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高墙闲人沐(四)

卢恪五官方正,身高九尺,魁梧威猛,若不是身穿太监服,那活脱脱就是一位历经风霜的江湖人士。

卢恪不疑有他的贴近沐青樾。

沐青樾稍稍侧了侧身,正脸对着卢恪,暗搓搓地说道:“我有病,花柳病。”

卢恪大目圆瞪,面如肝色,惶恐着退避三舍。

手腕上的力道一松,沐青樾旋身一退,于袖中掏出三枚银骨钉,射向卢恪,朝笑道:“怕了吧,哪有什么秘密,这也会信,果然是大傻子加小屁孩。”

卢恪还真是练家子,左避右闪,银骨钉堪堪擦过他的面颊,嵌入他身后的枯木丛里。

“竟敢愚弄本皇子,本皇子要阉了你!”季襄矮脚一跺,怒嚷,“卢恪,打他!打残打废打死,本皇子兜着!”

沐青樾脚底抹油,溜得飞快,这要是再被卢恪抓住,那还得了。

卢恪动作迅捷,身影如疾风般的掠至沐青樾身前,攻掌袭之,沐青樾同时扬掌挡开他的攻势。

岂料,卢恪指间夹杂锋利的暗镖,沐青樾掌心一疼,手臂瞬间生麻,力道尽散。

沐青樾摊掌一看,手心处一道红痕,隐隐泛出血丝。

卢恪五指成钩抓,扎住沐青樾胳膊,想把他拎起来。

“卢恪,把他给我甩出去,让本皇子看看他命有多大!”季襄大叫。

“别听他的,你敢甩飞我,你小命就没了,他可不会管你小命。”沐青樾牢牢掰住卢恪的手腕。

卢恪手下用劲。

“不要!你已经伤了他,能不能放过他啊。”季岸慌忙上前,他受欺负惯了,对好多事都已无所谓,可若让他人因其受伤,他必定寝食难安。

“你个死猪,掺和个屁!”季襄对着季岸的屁股,死命一踹。

季襄下了猛劲,不仅将季岸踹的一头栽向地面,自己更是仰身跌坐在地。

季岸的身体擦过地面,整个人火辣辣的钝痛,几乎晕厥。

“啊,太子殿下!”腿痛难忍的朗嘉,慢慢地挪到季岸身边,虚弱道,“您可千万不能出事。”

沐青樾不由地担心季岸,脑袋都撞到地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与此同时,卢恪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沐青樾拎了起来,掷力一甩。

“你还真敢甩我,你个孙子……”沐青樾直直地飞了出去,飘扬的身影划过天空,青锦白裳如弧光飞跃撞向枫林院墙。

沐青樾即将撞到院墙之际,忽而一道紫影于天外而来,探手揽过沐青樾,将他带往地面。

紫影衣衫翩飞,抚风而落,气韵闲静。

一落地,他便迅速放开了沐青樾,仿佛沐青樾身上有刺似的。

沐青樾定魂之余,抬眼打量救他之人。

“你是何人,从哪来的?”沐青樾瞧了瞧天,从天而降?

“不冉阁。”那人低声道。

沐青樾望向院墙外,不冉阁就映在天边,“你是,季冉?”

季冉没有应声,他淡淡地瞟了沐青樾一眼,随即将目光移向他处。

在他的浅薄记忆里,沐青樾是一个不沾染黑暗,永远活力满满仿佛随时都拥有曙光的人。

初见是如此,刚才再见到他,又是同样的感觉。

沐青樾在季襄所制造的这场闹剧里的一举一动,透出的都是骨子里的热血心肠,如阳光一样明烈。

是纤云宫,乃至整个皇宫久违的明烈。

他不敢看他,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敢将他看得太清楚。

沐青樾盯着季冉的容颜直瞧,不自觉地将季冉与季凉作对比。

这两人还真是半点都不像,五官和神韵没有一处相似的。

季凉眉目纤暖,柔光半染,而季冉的眉目之间,有着一种拢于山海间的烟雾般的郁气。

沐青樾挥开思绪,他想这个做什么,季岸还躺在地上呢!

