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裕低估了沈清在顾骄心中的位置，没想到一个清倌而已，竟能惹得顾骄大发雷霆。

花船夜宴的最后，以顾骄的警告为尾声，又一次不欢而散。

后面连着两三天，孟裕都不敢再多些什么小动作，只是陪着作乐，听听戏、喝喝茶。

那日提过太子之后，顾骄再也没有将剿匪一事摆到明面上来说。

“他顾骄也不过是跟着太子的一条狗，有太子殿下在前面挡着，自然也得乖乖听话。”

孟裕冷笑着掀开了身旁在给自己揉腿的姑娘，对着周行道。

“只要他顾骄不生事，等南方安抚下来，再多给杜斌一些钱财，这匪患之事，自然就解决了。到时候，我们还是丰州的天。等到太子继位，咱们就彻底高枕无忧了。”

杜斌就是三州土匪的大当家。这些土匪最开始都是从战场退回来的逃兵，因为入了军籍，自然是不敢逃回家去，只好在这山脉边境上，盘踞下来。

没有土地，没有银钱，如何能生存，就只能靠抢。原先只有十多个人，但孟裕在丰州如此横行，许多百姓日子过得饥贫，便索性加入了土匪，这规模就逐渐扩大了起来，闹到连京中都知晓一二。

这杜斌在军营中本就是个小官，练着这群土匪也还有些战斗力，再加上地势占优，周行带人打过几次，却没成功，动兵费时费钱，孟裕这才起了交易的心思。

周行却还是有些担心，总觉得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任州卫守一职不久，大多数事情还都是听孟裕之言。

“但禹州如今已经到了那般田地，这贩盐一事，要不了几年，定然是瞒不住，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孟裕摆手，让他安心。

“周兄不要着急，太子殿下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现在就等东窗事发的一天。”

孟裕想到了那日迎接时，不怎么发言却一身傲气的林世子，眼中一丝阴狠闪过。

“会有替死鬼的。”

……

今日下午去了雅茗阁，无聊地喝了一下午的茶，一连几日沈清都有些待不住了。

但顾骄却是不着急，毕竟只有让孟裕出府，才能给暗二等人潜进去的机会。不过已经三日了，今晚应该就能知道结果。

意外的是，回来的不只是暗二还有暗三。

暗二率先开口。

“主子，孟裕的账房果然有问题。”

他上前摊开手中的图纸，那是这几日暗探知州府所绘下的地形图。

暗二手指点在中心一处，算是府中较大的厢房。

“这里就是丰州粮仓近几年流水存放处，账房先生也在这里。我们的人溜进去过，里面的账簿没什么问题，但每一本都有一些不必要的数字记在扉页。”

“虽然看不懂是什么，但记下来了。”

他手一转，指到了角落的一个圈。

“这里应该是一间柴房，不起眼。”

黑色墨圈旁边批注了一行小字：亥时异动。

暗二解释道。

“但孟裕每日亥时左右基本都会去这里，很奇怪，我们的人进去，却没有发现异常，好像只是一间普通柴房。”

顾骄一语道破真相。

“应该是有密室。这里，大概就是我们要的东西了。”

但在抓到孟裕把柄之前，多说无用，毕竟没有办法直接闯入知州府。

他抬头问暗三。

“丰州城街上是个什么状况？”

一日就能让城中恢复热闹祥和之景，不可谓不厉害。

“不出主子所料，街上的好多商贩都是被迫出来，是孟裕演的一出戏。”

暗三细心，乔装成外地商客去了客栈和店铺询问。如今丰州已经没有之前盛传的那般繁华，知情的百姓能逃的逃，不能逃的也关了门不敢声张。

“孟裕为了填上私吞的漏洞，只好从自己人入手。他不仅提高了百姓的粮税、还私设了农田的租用税，称天下乃赵家人的天下，土地也是天子之物，普通人家要借用，自然是要扣税的。”

“简直荒唐！”

顾骄蹙眉，声音染上怒气。

“孟裕这般猖狂，竟无一人敢上报吗？”

暗三摇头。

“如今的这位总兵大人周行，是孟裕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人胆小却相当听话，对孟裕向来是言听计从。”

“他手上的精兵非但没有用来剿匪，反而用于圈守百姓。一旦有人想要逃或者传递消息，就会被打死。”

原来丰州已经到这般田地了吗？

“我们要加速了，早一步解决孟裕，城里百姓也能早一步过上好日子。”

顾骄反复观察着那串没有什么关联的数字，仔细一看又有些像符号，他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但还有一人可以。

“暗三，去请林晏礼过来。”

“是。”

