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洞口外的石墩子处。
沈清从干净的内衫上撕下一块布头,从腰间摸出外伤药,均匀地撒在净布上。
幸好今日换的是暗卫的夜行衣,里面常年备有伤药,不然这么深的伤口要坚持到回司州,定然是要引起发热的。
右手攥紧小刀,划开左臂伤口周围的衣物,将药敷上去。此药见效快,倒也烈得很,疼得沈清眉头一跳。
“唔……唔。”
被捂住嘴的杜斌在一旁发出的声音引起沈清的注意,他冷眼看过去,不出声倒是忘了回报这厮的一刀之仇。
沈清为了护好顾骄要的证据不被销毁,将后背暴露给了对方。杜斌出手的瞬间,沈清就感知到了。
杜斌的速度怎么可能敌得过沈清,他侧身,腰间使力,就避开了要害。
但抓住证据的左手却避不开,被一刀深深刺进了左臂,又因为转身的惯力,刀向下划出了深深的一道。
杜斌这一刀已经是末路之招,回过劲的沈清一脚踏在杜斌手腕上,卸了他的刀,用右手拧过他的胳膊压在石头上。
杜斌失了反抗的力气,被沈清捆在一边,从他身上撕下一块布堵住了嘴。
沈清把伤口包扎好,才起身过去,蹲在杜斌面前。
他将刀口贴近杜斌的脸,把上面的血迹抹在杜斌脖子上。
冰凉的刀身在喉咙处来回扫过,只要沈清稍微使点力,便会割破喉管丧命。
杜斌被吓得浑身直哆嗦。
“现在知道怕了?”
沈清笑不见眼底,反而透露出一丝阴翳之气来。
“主子说了要活捉,所以我不杀你。”
“但……”
沈清动动手腕,一刀扎进杜斌的大腿。
“这世上有的是比死了更痛苦的事。”
他捏着刀柄一转,刀刃跟着转了一圈,杜斌疼得眼球都要突出来,嘴上却被堵着发不了声。
远处有火光渐渐靠近,伴随着隐约的呼喊声,应该是顾骄他们找过来了。
得赶紧过去。
沈清把刀拔出来,又引起杜斌一抖,他抓着杜斌后脖衣领处准备过去,又瞥见了自己左臂的伤。
若是这样就出去,定是藏不住的。
沈清思考了一下,还是扯下了一块黑布,在包扎处又盖了一层,这才拖着杜斌出去。
……
“主子。”
沈清从后山树丛中钻出来,手边推着的就是不见踪影的杜斌。
怪不得找不到人,后山上山口被树丛挡得严严实实,一般人很难想到这后面会是一条山路。
顾骄在看见沈清的那一刻,眼中的阴郁才散去了一半,但听到暗三说沈清应该是只身去追杜斌时候的担心和愤怒不是一时间能化得开的。
邓斯铭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
“主子,这是杜斌企图销毁的信件以及与孟裕交易的账目。”
沈清上前行跪礼,双手呈上东西。
顾骄没接,也没回话,只是示意暗一上前,把证据收了起来。
虽然生气,但他还是注意到了,沈清的左臂似乎有些不自然。
但夜色正浓,烛火太暗,兴许是看错了。
“下山。”
顾骄没多看沈清一眼,直接命令道。
许多土匪都是因为没了庄稼,又被官家逼着,没了办法才被迫上山,烧杀抢掠的事儿都没干过,顾骄让他们投了诚,选择登记造册,后续派发到州县边上的农田地去开垦新田。
又能种地,又有银钱,这些人自然是愿意的。
其余杜斌手下的人,顾骄一概不问,全都当场抹了脖子,以儆效尤。
至于杜斌,自然要押送回京都,交给朝廷处理。
顾骄没有选择在司州停留,直接带人准备趁夜杀回丰州,毕竟多一刻钟,孟裕就有可能多了一丝准备。
邓斯铭选择在司州官道与顾骄分别,他还要将将士带回边防营,顺道给顾骄外祖父送个平安。
其他人都退到十步之外,给叔侄留下说话的空间。
“顾骄在此谢过邓叔。”
邓斯铭拉住缰绳,朝顾骄摆手。
“道谢就免了,你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你有难,当叔的怎能弃之不顾?”
