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议亲

“依臣妾看,该给太子殿下议亲了。”这是徐贵妃回到寝宫后跟萧元达说的第一句话。

“哦?说来听听。”萧元达伸着胳膊,任凭徐贵妃给他宽衣解带,手指划过胸膛时,他一把握住,将她带到怀里。

“圣上!”徐贵妃娇嗔道:“沈家那丫头今儿这番胡闹,已经把心思说在了明面上。今天她说出来了,还有没说出来的呢?她们的父兄非将即相,若因为争夺太子妃之位,彼此存了怨怼之心,又或者与太子殿下甚至圣上生了嫌隙,可如何是好?”

“哦?”皇上带着几分玩味看向徐贵妃,“朕记得你有个娘家侄女,叫佩什么?”

“佩鸾。难为圣上还记得这丫头。”徐贵妃开始解萧元达胸襟的衣带。

“不知她会不会存了同样心思?你哥哥有没有生出怨怼之心?”

“圣上!”徐贵妃在众多嫔妃中杀出一条血路,独得萧元达欢心,靠的是识趣。听见这话,她不似其他人那般诚惶诚恐、告罪求饶,反而作出一副不被信任的恼怒状,把衣服扔到架子上,赌咒发誓道:“臣妾和哥哥待圣上之心,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腰带与衣架碰撞,一时间环佩叮当。

“瞧瞧你,这就恼了?”萧元达对这一套十分受用,立马屏退宫娥,亲自替她更衣。

徐贵妃这才缓和脸色,依旧嗔怪道:“臣妾为圣上着想,圣上还打趣臣妾!”

萧元达将她拦腰抱起,引得她一声惊呼,萧元达不以为意:“继续说。”

徐贵妃道:“圣上操心忠勇侯的亲事,可曾想过,太子殿下也要及冠了。殿下迟迟不完婚,没办法绵延国祚不说,苏家丫头成日往东宫跑,流言蜚语也忒多了!臣妾有心整治,却堵不住悠悠之口,到时候,圣上可别怪罪臣妾治理无方。”

“都有什么流言蜚语,说来听听。”

语气波澜不惊,但徐贵妃知道,这是压着火的表现,故意调着胃口说:“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嫔妃命妇们闲着没事,乱嚼舌根的话。”

萧元达把她扔到榻上,重复道:“说来听听。”

徐贵妃哎呦一声,剜了萧元达两眼道:“她们有的说,苏丫头仗着父母庇荫、圣上垂怜,侥幸在宫里长大,这已经是圣上格外恩典,怎么敢生出非分之想?还有的人说,圣上一直不下发明旨,肯定对苏丫头不满意,只是碍着定国公的情分,不好明说。”

她说完垂下眼睑,眼珠却滴溜溜地瞧向萧元达——这些话本是她想说的,假借他人之口说出来,无非试探萧元达心意。

萧元达欺身压上去:“那你怎么说?”

“臣妾?”徐贵妃没有子女,为了巩固地位,早就生出让侄女嫁给太子的心思,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便不再顾忌:“臣妾以为,太子殿下一日不完婚,流言蜚语就一日不会肃清。既然沈丫头当众提出来,不如趁机把太子妃人选定下来。”

萧元达俯视着徐贵妃,喘息间鼻息吹到她脸上:“也就是说,你也觉得筠华那丫头不合适?”

“是。”徐贵妃回视萧元达,目光交汇,仍面不改色:“臣妾以为,太子妃不仅仅是太子的妻子,更应该是太子的助手,其背后站着的,要么是满营兵士,要么是世家大族。苏姑娘现今能带给太子殿下什么呢?”

萧元达手指抚过她的秀发,缓缓道:“你说的是其一,还有其二。朝堂上有太多身不由己,太子的妻妾,本是用来平衡朝臣的,岂容他喜欢谁就是谁?还差点当着群臣的面说出来,这么多年的帝王术白学了!”

这话其实把徐贵妃也说进去了——若说太子的妻妾用来平衡朝臣,那他的妃嫔岂非更是用来平衡朝臣?

但徐贵妃不以为意,知晓萧元达不喜被感情冲昏头脑之人,假意替萧朗找补:“太子殿下重情义是好事。总归来日方长,圣上慢慢教。”

“重情义?”萧元达果然冷哼一声,“最近多置办两场宫宴,喊那些世家女孩进宫走走,你好好看看。”又道,“别忘了也替沈熙看看,他那个家里,连个老实持重的嬷嬷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是是是,”徐贵妃知他恼火沈姝鲁莽无状,一迭声应了:“圣上交代的事情,臣妾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一晌贪欢,深夜重归寂静。

苏筠华从宫宴回来后,又开始反反复复发热,连去青砖下取消息的精力都没有,索性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稳稳养身体。

正月十一,短暂的平静被打破,萧念锦大清早带着太医来探病。

孟桢宁跟过来,盯着苏筠华上下左右仔细瞧,见她气色尚可,略微放下心来,急切地问:“你怎么回事?最近我来了五趟,趟趟你都闭门谢客,给你传消息你也不看,我以为你要……”她说着说着眼眶红了,忙转过身去掩饰。

苏筠华并不知道孟桢宁拜访之事,推测可能父亲从中阻拦,不好明说,只得道:“前段时间病得厉害,这两日才好些。”

“让太医瞧瞧吧,别落下病根。”萧念锦向门外招手示意,很快有太医进来问安请脉。

萧念锦道:“先前咱俩说带着太医探望桢宁,没成想是我俩带太医来探望你。你呀,总是看着不声不响,背地里搞大动静。”

苏筠华道:“劳殿下担心了。”

“我担心倒是其次。”萧念锦打了个手势,宫女提着食盒进来:“有人急得茶饭不思,大清早准备了糕点,托我带来。”

苏筠华有个习惯,生病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喜欢吃一点甜的东西,仿佛这样能将痛苦冲淡几分。

这个习惯还是被萧朗养成的。

苏筠华本不想再与萧朗扯上瓜葛,但尊者赠、莫能辞,只得命人接过,暂放到桌几上。

萧念锦问太医:“如何?”

