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入室

郑旦闻言一怔,竟是有些不信自己猜错了,说话也不自觉地直白了一些,“那大王是想知道些什么?”

夫差本来并没什么特别想知道的事情,却觉得她这话十分奇怪,不由生出几分好奇,转过头凝视郑旦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问她,“你觉得我应当想知道些什么?”

自然应当想知道关于西施的事情。

郑旦对夫差的凝视回以同样有些奇怪的目光,眼波流转里一时间有些迷惘,“妾看大王似乎对夷光妹妹……”

不料夫差却问,“夷光是谁?”

夫差自然不可能不知道郑旦口里的夷光是西施,只是她提得突然,连夫差自己都没大转过来,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郑旦也不曾想到夫差竟然是这样回答,眼中迷惘更深一层,正要开口,夫差眼中的疑惑渐渐消了,颇有深意地,自上而下看她一眼,“原来是这样。”

郑旦不知道他话里的“这样”是怎么样,但夫差这意味深长的眼神让郑旦直觉到危险,仿佛一只被猎鹰盯住了的兔子。这个联想让她不由得产生一些退意,这退意也自然而然地表现在了她的动作上。

可她刚抬起脚,还没来得及不动声色地后移,就被夫差用一只手把住了肩膀,黑着脸问她,“你觉得你口中的那个‘夷光妹妹’是得了我的青眼?”

纵使他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大对劲,郑旦还是顺着他的心意,稍稍地点了点头。

夫差接着问她,语气里竟然有了一些质问的意思,“那你又是否觉得,我喊下人送她一程,是我予她的恩宠?”

郑旦仍旧点了头,她的确是这么觉得。

看着郑旦这有些像一只不大饿的小鸡在慢吞吞地啄米似的点头,夫差本来绷着的黑脸一时有些挂不住,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但这笑并没让郑旦瞧见,它实在是稍纵即逝,在她抬头的时候便不见了。

是以郑旦抬头的时候也只能看见夫差貌似面无表情的脸。然后她听见他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像是有些不稳的声音,“你只见我喊下人去送她,便觉得她是得了无上荣宠。”

然后他看上去像是本来有些郁结的神色缓缓疏散开,“可我这么大一个人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你怎么不觉得是盛宠。”

这话已经说得足够直接,郑旦初听这话的时候却一时不大反应得过来,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一场弥漫的大雾将自己脑中所想的东西全然遮盖住。

好一会儿,郑旦才像是终于想到了一些什么似的,缓缓抬起头看向夫差,连在他面前的自称都忘了按着规矩以“妾”自称。她那一刻如同是被什么机关师打造成的木偶一般,连说话都不自觉地有几分僵滞住的感觉,“您说什么?”

夫差却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郑旦,大抵是觉得前一句话已经足够清晰,并不需要再多加解释。是以他只是微微低了头,用自己的狭长双眼看着她,其中看似并未包含多少感情,却也只是被水闸关住的洪水,一旦倾泄便不可收拾。

如雾丝雨罩在两人身上,仿佛是它引致了他们之间长久的沉默。郑旦并非没听清他的话,可她实在有些不知道应当说什么才好。虽然从重新在这一世相遇那时候起,她就有不大明显的预感,但她却仍然有些固守自己看法的意图。

夫差这次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他的话太明确,以至于哪怕郑旦想要打哈哈含混过去,也有些不忍。

郑旦就在这一刻蓦然发觉,她的这一世,仿佛是走了许多本应当西施去走的路子。可夫差的态度变化得太过于突兀,就像他与前世的夫差根本不是一个人似的。她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是她的气运已到,反而觉得知道前生里事情本当如何发展的自己,像是抢了别人的什么东西似的。

诸般想法萦绕心头,郑旦不自觉地便生出了胆怯,没敢对上夫差看似深情如海,但在郑旦眼中太过缺乏真实感的眼神,而是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装作羞涩模样,“妾谢大王厚爱。”

夫差说出这话的时候本来有些期待,得到她的回应的后眼神却在一瞬间凉了下来,仿佛在这场大雨中,被浇了个透心凉的不是郑旦,而是他。

她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或许他对她的了解并不算深,但她不应当是这样。

郑旦几乎是在顷刻间便察觉了自己周身低下来的气压,下意识地抬头,便又撞进了他眼睛里,蓦然发觉他现今眼中仿佛有墨云翻卷,不得平息,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这眼神里饱含孤寂与痛楚,让郑旦不明缘由——或许她能够猜测到什么,但她如今却不是很想去猜测这件事情。