“实在要谢的话,记得来禹州请我吃酒。”
西边无战事,再加上陆怀川这么多年,早已成长成了一位合格的将军,自然不需要邓斯铭长期呆在边防军中,多数时间,都是住在禹州。
邓斯铭道完别,又犹犹豫豫,好似有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
顾骄开口。
“邓叔有话就言,不必顾及。”
邓斯铭眼神在沈清和顾骄之间游疑。
如今禹州的、以及他在来的路上的那些种种传言闹得沸沸扬扬。邓斯铭起初自然是不信的,顾骄是个什么性子他太清楚不过。
但出发时,他对沈清的百般叮嘱;找不到人时候的千般焦虑;以及看到沈清瞬间的如释重负都不是假的。
顾骄喜欢的是男是女其实他并不是特别在乎,只要孩子开心就好。
但……老王爷训练的暗卫营他可太清楚了,这沈清的拳脚加上服饰,一看就是暗卫营出来的。
如此身份,云泥之别。
“那叔就冒昧一问。”
“你和那小子……”
顾骄直接接过话,免去了邓斯铭措辞。
“是,他是我的爱人。”
顾骄没有丝毫隐瞒,如果是别的人,或许还找个理由瞒上一二,但亲近之人,迟早他是要坦白的,如果藏着掖着,对沈清太不公平了。
见顾骄如此坚定,邓斯铭自然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放心,叔有要劝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你的事,在四州应该已经传开了,京城我不知道,但你外祖父那边,一定是知道的。”
顾骄瞬间就想到了孟裕,给了警告还是不安分。
“我知道了,谢谢邓叔提醒。祖父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的。”
邓斯铭满意的点头。
“嗯,那我就先行一步,别忘了叔的酒。”
“不会,邓叔一路平安。”
……
夜中疾行,总算赶在卯时之前回了丰州。
顾骄让暗二带人暗中围了知州府,等他下一步指令。紧接着屏退了所有人,让沈清跟着进了房间。
“主子不至于这么……急吧。”
暗三瞪大了双眼,看着小五跟着顾骄踏进了卧间。
暗一看了眼不争气的暗三,主子在听闻小五失踪时那恨不得杀了所有人的表情让人记忆犹新,现在怕是,开始算账了。
“主子也是你能编排的?给你休息时间还不乐意?”
暗三摇摇头,不敢再看,拉着大哥去灶间找吃的去了。
房内,沈清在顾骄三步之外站着。
“怎么?怕本王吃了你?”
顾骄一生气,就开始用尊称。
“属下不敢。”
他上前一步。
沈清知道主子这是气急了,从山上开始,到司州回来的一路上,一句话也没和他讲过。沈清多次想凑上去解释,都被顾骄避开了。
房间里是良久的沉默。
“路上不是挺勤快,现在就哑巴了?”
还是顾骄先忍不住,开了口。
“属下有错,请主子责罚。”
沈清略抬起头,见顾骄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又接着说。
“属下不该擅自做主,只身跟着杜斌前往后山。”
但言语之中没有听出丝毫悔过之意,毕竟如果让沈清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跟过去。
毕竟此人狡诈多疑,若不是他一直跟着杜斌,如今人证和物证,怕是都没有了。
不能让主子的一番心思毁于一旦。
“还有呢?”
顾骄问道,脸色缓和了一分,至少能承认自己有错。
沈清仔细回忆了全过程,也没想起来自己还有什么错处,除了……他想到了杜斌那条腿。
“属下不该擅自动刑。”
顾骄看过,沈清下手极狠,刀剑穿透了皮肉,还带着骨头边上的生肉硬刮了一圈,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洞口。
“为什么动刑?”
“……”
沈清闭口不谈。
“属下知错。”
顾骄走上前去,在他左手臂膀上轻轻一按,几乎没用力。
“嘶。”
沈清倒吸一口凉气。
伤口很深,再加上骑马夜行了一路,大动作牵扯,左臂早就肿了起来,轻轻一碰便是钻心的疼痛。
“还不承认吗?”
顾骄在后山就发现他左臂有异,但一身黑衣隐于夜色无法判断,但后来一路上沈清只用右手驭马就几乎肯定了他的猜测。
沈清的左臂伤了。
“对不起,主子。”
沈清一不做二不休,解开了缠绕的黑布,血液浸透了包扎的布条,解开第二层,才露出深见骨的刀伤。
沈清为了掩盖受伤的事实,绑得很紧,不透气还藏于衣袖下,长时间骑马又出了汗,闷得伤口红肿泛白,看起来尤其瘆人。
“沈清,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保命为主。”
顾骄伸出手却不敢触碰。
沈清敛眸,因为失血脸色有些发白。
“但……但我当时如果不出手,杜斌手上的证据就没了,主子便无法问责孟裕。”
“证据有你重要吗?”
顾骄一掌拍在床柱上,整个床都跟着在摇。
第三次了,这是沈清第三次在自己身边受伤,自己却无能为力。
没人知道他在听到暗三的话时有多着急,只身跟着杜斌走了,只有杜斌吗?
若是土匪有其他渠道提前得知了消息,设好了陷阱怎么办?
若是后山还藏有别的什么土匪怎么办?
若是……
顾骄不敢再想,伸手从沈清腰间抽出匕首,朝着自己小臂上划去。
“主子!”
沈清反应很快,却也没拦住刀刃划破了皮肤,留下一道血痕。
“你干嘛!”
沈清抽过匕首扔得老远,一掌拍在顾骄胸口,却被反抓着。
这是真气狠了,对着顾骄都没留手。
顾骄抓着他的手顺着力道一扯,沈清就栽在他怀里。
近距离看才发现,主子的眼眶微红,睫羽轻颤。
“以后你伤一分,便还在我身上一分。”
“沈清,我说到做到。”
特别喜欢这一章里的沈清,尤其是前面,谁懂!!
人前睚眦必报暗五大人,人后乖巧忠犬阿清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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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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