来,可自重生之后,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追得她没有片刻喘息。
元铮、俞瑾安、赵心月、表妹云岚、父亲、月娘……如今又是兄长。
她只想活得从容些,可所有的事情仿佛失了控,竟与前世没有半点相似。
晚膳端上来她又叫人撤了下去,一个人坐在窗户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没有一点儿胃口。
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清瑶才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信送到了吗?”一见人回来,吴熙宁立刻迎了上去。
梁国公府到平阳侯府不过一炷香的车程,这段时间足以走两个来回了。
“送到了送到了。”清瑶先是安了她的心,才又慢慢解释:
“奴婢先是去了平阳侯府,结果侯府的管家说夫人带着表姑娘和表少爷一道回了娘家,奴婢这才又折到杨侍郎家,把信交到了表姑娘手上。”
“辛苦你了。”她倒了一杯茶递给清瑶:“表姑娘可有说什么?”
“表姑娘当即请了表少爷来,当着奴婢的面给了表少爷,表少爷请姑娘放心,信中所托的事他一定办到。”
听到这儿,她一颗心才沉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我已打过招呼给你留了饭,你用了,便去歇息吧。”
清瑶转身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面上似乎有些犹豫:“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吴熙宁偏过头看向她,眼里充满了疑惑。
“侯府里,好像出了什么事,侯夫人才带着儿女回了侍郎府,奴婢瞧着,表姑娘和表少爷兴致不大高的样子。”
“行,我知道了。”她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在琢磨,舅母性子软,之前潘氏在府里闹多大的动静,她都能忍过去。
若真如清瑶所说,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如果是这样,明日怎么也得让母亲知道。
不知不觉已是亥时中了,今日好一番折腾,她身上乏的很,沐浴过后躺在了榻上,脑子里不由想起近来的事……
最近不知是怎么了,事事都这样不太平。
许是太困了,想着想着便睡着了,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有了之前弄玉筑的事,她变得格外警醒,立即睁开了眼。
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她听清了,有人在轻轻敲着窗柩。
元铮?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趿拉着鞋过去打开窗,一看果然是。
“怎么这么晚过来?”她探出半个身子,四下望了望。
“放心,没有人,我看过了的。”
她“嗯”了一声,侧过身子让开,元铮怔了一瞬,突然想起上次,红着脸跳了进来。
“原也没想着这样急,害你这么晚了,特意跑一趟……”毕竟是求人办事,她的语气难得缓和了许多。
“给你这个”,他似乎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径直把一个瓷瓶塞到了她手里:“涂在伤口上不会刺痛,清清凉凉的,还不会留疤。”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推给他:“上次王妃送来的我还有剩。”
“你怎么没用?”他有些错愕,将瓷瓶硬塞回去:“你放心用,我们家最是不缺这个。”
“上次的是化瘀的,这次可不能拿来用,你用这个,三五日就能好。”
“齐王府的药都是要派大用场的,我这点小伤,用这药,未免有些小题大作。”
“谁说的,你那是鞭伤,又伤在脖子这样紧要的地方,一点马虎不得。”
这话倒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索性道了句谢,转到了正题上。
“其实请世子来吗,是有事要相求……”
元铮没有作声,静静听她说完。
“不是什么难事,你尽管放心,我明日就安排。”
“家兄文弱,又有些读书人的愚直,此番劳动世子,也是迫不得已,安西那样的地方,我着实有些不大放心……”
“是不是我先前说的那些事,吓着你了?”他这才想起来,她一个闺中女子,对千里之外的地方哪里会有什么认知。
当时他凯旋归来,当个新鲜事讲给她听,如今想来她对安西的所有印象,怕都是来源于他。
他隐隐有些后悔,那时哪知道会有后面这些事。
“你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其实,安西也没有那么险恶……总之,你放心,全交给我。”
她“嗯”了一声:“世子这份恩情,我一定会铭记于心。”
然而她这话,却换来一阵沉默。
“吴熙宁,你找了我两次,两次都是为别人。”
“就拿你兄长来说,你说你不放心,可他年长于你,所经的事本就比你多,又是陛下钦点的状元,还曾供职翰林院,你怎么就认为他不行?”