郑旦几乎是在看见他这种眼神的同时就立刻把自己的眼神移开。

“……走吧。”终于,夫差终于认输般,当自己从未说过刚才的话一样,不再看她,迈步朝前走去。

这次的情形掉了个个儿。夫差没刻意照应着郑旦的步伐,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郑旦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提起裙子,一路小跑才勉强能够跟着,不被夫差甩在身后。

但哪怕是夫差在前面,去往的方向却仍然是吴宫的方向。

自方才起,夫差丝毫没等她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生气。虽则她也可以说算是身有武艺的人,终究她学得不过是微末技俩,实际上郑旦却还只是个不那么柔弱,身子还过得去的女子。

这样一个赶着另一个的步子,走到吴宫的时候,郑旦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纵使没有气喘如牛,但脸上还是带了些因为费力产生的潮红色泽。本来经雅宴上被人拿着梅子酒一淋,加之方才的大雨,她还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这一路下来,却丝毫觉不出来,反而觉得有些热了。

守在吴宫的时月远远见有人回来没先迎出去,而是找出件干净衣物搭在胳膊上,就在屋中等着两个人进来。

郑旦一进屋里,便先接到了时月递过来的衣服,听见她温温婉婉,听着怪没脾气的声音,“美人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身**的,先过去换套衣服。”

时月语气并不算生疏,甚至还有些催促的意味,倒是把一旁冷着脸的夫差晾下了一般。郑旦貌似没注意到她这看起来有些奇怪的行为,接过她递过来的干净衣物,虽然没急着换下自己身上这身,但还是应答了一声,“知道了。”

夫差像是也没注意到时月的行为,径自坐在一边的榻上,见郑旦还没有换衣服的打算,眉头稍稍拢了起来,抬眼打量她一眼,“怎么不去换?”

“妾怎么好将大王一个人晾在这里,”郑旦还要再做出谦逊懂事的姿态,被夫差不耐烦地摆手打断,“寡人命你去换。”

夫差既然都用了“命”字,那么即使再不合规矩,也因着他这句话成了合规矩的。郑旦只好应下,搂着时月方才递过来的那身衣服,转过屏风后通过暗门,走进了耳室。

吴宫的地界极大,哪怕是在郑旦住进来之后,也暂且有些地方没能完完全全地清扫干净。而这耳室虽然已经叫桂姬时月简单清扫过了,却没放什么别的东西,只在里面竖了一张暂且放不下,被卷起来的席子。

这席子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场。没人伺候,郑旦只好小心地将那张席子放倒,稍稍拉出一个角暂且方便自己坐着换下自己身上的衣物。

因着并不算方便,郑旦换衣服的时候动作便慢了很多;又因为她一心在换衣服,也就没特意去注意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当然,即使她注意了,也不见得真能听出个原委。

耳房之外,时月声音压得要比平时都要低一些,甚至不会比十余米外蚊蝇的声音大多少。她凑在夫差耳边,将近日里郑旦的动作,事无巨细地一一禀报给夫差。

夫差听得极认真,哪怕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曾错漏半分。这些琐碎小事,竟然能给他带来什么乐趣一般。

直到听到“似乎有什么人,老在往这边打探”的时候,夫差的神色才终于稍稍变了一变,“可能查清楚是哪边的人?”

“看形迹看不出来,只能确切知道不是本国人士,”时月略加思索,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猜测,“大抵是鲁国那边吧。”

夫差不尽信时月的推测,却也只是压在了心底。将此事稍作记下,他才淡淡地,装作不经意的模样问她,“怎么吴宫中伺候的只你一人?”

“除奴婢外,另有一人跟着美人一同去的雅宴,现今不知怎没跟着美人一同回来,”夫差这个问话有些莫名奇妙,让时月回答的时候也有些一头雾水之感,“配给新送来的这些美人的,不都是这样?”

“这样么,”夫差闻言若有所思,“寡人觉得太过委屈。”

说得是谁委屈,却没明言。

写着写着突然觉得郑旦可以说是真实作【哔——】了

不过不作哪来的人生对吧w谁还没个成长的历程啊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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