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被震撼地已经说不出话来。
古有习俗,初见执温玉、定情正衣冠、大婚着正红,方成两情全。
难怪顾骄今日下山后非要绕道回府,特意换了身衣服。
还有……沈清想起来了。
“所以……主子今日是特意将我的玉佩取下来了吗?”
顾骄哑然,但还是有问答之。
“是。”
他轻晃着手中的玉饰,毕竟不是得力的工匠打造,在月光的描摹下还是隐约看得出手工的痕迹。
“怎么?还是喜欢那块儿?嫌弃我这块?”
沈清极力解释。
“没,只喜欢这个,喜欢主子亲手做的。”
顾骄执玉在掌心,故意贴近了沈清的心口处。夏日衣薄,手掌源源不断地热意透过衣衫,但美玉却凉。
“那你的答案呢?”
顾骄不厌其烦,眼神对视又道。
“阿清,你愿意吗?”
沈清抬起左手,回握住顾骄的四指,他虽没有说话,却伸手取下了带在脸上的白狐面具。
乞巧还有一种说法,若送出的彩络子被收下,两人就算两情相悦,自是可以取下假面,与心爱之人坦诚相见。
顾骄天潢贵胄,却愿意为沈清亲手雕刻美玉,那沈清又何尝不能以取面之礼,来回复真心?
白狐假面被丢在地上,露出了沈清红红的眼眶,与被蹂躏得红肿的双唇相得益彰。
或许是月光恰好横在了二人中间,沈清的神情隐于夜色,又或许是今晚顾骄吃醋的表现让沈清多了些胆量,他开口道。
“主子,帮我戴上,行吗?”
“好。”
顾骄撩开长袍径直蹲下,将穗绳拴在腰间,只有这般细看才能发现,这编织绳的手艺有多么烂,他突然觉得这似乎是比不上那青玉莲花来的好看。
“回头让绣娘重新编个挂绳换上。”
顾骄嫌弃地拨了拨穗绒,却不料被沈清一把捂住,还直接后退了一步,生怕有人抢了他的玉佩。
“不行,就这个好看。”
顾骄气急,起身迈过去把人拉进怀中。
本想教训一二,却又在触即那刻软了心。
月似轻纱,将二人环抱其中,顾骄将头搁在沈清脖颈处,低声喃喃道。
“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
沈清有些恍惚,此话好生熟悉,原来当时的声音不是梦。
“莫离,莫离,沈清,我给你雕一朵茉莉花可好?”
“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春猎刺杀后,他一直处在昏迷中,但时有声音呼唤,时有刻刀打磨在石头上的声音,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这块玉佩,主子从那时就已经准备了这块玉饰吗?
本身只是湿润的眼眶却蓄满了泪水,一闭眼,泪珠就顺着脸庞滑到下巴,浸润了顾骄的肩头。
似有所感,顾骄扶着人的肩膀。
“怎么了?怎么哭了?”
沈清吸了吸鼻子,一下子醒神自觉丢脸,提袖连忙擦干净了泪珠。
“没,没有,就是觉得主子对我太好了。”
顾骄伸手划过沈清泛红的眼尾,又向后掌住了他的后脑勺,二人对视。
“这本该如此。”
是的,如果沈清是女子,顾骄早就三书六礼将人接进门,身份、地位,又有何虑?
但中原之地却唯有男子成婚的先例,即使有两情相悦者,也只是以男妾身份入府,哪能光明正大地迎娶。
顾骄虽身份高贵,却无力改变这规矩,就算坐上那个位置,也没有办法消除世人的偏见。
沈清本就因身份有所顾虑,他虽可以不顾旁人,执意将沈清接入府,却不想让沈清一直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
“阿清,我现在虽不能和你光明正大的拜堂、成亲,迎接众人的祝福,但在我力所能及之处,能给你的,半分都不会含糊。”
顾骄已经让暗四将掌事所交代的情况,一分不改地传给了远在南域的韦乐清,拜托他帮忙寻一寻有关沈清的身世线索。
京都条条框框太多,但顾骄不愿沈清跟在他身边受委屈。
若日后,能寻得沈清的家人,他必定以三书六礼上门求亲、交换拜帖,一样不落地完成。若寻而不得,那暗卫也是沈清的家人,如今顾骄从未将他们视作下人看待。
他对着月色承诺。
“从此王府就是我们的家,我便是你的至亲之人。”
乞巧佳节并非只有彩络一种习俗,禹州临湖,自有百姓写上祝福藏于花灯,顺湖而走。
原本黑漆漆的一片,在形色各异的一盏盏花灯的照耀下,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怕是连牛郎织女相会的银河也难比这盛景。
顾骄牵着沈清来到岷湖的另一边,远离了主街的喧扰,也远离了多事的人群,很明显,顾骄还是在生暗气,生怕再蹿出一个詹涟漪出来。
花灯他早就让车夫去买好了,连带笔墨都备齐了。
沈清一笔一画地在字条上写上自己的心愿,顾骄还是不死心地凑上去。
“这次,让看吗?”
