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书聘约算什么,我既认定了她,便是天上的神仙欺负了她,我都要讨个说法!”
俞瑾安默不作声,看着身侧的元铮,眼中的情绪令人难以捉摸。
“怎么变得这样快?”他从元铮身前绕过,走到桌案后坐下:“先前问了你几次,一点不松口,这才过了几天,倒是非她不可了。”
“可是我如今已着她进宫当差,这可如何是好?”
他嘴角噙着笑,只是这笑在元铮看来极不舒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的令,自是没有人敢不从,只是……”元铮说着,踱到他跟前,也学着他的样子,勾起一丝笑:
“我这一去,征程千万里,待回来时,可是要向三哥要人的。”
他这是在,威胁他?俞瑾安对上他的笑,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撇了撇嘴:“一个女人而已,你若是想要,朕现在就为你们指婚。”
“不了”,元铮敛去笑,浑身散发出来的自信格外扎眼,他退后两步,隔开一段距离,站直了身子,拱手道:“昨日的事,请陛下降罪。”
俞瑾安瞬间变了脸,元铮来之前,他的确认真考虑过,这事该如何处置,可要真处置了他……
赵心月入宫,赵家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若再因为这事处置了元铮,未免也太抬举赵家。
他盯着一丈以外那个笔直的身影,半晌,幽幽开口:“你这是同朕生分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臣此次得以免罪,陛下日后何以服众?”
俞瑾安轻哼一声:“你倒是会替朕着想。”
他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思,上次的事,兴许不是一个意外?
一大早,吴熙宁刚进立雪堂,便看见母亲装扮得齐齐整整。
“母亲这是要出门吗?”
沈氏点点头,脸上愁云密布:“过侯府一趟。”
她立即想起昨夜清瑶说的事,猜测母亲此行定然与那事相关:“我陪母亲一道去。”
沈氏似乎有些为难。
“母亲,我明日就要入宫,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总该去同舅舅舅母他们道个别。”
沈氏见她说的凄然,犹豫了片刻,才勉强应允:“那你一道去吧。”临走时又嘱咐:“去了不管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要悄悄的,不要乱讲话。”
谁知到了平阳侯府,却扑了个空。
“他去哪了?”一听平阳侯不在府中,沈氏当即绷起了脸。
管家惯会察言观色,回的更谨慎:“回夫人,自打昨天戌时末出去,侯爷就没回来过。”
戌时?昨夜清瑶过来,也差不多正是这个时候,她正琢磨着,又听得母亲问:“夫人何时离的府?”
管家迟疑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答:“也……也是戌时。”
“派人去把侯爷找回来,让他到国公府等我。”说完,沈氏转身上了马车,重重地放下了车帘:“去杨侍郎的府邸。”
一路上,吴熙宁都在寻思,这些年舅父宠爱潘氏,潘氏也就愈发嚣张,舅母杨氏虽然心有不满,但为了那份体面,总是一味忍让……
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她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到了侍郎府,吴熙宁扶着母亲下了马车,等人回话的功夫,沈氏死死盯着院内的方向,紧紧攥着双手,直到有人前来带路,才面色稍霁。
看见杨氏,沈氏立即舒了一口气,挽起她的手:“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
“姐姐”,杨氏眼看着就红了眼圈,吴熙宁见母亲朝自己使了个颜色,知道自己不便在场,赶紧带着沈云岚离开。
“什么?”听了表妹的叙述,她不由怒火中烧,一拳拍在桌子上:“无耻!”心里却难免有几分后怕。
想必是从莲山回去后,潘氏见云岚对潘怀仁的态度起了变化,才着急谋定下手。若非云岚警惕性高,手脚麻利跑了出去,再晚几分……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潘怀仁纵然文弱,又喝了酒,毕竟是个身高七尺的男人,真用起强来,云岚如何是他的对手?
“怪我没有听姐姐的话,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这才……”沈云岚绞着手帕,小声啜泣起来。
吴熙宁突然眼前一阵恍惚,前世自己虽身在宫中,对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但云岚小小年纪糊里糊涂嫁到钦州,想必也是着了潘氏的道。
山高路远,身边又没有亲人,过得该有多艰辛。
想到这些,她心底一酸,拿起帕子替她抹着泪,不住地说:“你做的很好了。”
只是她越劝,云岚却哭得愈发厉害,她只得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一直等她冷静下来才有机会开口。
“岚儿,你听我说,我明日就要入宫,你的事,我怕是帮不了许多……”
“姐姐明日就要……”云岚一脸惊讶:“怎的这样快?”
