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缮提着一竹篮的覆盆子走到英武殿后殿偏堂,远远的就瞧见亭台之中,虞上熙慵懒的躺在靠椅上,胖嘟嘟的小恬儿乖顺的坐在矮凳上,晃荡着小腿,端着一碟子野桑,自个儿吃的小嘴紫红紫红的不算,还时不时捻起一颗送到虞上熙的嘴边,虞上熙也是来者不拒。
一大一小,吃的不亦乐乎。
“今日是上私塾的日子吧!怎么得闲过来,难不成是来替我抄经的?”虞上熙也瞟见了陈缮,她一动未动,直至陈缮走到了亭中,这才懒洋洋的开口。
“阮婶子让我带给你的。”陈缮扬了扬手中的竹篮,瞅见一旁小恬儿直勾勾的眼神,会意一笑,倾了竹篮,倒了一些在小恬儿手中的碟子里。
小恬儿两眼放光的捻了一颗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让她不自觉咧嘴直笑,露出缺了门牙的稚齿。
“好甜,郡主姐姐吃。”小恬儿忙塞了一颗到虞上熙嘴边。
“小恬儿真乖。” 虞上熙的抬手揉了揉小恬儿的碎发,眼眸弯成了月牙,“去叫施桃过来。”
“嗯!”小恬儿重重的点了点头,将碟子放进虞上熙的怀中,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小跑着出了亭子。
陈缮不请自坐,看着摊在桌面上,还未抄完的经文,熟捻的执起毛笔,从虞上熙停笔之处,续抄了下去。
英武村的孩子同虞上熙一样,从开始学字,就学着抄经,四书五经可能背不全,但这往生经,那是倒背如流。
“字不错,都快赶上我了。”虞上熙抱着碟盘,坐起身来,看着陈缮笔下,几乎和自己的字辨不出差别的字迹,脸不红气不喘的夸道。
“郡主就忘了以前逮着夫子的衣袖,哭喊着手疼,抄不完经文的事了。”陈缮头都未抬,却不忘揶揄虞上熙几句。
“那是夫子疼我!”虞上熙骄傲的扬了扬下巴,丝毫不提因为抄不完经文,逮着村里的夫子撒娇打滚儿,惹的夫子实在没法子了,拿了她抄写的经文给私塾里的孩子当字帖,这一练许多年,别的不说,村里的孩童,十个里面有八个的字能写的与她一模一样。
陈缮闻言抬头,摇头失笑。
每次郡主被罚上英武殿,村里的孩童都跟着遭殃,只是让他有些好奇的事,这么多年,殿下是真的不知此事,还是假装不知。
不仅夫子疼她,村里的叔伯,孩童都喜欢她,京里的镇国府,还有承载着最高权力的皇家,都护着她。
只因她是虞家的子嗣,而她担得起这份欢喜。
“对了,我爹让你问郡主一声,这几日持续有人在山中转悠,又避着北锋营操练的时辰,瞧着像是在踩点,我爹有些不放心郡主安危,可否让北锋营的兄弟驻守山脚。”
“嗯,就让陈叔安排着,村里也是,有些人狗急跳墙,就会像疯狗一样,还是都警戒上。”虞上熙思量一下,想起宸王小肚鸡肠,阴狠毒辣的性子,肯定还有后招在等着苏景刑,还是稳妥一些的为好,虞上熙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只是转口,又忍不住生了抱怨。
“都怪韩榆,不回我信!坏蛋,大坏蛋!!!”要不是他不上英武店内找她,怎么会有这些麻烦。
该死,该死!
陈缮笔墨一抖,却又很快恢复平静,只当没听见,也只能当没听见虞上熙的抱怨。
只是即便想无视,但明显虞上熙的表情却越发的愤怒,为了避免再听到些不该听的话,陈缮只能转移了话题,“可都是因为…那人?他醒了吗?”
