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之后,木慈才明白,当初她能在欠下六百两银子的情况下,还能同一个外人聊得火热,并不是她的心很大,而是在潜意识里,她知道,赵增最终还是会偏袒于她。
讨债走了的第二天,木慈收到一封信,照例是与她相似的字体。
“若想逃脱如今种种,子时于我家见。”
木慈当下就撕了那张纸条,但那几个字像刻在她的脑海之中,怎么都抹不掉。
一想到赵增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心里的火气就重,现在还要她主动去见他,更是伤自尊。
相比于被逼着做那事,木慈更在意赵增对她的算计。
入夜了,木慈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纸条上的话以及赵增的种种行为,似乎有一把火在烧她的头一样,让人心烦意躁。
她最终还是没去赵增家。她可能向任何人低头,但那个人绝不可能是赵增,因为曾经他是那样宠溺她。
钱是还不上了,木慈所想到唯一能逃出困境的办法就是带着田春花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老一辈人是宁可死在家乡,也不愿意离开。在木慈旁敲侧击下,田春花始终没有松口。她一直以为木慈只欠下的只是一小笔账,所以一点都不担心。
在第四天的时候,赠慈堂派人传话了,若是再不能交出银子,便将木慈卖到妓.院。
赵增是那天下午来到木家的,说来也巧,田春花赶巧不在家,只剩下木慈一人。
赵增一副风光霁月的样子,看得木慈恨不得拿指甲抓破他的脸。
“趁着姑奶奶没发脾气之前,赶紧滚蛋!”
赵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快滚啊!”木慈推着他,用脚踢着他的小腿。
赵增的表情狰狞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很生硬的语气说道。
“木慈,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你最好客气点,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木慈才不怕他的威胁,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直接长口咬住了他的手。
赵增疼的甩开了她。
两人相视,气氛有些怪怪的。
“木慈,我今天不是同你吵架的!”赵增似是有些无奈,他到底还是妥协了。
“你当然不是来吵架的,你是来赎罪的。”木慈愤愤说道。
赵增笑了。
“你以为我是好人吗?”
木慈瞪着他,这人嘴巴真贱。
赵增用手盖住了她的眼睛,轻身在她的耳边说道。
“我是真的讨厌你瞪我,别再做了,否则我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木慈打掉他的手。
“你以为我怕你啊!”
“你当然不怕我!被我强了还这副样子,怎么可能会怕我?”
“哼,混蛋王八蛋,你还好意思提!不要脸!”
赵增丝毫没生气。
“我不要脸,只要你!”
虽说没有半点宠溺的语气在里面,木慈却莫名其妙的愣住了,心里更是奇怪的涌现了丝丝情绪。
“这里是份卖身契,你愿意签字的话,从此你们一家算是太平了。”
木慈警惕地看着他。
“你又出什么馊主意,你这人怎么满身都是小心眼。”
赵增没说话,只把纸张递给她。
木慈接过一看,顿时气打一处来,她一拳头打在赵增的肩膀上。
“王八蛋,竟然还想让我做你丫鬟,想的美,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告诉你,我是饿死都不会要你的银子的!”
赵增耐性很好,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若你还不清钱财,你应当知道后果!”
“我宁可被卖到青楼都不签字画押!” 木慈也是在气头上,话没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
赵增的脸色很难看。
“将你卖到青楼,还真便宜了你!”
木慈不知道为什么赵增喜欢说这种话,她的脸皮虽然厚,但这些话到底很伤女孩子的心。
“田春花!”
木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相信这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在说什么?”
赵增的表情很轻松,像是事不关己,虽说事实也的确如次。可木慈接受不了,这人前世对田春花可是异常孝敬。
“儿女欠债,父母帮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哼,说的真轻松啊!”木慈讽刺一笑,她还是将事情想简单了,从前只猜到他与赠慈堂有联系,但如今看来,绝不仅仅有联系那样简单,能决定还债的方式,想来与赠慈堂的关系匪浅。
“还好,我与青衣姑娘有这份交情!”
木慈努力装成淡定的样子,不让情绪表露在外。
“我不签!”