她嘴角微扬,勉强露出一抹苦笑,吐露出四个字:“君命难违。”
“先不说我的事”,她不想就个中内情过多解释,于是将话题转了回来:“舅父是靠不住的,潘氏那边,你和舅母一定要强硬起来。”
“别的不说,潘怀仁不能再留了。”
云岚小心翼翼地问:“把他赶出府?”
“不!”吴熙宁望向她,缓缓说:“赶出京城,赶回钦州去。”
云岚听罢,面露难色:“这……我如何做得?”
“你做不了,你的兄长呢?你的外祖父呢?”
“我记下了。”沈云岚拧着眉,迟疑了片刻,似是下了某种决心。
“还有,潘氏那边,一定要给她个教训”,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音:“舅父眼下不在府中,有些事,他在场可就不好办了。”
“宁姐姐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沈云岚话说到一半便被她打断:“岚儿,这是你的家事,该如何做,做到哪一步,得你自己拿主意。”
“我只是想提醒你,昨日舅母既然跨出了这一步,就得闹点动静出来,给潘氏点颜色瞧瞧,不然,以后你们母女在侯府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我明白了。”说罢,她的眼睛盯着桌上的茶盏,不知在想什么。
“宁姐姐,我也想像你一样。”
听她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吴熙宁一脸的疑惑。
“以前我总是怨母亲懦弱,让潘氏一步步骑在自己头上,后来我才知道,她这是怕惹得父亲不高兴,愈发疏远她。”
“可我呢,我也没好到哪里去”,提到自己,沈云岚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区区一个潘怀仁,竟让我着了魔,甚至幻想着等他平步青云,趁他的光,做个诰命夫人。如今想来,是何等的荒唐啊。”
她眼角的失落叫人难以忽视,吴熙宁不禁多了一份担忧,连忙劝慰道:“这不怨你岚儿,深宅里的姑娘,见过几个外男?一时情动,在所难免。”
“况且那潘怀仁,又是蓄意接近,更是防不胜防。”
“可是宁姐姐你不一样”,她话音刚落,沈云岚便急切地说:“齐王府那样的门第,世子那样的人物,姐姐都能不为所动。”
说着,她握住了表姐的手:“宁姐姐,你也自小养在深宅里,为什么你不同?”
她不同?
她在心底沉沉叹了一口气。她有什么不同,前世的她,不也和舅母她们一样,小心翼翼地守着俞瑾安,熬了一辈子?
只是这些,又怎么和外人道?
但是她无法逃避表妹殷切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说:“齐王府是大贵之家,最讲礼体,世子是良善之人,一切不过是出于误伤我的愧疚,并没有其他。”
“不是的,世子他……”沈云岚似乎急于解释,却不防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待开了门,原来是杨氏同沈氏说完了话,请她们过去。
回府的马车上,沈氏的表情依旧凝重,见她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安静得出奇,于是开口问:“侯府里的事,云岚都同你说了?”
“嗯。”她应了一声。
沈氏叹了一口气:“想当初,杨氏也是你舅父一心一意要娶的,谁曾想,最后也落得这步田地。”
她没有作声,她知道,母亲嘴上说着杨氏,何尝不是在感叹自己?
男女情爱像一个牢笼,从来绑的,只有女人。
马车刚到府门口,管家便上前说,舅父到了,已在府中等了半个时辰,同来的,还有表少爷和齐王世子。
本来她想直接回陶然苑,这件事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至于舅父,见与不见,并没有太大的分别,早上说的道别之类也不过是借口。
他自己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还顾得上她这个外甥女进不进宫。
可是听到元铮的名字,她却突然改了主意,于是默不作声地跟在母亲身后,到了立雪堂。
沈良一见姐姐进来,灰溜溜的脸上立即浮起了谄笑,元铮本来在一旁静静地坐着,看着沈良父子都起了身,连忙也跟着站起来。
沈氏抬脚进来便一眼瞥见了他,隔过了弟弟和侄子,径直问:“世子今日来府上,有何贵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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