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审判日

谢时川拿不准沈榭喜欢的风格。

性感热情的很好,禁欲高冷的也OK,绿茶影星每周至少要见四次,中央第一军校温润如玉的草药学教授刚进门就忍不住把他按在玄关处亲。

他还看过桀骜不驯的狼人露出耳朵和尾巴,半跪在沈榭膝前,乖巧地咬着狗链,放进他的掌中。

从沈榭交往过的男朋友来看,他好像什么都可以。

挑选衣服的手一顿。

……也就是说,无论他穿什么衣服,在沈榭眼中,都并不特别。

-

在监狱的日子很无聊。

沈榭能接触的人很有限,谢时川是他在洛尔庭审之前唯一能接触到的活人。

谢时川的嘴很严,沈榭问来问去实在是问不出来什么,再加上他仇恨值已经完全清零,沈榭就忍不住松懈许多。

沈榭不说话,谢时川也什么都不说。

谢时川会满足沈榭的一切与计划无关的要求,于是沈榭牢房中出现许多绝不该在监狱出现的违禁品。

受到监狱严格管制的可联网端脑和游戏机、出自大师之手的健康膨化食品、一些用来锻炼身体的运动器材……

作为交换,谢时川要求沈榭允许自己的注视。

沈榭一开始还不太习惯。

比起刚见面恨不得把徽章全放身上的装扮,再见谢时川,他穿着简单很多。

护卫队队长和普通士兵的衣服版型和剪裁无甚差别,只在颜色和布料的选择上要高级一些。

队长的军装是黑色,袖角有护卫队的鹰犬暗线,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花里胡哨的装饰,简单朴素。

他安静坐着,像听话的人形摄像头,目光随着沈榭的移动而移动。

他不出声,呼吸也趋近于无,把战场上降低存在感埋伏敌人的那一套用在这种场合。

沈榭很快就适应了。

甚至是太适应了。

沈榭不喜欢机械数据直接输进脑子里的感觉,看书都是看纸质书。

他看书也不老实,把谢时川送来的靠枕和毛绒玩偶在床上搭了个窝,蜷进去呆一会,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四下望了一圈,和谢时川对视后,笑了笑,拽着软绒绒的垫子往谢时川腿上一放,理直气壮地坐了上去。

谢时川浑身僵硬不敢动,沈榭于是可以随意摆弄他,左胳膊拉到身前,充当抱枕,右胳膊则是智能翻书器。

谢时川对他的观察极其细微,可以根据他眼珠移动的频率计算出他的阅读进度,进而如指臂使地翻书。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不能忘。

沈榭半仰着头,柔软的发丝蹭过谢时川的颈侧,他扣着谢时川的手缓慢地摩挲,又轻又柔和地说:

“宝宝好乖。”

沈榭笑眯眯地望着他,腰部以下意有所指地动了动。

“这个也要听话哦。”

谢时川狼狈地深吸一口气。

他故意的。

考验太过残忍残酷。

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谢时川贪婪又小心地呼吸着沈榭所在的空气,感受着他柔软甜腻的温度。

他说:“好的,父亲。”

-

洛尔审判当天,谢时川问他要不要看洛尔处决的现场直播。

沈榭说不要。

反正都是假的。

演戏而已。

总统大选在即,候选的老东西需要实实在在的政绩,洛尔既然能和谢时川达成协议搞假死,背后没有更上一级的靠山的默认,那是绝不可能的。

沈榭是真的不感兴趣。

他不是变态,不喜欢看别人死,和洛尔又没有深仇大恨,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再打一把游戏。

谢时川这次却没有妥协,在审判当天还是开了端脑。

下午七点半。

黄昏与黑夜的交接。

洛尔穿着囚服,红发凌乱地披散在后面,眼下有一片明显的乌青,没什么表情地站在审判席。

沈榭一看到他那表情就忍不住笑。

“洛尔知道你已经告诉我他的假死计划了吗?”

沈榭还是读书时的姿势,谢时川握着沈榭的手,仔细观察他的表情,“没有。”

沈榭乐得更欢了,“谁给他画的黑眼圈,看着简直和真的一样。”

洛尔恢复能力超强,断肢只要三十分钟就能恢复正常,更别说只是黑眼圈了。

这种因为疲劳而导致的色素沉淀,绝对不会出现在把睡眠当调剂的洛尔身上。

沈榭总算是提起几分兴趣,张开嘴,谢时川就往他嘴里放爆米花。

他在游戏里是万恶的资本主义,游戏外也不遑多让,对别人的侍奉毫不心虚,并且感觉良好。

洛尔的憔悴让洛尔的追随者们心碎不已。

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沈榭边看直播,边看弹幕。

弹幕刷得飞快,说什么的都有。

绝大部分都是喜气洋洋的放烟花。

参与本次审判的**官贾斯蒂斯,是沈榭需要赎罪的对象之一。

他黑色的发丝向后梳拢,露出棱角分明有如大理石雕刻的五官,任谁看了他那双碧蓝澄澈的蓝眼睛都会忍不住心惊担颤,好像下一秒就会被他洞察灵魂,连上辈子做的坏事也会被放在天平上审判。