赵增嗤笑。
“这可由不得你!当然,若是你想让你娘被卖进青楼,那不签也可以。”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一件有趣的事,脸上露出可怖的笑容。
“依照你娘的脾气,恐怕不会受如此羞辱,所以,我想,她会自杀的!”
木慈甩了他一巴掌,她从来没想到赵增会这样的可恶。
“最后问一句,签还是不签!”
木慈不说话。
赵增见状,也不再纠缠,说了句好自为之就转身离开。
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木慈带着颤音的话语。
“好,我签!”
背对着木慈的赵增笑了,有些如释负重的感觉,然而声音的温度却未曾改变丝毫。
“晚了!木慈,我已经给过你机会,现在你就等着家破人亡吧!”
这句话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木慈的胸口,重生以来,她一直提防着琴心和田坤那两个害了她一辈子的人,没成想,这一世那两个不成气候,却被赵增害成这样!难道前世都是假的吗?甚至于前些日子的亲昵也都是假的吗?她想不通。
赵增在门口默默的数了十下,可依旧没等到挽留的人,他自嘲地笑了,提起脚就往家里走去。
等木慈准备一了百了的时候,赵增已经离开了。她叹了一口气,里面包含的情感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
田春花回家的时候,满脸的喜庆。
“慈儿,快出来,”她等不及将那个好消息告诉她的女儿。
木慈肿着两只眼睛就出来了,幸而田春花只沉醉在自己的兴奋中,没注意到女儿的异常。
“慈儿,你的大事已经有着落了!”
“什么大事!”木慈尽量避开田春花的视线。
“还能有什么大事?”田春花轻轻打了一下她,略带责备地说道,“女孩子家家的,除了成亲还能有什么大事!”
木慈现在没心情谈这个,她满脑子都是赵增和赵增说的话。
“娘,别逗了,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怎么可能再嫁人呢?再说,我还欠着别人银子呢?”木慈从没想过嫁给赵增以外的其它人。
“不要紧的!”田春花笑得很开朗,“娘旁敲侧推了一下,那人并不在意!再说,娘已经筹到银子了,上次没给他们是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若是下次再来,直接将钱原数还于他们便是,你不用再担心了!”
木慈苦笑,田春花的银子从哪里来她不是不知道,她感动田春花为她付出的一切,可这些银子远远不够抵消她的债务。
“娘,以后再说。”
“好啊,以后再说。”田春花答应地很爽快,对于她来说,女儿终身大事能够圆满解决是菩萨显灵眷顾,再没有比这更高兴地事情了。
“慈儿,娘这辈子过得一点都不好,所以娘绝不想你重走娘的老路。如今你的大事得到解决,虽说不是一等一的好,但毕竟也还可以,就算娘现在就去见了阎王,也心满意足了!”田春花用袖子抹着眼泪。
木慈看着田春花,更觉得赵增的残忍,以父母做威胁的逼迫,真正是坏到顶点了!
她没有问田春花那个人是谁,只说了句我出去了,就匆匆地离开了家。
不管赵增的威胁是不是真的,她不能让田春花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农村家庭的门在白天一般是敞着的,所以当木慈看到打得大大开的门,她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一闭眼,踏进了赵增的家门。
她那时候以为,与赵增签的卖身契,会使她以后的日子痛不欲生。但真走到那一步的时候,才惊觉,事情并没有那样的可怕。
赵增在桌子上拨弄着算盘,算盘旁边是一堆的账本,他的手指在算盘上飞速的拨弄着,让人眼花缭乱。也许是经常用算盘的缘故,他的手指修长而纤细,比很多女人的都漂亮。
只有赵增清楚,在木慈进来的那一刻,他的账已经全乱了,手指只在胡乱地推算着,具体的数目他已完全糊涂了。
“赵增,我答应你!只要你替我还钱,我就将自己卖给你!”木慈一口气说完了,服软并没有想象地那样难。
心愿达成的赵增却没有预料的那样兴奋。在没得到之前盼着得到,可得到后却有些不甘心。他不敢想象若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他,木慈依旧答应了那种条件,那他该怎么办?
“赵增,我同意了!从此以后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木慈大声说道,横竖都是死,不如一次将话说明白,“从前的事我不再追究,但你以后不要再做让我误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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