太医摸了摸下巴的胡须,斟酌道:“苏姑娘肝气郁结,又染了风寒,内热外寒夹击,才会病症久久不散。下官开个方子,可以辅助驱寒顺气,但要彻底消除病根,还得靠苏姑娘自己。”

“嗯。”萧念锦微微颔首,示意太医去写方子,转而问苏筠华:“你听说近来的事了?别担心,太子哥哥在想办法了。”

苏筠华不解:“什么事?”

“都这时候了,你可别赌气。”孟桢宁以为她故作不知,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请帖,啪的一声摔到桌上:“你瞧瞧,徐贵妃又下请帖了,邀请我们赏梅。御花园拢共那么几枝梅花,半个月都赏八回了。”

苏筠华捡起请帖瞧了眼,确实是徐贵妃的印鉴,劝道:“是频繁了点,但也不至于让你如此生气。”

“你当真不知道?”孟桢宁见状,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道:“这半个月,徐贵妃打着赏梅的名义连开八场宫宴,遍邀京中贵女,就连冯姐姐都收到了请帖,不知是不是因为你病着,偏偏没有邀请你。”

萧念锦跟着解释:“就御花园那几支梅花,何至于来来回回赏八回?我打听了,说是为了给太子哥哥议亲。”

苏筠华微微愣神,心中泛起苦涩:“是嘛,定了哪家姑娘?”

手指不自觉地触向食盒,侍女福灵心至地打开食盒,把碗碟一个一个拿出来,放在桌上摆好,如意糕、藕丝糖、梅花酥、糖蒸酥酪……全是她素日爱吃。

萧念锦道:“下午的赏梅宴,徐贵妃只邀请了四人,父皇喊了太子哥哥同去,想来就在她们之中了。”

苏筠华随手拣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不知邀请了哪四家姑娘?”

萧念锦迟疑一下,看向孟桢宁。孟桢宁急道:“这有什么不可说的,我,沈姝,徐佩鸾和陆倩云。”

每喊出一个名字,苏筠华的心就会被敲击一下,从锐痛到钝痛再到滴出血来。她强忍酸涩,扯出一个微笑:“恭喜宁妹妹了。”

“少说气话!”孟桢宁半是恼怒半是解释:“我看着你和太子殿下一步一步走来,怎么会希望自己入选呢?更何况我……”

见她欲言又止,站在那里干着急,萧念锦劝慰道:“无妨,咱们姐妹的私房话,我不会告诉父皇和徐贵妃,也不会告诉太子哥哥的。”

孟桢宁闻言跺了跺脚,凝神向苏筠华,半是解释半是嗔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们,我与裴哥哥自幼相熟,就像你和太子殿下一样。过段时间春闱,裴哥哥会来京赶考,我们商议好了,等他高中便来提亲,没想到这时候出了岔子。这几日,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找你来商议,你倒好,避而不见!”

“是我的错,给宁妹妹道歉了。”苏筠华福了一礼,故作不在意地打趣:“不知这位裴哥哥,是怎样的谪仙人物,让让宁妹妹连太子殿下都看不上。”

“那就等春闱的时候,我带你们看看,什么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孟桢宁脸上微微泛红,眼眸中划过期待,转而气恼道:“别打岔!你和太子殿下闹别扭,连累我们这些小鬼遭殃,还好意思打趣我?快想想你们怎么应对吧。”

怎样应对?苏筠华心中苦笑,脑海中勾勒出四人的画像。

孟桢宁,当代大儒、文臣之首孟闻道之女,看似性子大大咧咧,实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沈姝,忠勇侯胞妹。西戎大捷后,忠勇侯尽收西北兵马,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实权将军,而沈姝,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

徐佩鸾,英国公嫡女,徐贵妃的侄女。徐贵妃执掌后宫多年却没有子嗣,徐家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完成权力延续,她是不二人选。

陆倩云,父亲是号称“陆半城”的皇商,姨母是近来颇为受宠的姚贵人,据说有沉鱼落雁之姿。

都是一等一的门第,符合大家对未来太子妃的期许。她需要应对什么呢,又以什么立场应对?

这样想着,她便说出来:“既有文臣之女,又有武将之妹,既有权臣之后,又有绝世美女,徐贵妃考虑得很周全。请代我恭喜太子殿下。”

“你别这样。太子哥哥都快急疯了,他想与你商议,被父皇拘着出不来,想让桢宁帮忙传信,你又不见不看,实在没办法了,才让我带着太医来探病。”萧念锦道:“他近日所为确实对不起你,你骂他、怨他,我都站你这边。可是如今火烧眉毛了,别赌气了好吗?”

凭什么一个两个都认为她在赌气呢?苏筠华冷声道:“公主殿下,我说过,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殿下莫要找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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