他符合所有人对法官的想象。

端庄严肃,一丝不苟,痛恨徇私枉法,眼中容不得任何灰尘和罪孽。

——装得深得民心。

如果说别人对沈榭的恨中多少掺杂点诡异扭曲的爱,那这个人的恨则全然由于金钱。

沈榭一死,公正严明的**官失去了最大的贿赂来源,强烈的物欲和性.欲,估计不会让他过得太舒服。

不知道他现在又背了多少债。

也不知道他为了那些债,又出卖了他在法官位置上能开启的什么特殊权限。

镜头在贾斯蒂斯身上停了几秒,弹幕爆炸式的赞美后,镜头又缓慢扫过陪审团。

陪审团的阵容也很强大。

一共三十五人。

沈榭大概扫了一眼,眼前一黑。

精彩。

全是仇恨值列表的。

当他们还在列表里时,沈榭还能自欺欺人地说,区区两百多人,只要他略施小计,闭着眼睛都能通关。

然而当他们坐在陪审席上,拥有了鲜明形象和特征,从一行毫无实感的数字变成真正的人时——

沈榭才清楚地意识到,他可能要完蛋了。

沈榭闭上眼,重重地往谢时川怀里一靠,短暂地逃避现实。

谢时川从善如流地给沈榭按摩头部。

沈榭晃了晃脑袋,没什么心情地听贾斯蒂斯宣判洛尔的罪行。

足足念了十五分钟。

洛尔供认不讳,认错态度非常良好,并且在贾斯蒂斯宣判死刑时,演技精湛地红了眼圈。

他沉默地被带到行刑室,为他执行死刑的是贾斯蒂斯本人。

为了让民众信服,洛尔的死刑并未采用最简单迅速的枪决。

他被绑在手术台上,右手静脉处扎进针头,针头连接的机械中盛放着瑰丽迷幻的紫黑色药液。

贾斯蒂斯按下按钮,极其启动,药液顺着胶管缓慢滴入洛尔身体。

他蜜色的胳膊浮现出明显的青紫色纹路,血管和毛细血管被药物刺激得凸起蠕动,洛尔剧烈地颤抖,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咯咯声。

他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所有肌肉都绷紧了,想要挣脱束缚。

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注射进入最后阶段。

洛尔蜜糖般的眼睛失去了光泽。

摄像头详尽地记录着他的表情。

弹幕安静下来。

洛尔直勾勾地看着镜头,嘴唇微动,气若游丝地说:

“我在另一个世界等你……”

“daddy。”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显示生命体征的机器发出滴滴滴的警报声。

药刑结束后,贾斯蒂斯又操纵机器在洛尔身上的致命位置补了几枪,直播在洛尔被推进焚化炉,整个人被烧成灰后才停止。

沈榭问:“洛尔让我看的?”

谢时川:“是。”

沈榭笑了下,“‘在另一个世界等我’,有意思。”

谢时川:“是。”

沈榭晃了晃腿,又问:“另一个世界在哪里?”

谢时川缄口不言,这几天来第一次出格地抱紧沈榭,将他压进自己怀里,“你明天就会知道了。”

沈榭拍拍他的手,“你不想把我送出去?”

谢时川:“是。”

沈榭轻笑,“你可以拒绝他们。”

谢时川:“……”

沈榭反手摸了摸谢时川的脑袋,在他耳边刻意放低了声音,“谢时川,把我藏起来。”

“带我去没有任何人能发现的偏远星球,你可以永远看着我,还可以……”

后半截话隐没在唇齿间,沈榭曲起指节,玩弄似地勾了下谢时川的喉结,“你说它会听话,可是它没有,它让我坐得不太舒服。”

“宝宝,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忍这么久。”

环抱着沈榭的胳膊收紧,喉结滚动时蹭过沈榭的指节。

沈榭飞快道:“给我一把微型速充粒子枪,准备好迁越飞船,你在船上等我,等我杀了他,我和你一起走。”

谢时川将下巴抵在沈榭的肩颈处:“不。”

“不什么?不敢还是不信?”