“倒是你,后日便要进宫,宫里的情境不亚于安西,甚至比安西更甚,你可为自己考虑过?”
元铮一番话,问得她哑口无言。入宫的事,她抵触的情绪远远盖过其他,却没有深想。
她前世纵然在宫里生活了一辈子,可这次,却是以女官的身份,长侍俞瑾安左右。
如何跟他相处,也是一大难事。
见她一直不说话,他又担心自己话说重了,小心翼翼地望向她,却见微弱的烛光下,她双眉紧蹙,似乎真的在发愁。
他的手鬼使神差一般伸了出去,指尖轻轻按上她的眉间,想要将那道沟壑抚平。
眉心的温暖袭来,她却像触电一般,立即弹开,后退一步,离得远远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举起的手凝在半空,伸也不是,放也不是。
外面打更的声音传来,原来不知不觉,已是子时,吴熙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说道:
“子时了,世子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他脸上颇不自然,丢下一句:“事情安排好了,我会传信来的。”说罢,“噌”地从窗户跃了出去。
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屋檐下,直等得她关了窗,吹了蜡,屋里没有一丝动静了,才悄悄走了。
“陛下,齐王世子到了,正在殿外候着。”
听了陈元的禀报,赵立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你可一定要为臣讨回公道啊。”
听他在此哭诉了半天,俞瑾安早就不耐烦,接着陈元的话说:“传世子进来,你先下去吧。”说时,连头都没抬。
元铮站在崇德殿外,正等着俞瑾安的召见,忽地一个身影怒气冲冲地出来,险些撞到他身上。
他紧拧着眉,抬头一看是赵立德,不想与他多言,抬脚就往里走。
谁知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有齐王这样的父亲,世子好大的威风!”
元铮停下脚步,回头瞪了赵立德一眼,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杀气,陈元一瞧,心中暗叫不好,立马走上前,拦在二人中间:
“世子请快些进去,陛下还在等着。”
六月的天,赵立德竟浑身打了个冷颤,看出陈元有意斡旋,不敢不买账,立即灰溜溜地走了。
“参见陛下。”进了殿,元铮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怎么如此见外?”俞瑾安嘴上这样说着,却等礼全了,才将人扶起来。
“三哥唤我来,不是兴师问罪的吗?”
他这话,倒叫俞瑾安不知如何开口了,表情一僵,愣了一下神,才抓着他的胳膊说:“我岂是那等偏听偏信的人?”
“你年纪轻,偶尔莽撞是有的,但要说不讲理,我第一个不信,就怕那赵立德添油加醋,故意让我降罪于你。”
“这才找你来问问事情的原委。”
元铮面色稍霁,似是长舒一口气:“有三哥这话,那我便问三哥一句,做了皇妃,便可以当街打人吗。”
一听“皇妃”二字,俞瑾安便知他这是指向赵心月,臣子相争,倒把他这个做皇帝也算进去,心头难免不大爽快,冷声冷语地问:“她打了谁?”
“吴熙宁。”
“用什么打的?”
“鞭子。”
“伤的重吗?”
“鞭尾扫过,不算重。”
“既不算重,你为何一鞭打得何彦下不了床?”
元铮冷笑一声,脸上写满了不屑:“今日莫说是何彦,便是赵立德在场,我也照打不误。”
知道他一向吃软不吃硬,俞瑾安放缓了声调,好言相劝:“你与他,毕竟都是朝廷命官,彼此最好留几分薄面……”
似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他撇撇嘴,讥诮道:“伤了我的人,还想要面子?”
“你的人?”
“是,我的人。”
俞瑾安挑眉看向他:“无媒无聘,她怎么就成了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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