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是永动机啊。。”金侍女说。

就像燃料一样，维持着这个房间的运转。

林一注意到发光的不是人头，而是他头发上伏着的小虫子，它们好像察觉到有什么要发生，兴奋起来，熙熙攘攘的像在开庙会，有几只的翅膀伸展开荧光色的翅膀，飞了出来，却不看路，一头撞上了墙，然后碎成光屑，消失在空中。

这些小虫是寄生在人头上的。

人头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嘴角快挂到了耳边，那笑容很谄媚，让林一想起了过年的时候小孩伸手向大人要红包时，也是这般笑着——眉毛耷拉下来，褶子勾上去，旁人看了都说这小孩乖得很，小孩说：“恭喜发财，吉祥如意。”

“老爷行行好，”人头说。

小孩会说：“祝你心想事成！”

“满足小的吧。”人头说。

然后这时候外面会放鞭炮，电视里会大合唱：“每条大街小巷，每个人的嘴里，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啊，恭喜恭喜恭喜你。”

青铜老鬼问：“你在唱什么？”

林一停住了嘴。金侍女开口了：“给。”

只见墓室的门渐渐变成金子做的，人头眼中射出绿光，“扼哈哈”，他倒扣着挂到了门上，伸长舌头，贪婪的舔着门，“嘶溜嘶溜”，眼睛也像被勾住了，眼白青了，乍一看像灯笼吊在门梁。

它舔的太急，从嘴角，眼角都流出金色液体，边舔还边说，“老爷长命百岁，老爷千岁万岁。”

金侍女道：“不必了。”

第二层门被舔掉了，人头眼中失去了光，扑通两声掉在地上。

为啥两声？因为门对面还有个头，是他同样被吸引来的同伴。

青铜老鬼上前踢了人头一脚，它面朝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化成液体了，像岩浆，冒着泡。

另一个人头滚个圈，像是磕头：“大恩不言谢，小的今生无以为报，来世……”

金侍女挥挥手：“免了免了，死去吧。”他穿越到过去，最烦的就是这些人台词太多。

第三扇门露出来了，随着第二个人头慢慢融化，门渐渐发亮，就像黑色的眼珠，睁开了白色的瞳孔。

地上躺着的人皮，含冤伸出手，像是死不瞑目，指认凶手，他的手指的方向马上与前两道影子重合了，却又停下来。

金侍女见状上前给他胳膊踢了一脚，终于重合了。

“这时针是手动的。”金侍女解释道。自动化还不够到位。

咔嚓一声，就像黑暗中的眼睛眨动了，林一感觉四周纯白，只有正前方拉开一扇黑色的门，景象和刚刚完全对调，周围什么都消失了。

日食的时候就这样。

从黑色的门中飞出了黑色的鸽子。

林一揉眼睛，四周景象又恢复了正常。

他看见血尸站在中间，低头捧着鸽子，眼中还带着泪水。

“你怎么了？”林一问。

“我想长大。”血尸说。

林一不懂他为啥要这么说，但是看懂了他此刻很伤心。

林一感觉自己前面是不是说错了话，他这次没有嘲笑血尸，而是慌忙道：“长大没有什么好的，有数不完的烦恼，你房贷还太少，血糖又超标，你上有老下有小，下班早了老板可能骂你，回家晚了老婆可能骂你，除非投个好胎，你…你别哭啊。”

“投胎？”金侍女哼道，“封建迷信。”

“也不必投胎，”林一道，“比如认个干爹干妈…这叫投生，或是学习成功学…这叫投资。”

金侍女道：“你投什么投，你在上头怎么不给数学老师投个币？”

林一说：“我数学很少及格，尚且不自卑，你更不要自卑，血尸怎么了，有手有脚，不像它”他指着人头，“只有一个头，没有心。”

血尸摇摇头，“我不是因为我是血尸而自卑，事实上我很喜欢这个皮肤，跟学堂里的朋友比，与众不同。”血尸用胳膊抹掉眼泪，放开了鸽子，他的脚边有茉莉花在开放，也有的在凋谢，他看看地上的三道影子，“新的一天开始了，只是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你要去哪？”林一问，“回去值班吗？”

血尸用行动说明了他要做什么，他跨过了第一道门，第二道门，走到了第三扇门前，转动门把手，门开了。

血尸回头，对林一挥手，“粽子老兄，我们以后还要一起玩呀。”

林一很恍惚，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背着书包，打开门，穿好鞋，然后回头向父母说，“我去上学了拜拜。”

“路上注意安全！”他听到金侍女说。

少年爽朗的笑了——当时只道是寻常的画面，但是每个人一生都只有一次，从那个门槛上越过去，奔向学校

慌慌忙忙的跑着，生怕迟到，就这样把门摔到脑后，以为可以摔一辈子。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啊！

林一说：“再见！今天也要开心！”他小时候的同学录上写着天天开心。

血尸做了个跳的滑稽姿势，像他们第一次见那样。他缓缓走近门中，林一看见他左手牵着一个大人，右手牵着一个小孩，他跳起来的时候，如同被父母牵着双手的孩子，悬空荡了个秋千。

从门中飞出许多鸽子，它们又飞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