谢时川深深地望着沈榭:“我不愿意。”

沈榭嗤笑,冷漠无情地推开他的下巴,刚刚还黏黏糊糊的沈榭飞快竖起浑身尖刺。

他挣扎着从谢时川怀里挣脱,缩回搭建以后就没用过的柔软巢穴,没什么情绪地撇了他一眼。

“滚。”

而后埋头在游戏里。

谢时川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知道自己应该习惯,但心脏告诉他他受不了这个。

他呼吸数次,才勉强收起不该产生的情绪。

“抱歉。”

谢时川站在牢房门口,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

一只抱枕扔了过来,正中谢时川的脸。

谢时川捡起那只抱枕,若无其事道:“明天我会送您离开。”顿了下,又说:“抱歉。”

令人遗憾的是,这次沈榭完全没有理睬他,他自然也无法得到饱含愤怒的抱枕。

谢时川离开后,沈榭一把将手中的游戏机摔在地上。

又泄愤似地将牢房里能拆的东西全都拆光。

地面一片狼藉。

沈榭仍觉不够,捡起地上碎得并不完全的零件继续摔打。

毛绒玩偶也被他扯得支离破碎,里面白花花的填充物和零件混杂在一起。

发泄持续了半个小时,沈榭体力不足地坐在床上,咬着下唇,将身子弯了下去。

他捂着脸,像一个前途无望的破产者,哽咽着,脊背颤抖。

谢时川着迷地盯着沈榭,将他哭泣的片段地剪辑下来,并将之放进加密文档中,和换脸洛尔的视频并列。

这些是他夜深人静时的精神食粮。

他伸手去摸全息模拟中的沈榭,叹息道:“只是输一次,就这么伤心。”

“笨蛋父亲。”

洛尔死后次日,监狱遭受疑似洛尔追随者的袭击,数百名犯人失踪。

谢时川站在沈榭半步之后,在闪烁的灯光中,看沈榭背影。

一艘小型迁越机撞破监狱,停在沈榭十几米远的地方。

舱门打开。

洛尔一跃而出,飞奔向沈榭,一把将他抱起。

他将鼻子埋在沈榭颈窝处,用力嗅闻。

沈榭推开他的头,洛尔嘴角兴奋的笑容,在看到沈榭的表情后,渐渐冷下来。

他抬眸,非常不爽道:“谢时川你个狗屎东西,我不是告诉你别提前跟daddy讲今天的事?”

谢时川:“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洛尔冷笑一声,收回视线,捧着沈榭的脸和自己的面颊贴贴。

沈榭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弄。

监狱受到破坏,警告红灯闪烁不停,沈榭越过洛尔,看向他身后的飞船迁越机。

迁越机的仓顶打开,里面明晃晃地坐着另一个人。

水银般流泻下来的长发,被警告灯染上危险肮脏的红。

黎与沈榭对视。

洛尔也察觉到沈榭过分安静,顺着他看着的方向望过去,揽着他的肩膀,笑嘻嘻道:

“黎说他的伊甸园已经准备好为你再次开启,我们可以在里面生很多孩子。”洛尔全然没有被讨厌的自觉,情绪极其亢奋,“daddy,全新的世界,全新的我全新的你,我们都会在伊甸园得到新生、永生,此后再无背叛和抛弃。”

沈榭:“我不想去。”

洛尔勾着头去看沈榭表情。

他眼睫虚弱无力地颤抖,突然抬起,眸中满是哀求。

“洛尔,我不去,我不想去。”

洛尔愣了下,没忍住,很响亮地在沈榭脸上啵唧亲了一口,刚要说什么,就被黎打断。

他波澜不惊地开口:“注意时间。”

洛尔耸肩,见沈榭实在抗拒,一把将他扛起。

沈榭用力挣扎,短平的指甲在洛尔**的肩膀上抠出一道道血痕。

他对着谢时川身后,大声尖叫:“谢时川!我不想去!”

“放开我!我不去!”

“谢时川——”

谢时川转身。

他听到洛尔并不走心的安抚、沈榭惊恐的哭叫,他听见沈榭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

随着迁越机机门关闭,吵闹的声音消失。

谢时川攥紧拳头。

沈榭会被送到伊甸园,他会永远安全地呆在他的视线中。

沈榭是骗子,他很麻烦、棘手。

没人能保证获得百分百的沈榭。

洛尔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和他厌恶的黎勾搭在一起。

驯服沈榭需要的成本太大,要大量的财富和绝对的权利。

而他只是谢时川,只是小小的护卫队队长,与那些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人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他同意。

如果不能完全地占有他,那么永远看着他,占有很少的一部分也可以。

谢时川停下,心有所感似地转头。

沈榭被洛尔锁在怀中,嘴巴开开合合,绝望又痛苦地说着什么,应该是哀求。

洛尔戏谑地笑着,捏住沈榭下巴,凑过去吻他。

在唇与唇即将接触的瞬间,动态视力极好的谢时川,清晰地看见,沈榭闭上嘴,做了一个咬下去的动作。

砰!

谢时川没听到,但他脑子里突兀地出现一个声音。

迁越机透明的高密度前窗炸溅起混杂着碎肉和灰白色组织的血。

谢时川停止呼吸,时间好像也停止了。

在静止的时间中,他清楚地在模糊血液的夹缝中,看见半个头被炸飞了的沈榭。

大半夜的就该写点阴间玩意(叹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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