沈清经今日之行,胆子倒是大了许多,直接打趣着顾骄。
“主子又想检查我练字的成效吗?”
他大方地把字条摊开。
“岁岁有今朝,年年伴此时。”
笔触生涩,却不难看出执笔者的用心。
不过这让顾骄更好奇了,究竟晨间在普陀寺,沈清写了什么东西,才让他如此担心被顾骄看到?
他恨不得现在就飞上山去,将菩提树定的红布摊开,一看究竟。
“主子呢?”
沈清好奇地凑过去,只看见了四个大字。
“长厢厮守。”
二人相视一笑。
世间有情人太多,却绝非每一对都是从死生之间挣扎而出,顾骄二人将字条放进花灯里,顺着湖水放进去,任其飘远。
远处花灯连成一片,倒显得这两只有些不合群。
“你看,它俩像不像私奔的一对儿?”
明明是在说花灯,但沈清还是忍不住幻想,若是真的能带主子私奔就好了。
“像。”
沈清声弱,于匿水中,倒有些分不清是“像”,还是“想”。
二人就这么看着两只花灯顺水飘远,直到混入群中,消失不见。
但沈清还是眼巴巴地望着远处,没有回神。
夜色渐浓,乞巧佳节一年一次,怎能将时间都花在外面。
趁着没人,顾骄将还在出神的沈清横抱而起。
“主子!”
一时间失了力,有些慌乱,沈清只好环抱住顾骄的脖子借力。
“都说影子大人的轻功最是上乘,能穿墙走瓦,不惊动人群,亦能借力飞往高处,窥探消息而不被发现,连飞契一族的韦乐清都不及你。”
“那今日就让影子大人评一评,本王的轻功如何?”
沈清听到飞往高处之事,有些心虚,但又觉得顾骄不可能知道他偷偷将布条换位置一事,只能硬着脖子回复道。
“好。”
顾骄没错过他故意瞥开眼睛的神色,脸上的笑意压不住,更加证实了那二人所说。
他提气踮足,从百姓家墙间踏过,速度虽还是比不过沈清,但沈清何时被人抱在怀里这般过?风打在侧脸,全是凉意。但另半张却隐在怀中,被顾骄胸前的温度传染,他不自觉地朝着热源拱了拱。
不足一个时辰,就回到了薛府,二人更是连正门都没走,活像小贼,之间从院子侧边,翻墙而入。
但顾骄并没有抱着人回房,等他将沈清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二人置身在书房中。
“主子?”
夜深人静,连主屋的薛淮义都已经歇下,顾骄带他来书房为何?
“怎么?坐了一路的人力马车,连一句评价都没有?”
沈清没有意会到顾骄的意思,只能单从字面上去理解。
“主子轻功自然是上乘。”
顾骄从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递给沈清。
“嘴上说得不算,写下来才是真的。”
没给沈清反应时间,他继续道。
“不是说回府让我检查你的练字,怎么,现在就做不得数了?”
原来顾骄竟是在记着普陀寺上,沈清未给他看心愿之仇。
主子,主子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但嘴上自是不能说出来,转而变成。
“主子,我错了……”
但红布已经看不了了。
顾骄假装听不懂。
“这练字何错之有?快写。”
根本不给沈清拒绝的机会,连宣纸都已经铺好。
但书房多日未用,只能从磨墨开始。
沈清在砚台中倒入清水,手执墨锭开始磨墨。
可顾骄哪儿是真的单单只让他写两字就罢了?
他从沈清背后伸手,解开了穿戴整齐的衣袍,一股凉意传上小腹。
“主子?”
顾骄不管,继续向下,嘴里还振振有词。
“练字最需要的是什么?静心。”
“嘘……继续磨。”
这下沈清快溢出口的声被他尽数吞下,执墨锭的手已经开始轻颤。
这七月的夏夜漫长,沈清写字静不下心,自然是要罚的。
一张不行只得再写一张,但一张却更比不得一张,到最后连宣纸上的字都识不出形貌,有些更是被水渍晕开。
写到后面,沈清连执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连声求饶,最后更是求饶的心思都累得生不出,顾骄这才免了他的罚,抱回房内歇息。
两小只都是缺乏安全感之人,只能通过一遍又一遍去反复笃定对方的感情,因此对于二人袒露心迹会下笔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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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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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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