“嗯!没呢!”说到这个,虞上熙就更来气,苏景刑身上的伤都结痂了,高热也退了,就连秋翁都来瞧过两次,说是性命无碍,可这人偏偏就不醒,都昏迷五日了。
要不是她用羽毛挠了苏景刑好几次脚心都没有反应,她真当苏景刑是在装睡
虞上熙愤愤然中下意识间又吃了好几颗覆盆子,忽然又想起一事,正待询问陈缮,就听到小恬儿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郡主姐姐,你没把果果都吃了吧!我还没吃几颗呢?”
一抬头就瞧见小恬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小恬儿别急,我来的时候,你爹正在山洼里给你摘着,就等你回去吃呢。”陈缮怕小恬儿跌跤,立刻扬声安抚。
“那就好!郡主姐姐这可是京里吃不上的好东西,你多吃些。”小恬儿明显松了口气,凑到虞上熙身边,摇头晃脑的说着。
“是呢,是呢!这可是姐姐花大代价买的,可不能浪费了。 ”虞上熙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应承,然后偏头望向施桃,“小桃儿,给缮歌儿拿条鱼。”
施桃闻言,取下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条不过指节大小的银鱼,递给缮哥儿。
“我替阮婶子多谢郡主。”陈缮起身,双手接过银鱼,向虞上熙作揖。
“无妨!带上小恬儿下山,省得我还要送上一遭。 ”虞上熙摆了摆手,并没有在意,而是窥见小恬儿蹑手蹑脚的抓了一把覆盆子,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恬儿红扑扑的脸蛋儿,直惹的小恬儿气鼓鼓的瞪着她。
这便是要送客了,陈缮此行本就是为了手中的银鱼,阮婶子如今还在家中等着消息,就算虞上熙多留他,他也不愿意呆着,当下就起身抱走了被虞上熙蹂躏脸颊的小恬儿退出了亭台。
虞上熙与小恬儿对做了好几个鬼脸,直至小恬儿身影在拐角处消失,虞上熙这才扭头望向施桃,眼眸眨巴眨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桃儿,太子还未回信吗?”
施桃摇头,看着虞上熙顷刻颓然的神情,唇角的笑意强压了几次都未能压下。
她家郡主真真儿的,鲜活的模样,瞧着就令人欢喜。
“虽然太子没有来信,但婢子自作主张,给常伯去了信,这是常伯刚刚派人上山送来的信。”施桃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信件,递给了虞上熙。
“小桃儿,果然甚得我心。”虞上熙闻言,眼前一脸,‘蹦’的从躺椅上跳了起来,一把抓过施桃手中的信件,一把扯开,将信笺抽了出来。
她一目十行的扫过,欢喜的神情在脸上隐没,只剩下愠怒。
“该死的沈阙朝,讨人厌的苏婉莹,欠扁的韩榆!啊啊啊啊啊!”
虞上熙咒骂着,将手中的信件揉成了团,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好几脚,气鼓气鼓的围着亭子绕了好几个圈儿,这才一脸颓废走到施桃跟前,有气无力的将头搁在了施桃的肩膀上,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小桃儿,我难受。”
常伯在信里写着,沈太公在金銮殿外跪了一天一夜,晕了过去,叫嚣着要惩治于她,若不是恰时传来边关大捷,将外藩打退三百余里,只怕她早就被强压着上沈家负荆请罪了。
只是功过不能相抵,为了安抚沈苏两家,沈太公封了爵位,沈父成了正二品,就连沈阙朝都入了大理寺,苏怀直接升了五品。
当真是她一人遭罪,鸡犬升天。
难怪沈阙朝和虞婉莹特意上山,还待她如此恭顺谦服,和着这是将她禄神在拜呢。
是她太自不量力吗?仗着重活一世,就想让人生翻盘。
自以为捞回一局,最终却仅仅只占了嘴皮子上的便宜,还赔了太子的颜面。
也难怪韩榆不愿意搭理自己,她就是个又菜又蠢的惹祸精。
低低的呜咽之声,从虞上熙的嘴角溢出,传来施桃的耳里,让施桃身体一震,她压下了想要问询信中内容的心思,抬手拍在虞上熙的背上。
“郡主,无碍的,来日方长呢!总有一日,郡主会得偿所愿的。”
主婢二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丝毫没有察觉本该躺在床上的苏景刑不知何时竟已经醒来,此刻正依廊而立,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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