……

林晏礼快步跟着暗三走了进来，想来暗三已经给他讲了大概情况。

他开门见山道。

“纸呢？拿给我看看。”

顾骄抬手递给他，

“你看看这是个什么意思？从第一到最后，分别对应一本账簿。”

林晏礼拿了只沾了墨汁的毛笔，在一旁写写画画，最后才注意到了排列顺序。

林晏礼了然。

“这应当是一种记录方式，表示每一本的增减倍数，以及对应关系。”

他将写好的数字交给顾骄。

“这些应当都是假账，由图形对应到另一本才是真的，按照所写的数量成倍增加，就能看懂他的真账目。”

顾骄看着暗卫誊抄回来的假账，涉及到盐引、盐帐、田税、粮税……能贪的地方孟裕是一点儿也没放过。

“暗三继续盯着知州府，等孟裕……”

“吱吖”一声，门开了，打断了顾骄口中的话。

众人戒备地盯着门口，进门的人竟是暗一。

发丝凌乱、气喘不匀，衣摆处还有溅起的泥土未清理，何时见过冷静沉着的暗一大人这般模样？

未等气匀，暗一就急忙禀报。

“主子，三州的匪兵有异动。”

顾骄也顾不得孟裕这边的事情。

“说。”

暗一本来领命调查孟裕，却率先查出了他刚与杜斌之间传了信，但暗一这边还是慢了一步，没有能拦截下来。孟裕这边有暗二守着，他也放心，就带了两个腿脚快的青卫赶去了三州。

他们三人摸上了山，找到了匪兵的据点，但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是，还有一群不似土匪之人蜗居在山上，以土匪窝为掩护，在中心团聚。

暗一试图靠近，却发现越往中心，守卫的力度越大，还没等他找到突破口，就发现这群人开始搬离。

果然证实了顾骄的猜测，这匪患的背后的确藏有巨大的阴谋。

“主子，属下猜测他们定是收到了孟裕的消息，才选择迅速撤离。”

果然，孟裕虽然被丰州滔天的权势冲昏了头脑，却没失了谨慎。

在京都的消息没有得到之前，孟裕始终对顾骄抱有一丝怀疑。因此，在顾骄试探性地问出借兵一事之时，就已做好了让杜斌销毁证据的准备。

林晏礼在一旁听不懂他们的暗语，于是询问。

“这三州匪兵，背后还有别的秘密？”

顾骄点头。

平静地吐出四个字，却吓坏林晏礼。

“太子私兵。”

杜斌的动作打乱了顾骄原本的计划，这出兵之事，迫在眉睫。

绝不能让孟裕得逞。

“暗二留在丰州，和林公子一起，看能不能找到知州府突破口。”

“是。”

“暗一、暗三、暗五。”

“属下在。”

异口同声。

“现在就随本王前去知州府，逼孟裕、周行借兵。”

“是。”

……

长夜过半，万家已是熄灯入睡之时。

顾骄带着人到知州府的时候，孟裕已经歇下了。

正在打瞌睡的门童急忙跑进门去，通知自家老爷起身。

可顾骄没管这么多，直径闯了进去。

孟裕急匆匆穿好衣服到前厅的时候，顾骄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没搞明白顾骄深夜来访的目的，只好笑着委婉询问。

“不知王爷深夜到此，是有何事？”

顾骄直勾勾地盯着他。

“借兵。”

孟裕一下子收回了微笑。

“这总兵大人还未点好兵，王爷不必急在这一时。”

顾骄没理他。

“本王说了，借兵，还是大人听不懂？”

孟裕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

“王爷难道不顾太子殿下……”

顾骄轻哼一声。

“太子？本王是承皇命做事，与太子何干？”

孟裕敛眸，他这下彻底反应过来，这顾骄从一开始，就是骗他们的。他与太子，怕是早就生了嫌隙。

那他陪他们周旋这么久，又是为了什么？

孟裕恍然大悟。

糟了！顾骄一定在收集证据，这段时间趁他们放松了戒备心，不知他已经调查到了何等地步？

孟裕咬牙，绝不能让顾骄带兵出了丰州。

他上前一步，欲阻拦顾骄。

但顾骄丝毫不惧，从沈清手中接过长剑。

此剑以黄金做鞘，却坚硬无比，剑花似游龙，剑身刻有明昭二字。这是皇帝继位时，皇家铸剑，每位皇帝都会有一把象征着天子的金龙剑。

此剑出鞘，如帝王亲临。

皇帝居然将他交给了顾骄！

顾骄举剑架在了孟裕的脖子上，金龙之眸正好对上孟裕的眼睛。

“事不过三。”

“本王说了，让周行出兵。”

开始主线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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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