季岸强睁着眼,见沐青樾安然无恙,心中大懈,昏了过去。

沐青樾见状,朝季冉急道:“快传御医来吧,小太子的情况怕是不妙。“

季冉没有接话,他的视线穿过残风,依附于立在院门外的季凉身上。

刚才季冉救人的那一幕落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里,也落进了刚到藏枫林的季凉眼里。

“好险啊,多亏了冉表哥。”孟里芜偷偷观察身侧季凉的情绪。

孟里荒也随行左右,冷脸未语。

他们刚到这时,就见到沐青樾被甩了出去。

从院门到沐青樾被甩飞的距离,纵然季凉身法再快,也救不了沐青樾。

孟里荒能感受到,季凉在那一刹那间的紧张害怕和确认沐青樾无恙之后投向卢恪的冰入寒渊的肃杀之气。

秒瞬间,又化作虚无。

季凉的肃杀,孟里荒不曾见过,紧张害怕,更是不属于季凉的。

以往他们一起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得与失,季凉从未流露过这些。

“芜儿,传御医,带太子下去诊治,将这里的事如实禀告父皇,包括青樾受伤的事。”季凉淡声吩咐,无视季冉投向他的目光。

“嗯。”孟里芜即刻命人将季岸和朗嘉一并带回正殿。

“你可算来了。”沐青樾看到了季凉,很是自然地走向他,“幸亏季冉突然出现,不然我肯定瘫在你家墙上了。”

季凉注意到沐青樾手上的血滴,眉头微皱。

沐青樾刚挪动三步,季襄立马眸色生寒,厉声吩咐卢恪道:“抓住他,本皇子现在就要阉了他!”

“你个小疯子,能不能消停点。”沐青樾无语道。

“敢骂本皇子是疯子?”季襄气急,喝道,“本皇子要折磨你!卢恪,还不赶紧抓他,带到延时宫去!”

卢恪见眼下形势有变,稍有迟疑,慢了动作,刚要出手,季凉便已掠至他的面前,拂袖挥掌,轻松地将他击倒在地。

季凉前招刚完,孟里荒后招便至,抽出银链鞭缠住卢恪的脖子,脚踩其背,往后一拉。

卢恪仰首微咳,手指扯着鞭子,心肺剧痛不已,季凉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实则却是杀招,幸亏他有所防备,运功做挡,不然怕是要没了半条命。

“够意思。”沐青樾对季凉扬了扬眉,又故意朝擒着卢恪的孟里荒眨了眨眼,笑道,“大表妹火气依旧啊,我还是那句话,要去火,找我就行。”

孟里荒眼风凌厉,讽刺道:“真是好色。”

“这怎么就叫好色了?大表妹,我只是想帮你去火,去火有很多种方法的,我说的是逗你开心,让你开心到把火气降下去,”沐青樾佯装正经,转个背笑问季凉,“我好色么?”

“我倒是希望你能色我。”季凉在沐青樾身边小声耳语,沁兰般的气息抚过沐青樾耳畔。

沐青樾白眼横飞,同样小声道:“你没救了,病入膏肓了,这病没得医。”

“你能医。”季凉轻声道。

“我不医。”沐青樾失笑。

季凉也不与他争辩,敛了笑意,“手,我看看。”

沐青樾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原先细小的伤口有鲜血溢出,缠绕于指,“小伤而已。”

季凉顾自执起沐青樾的左手。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沐青樾下意识地挣脱,“就是被划了一下。”

卢恪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当即求饶,“奴才有罪!不该伤了沐伴读,素闻四皇子宽容待人,请四皇子饶恕奴才一时之过!”

卢恪面有悔意,却似乎并不是因为害怕而生,他虽求饶,但无惧色。

“有罪还敢求饶!”孟里荒开口便火药味十足。

“奴才认罪。”卢恪满脸涨红,青筋暴起。

孟里荒冷哼一声,手微用力,鞭子往后一拉,惹的卢恪再度求饶。

“这会知道求饶了,”沐青樾俯视卢恪得意地笑道,“卢孙子,你武功太差劲了,还想弄死我,镖呢?”

沐青樾说着,便开始在卢恪身上搜那枚伤了他的暗镖,敢暗箭伤人,多少要让他吃点苦头。

“没用的东西!”季襄在旁边积怨已久,细眼怒瞪,猛踹卢恪两脚。

季凉及时拉开了沐青樾,不然卢恪就扑在沐青樾身上了。

孟里荒也及时抽走了鞭子,她的银链鞭带有软刺,季襄这两脚下去,她若不抽鞭子,卢恪定一命呜呼。

卢恪趴倒在地,咳嗽不断,哑着嗓音,自作聪明地说道:“谢四皇子饶恕奴才。”

“你还挺会讲笑话,谁说要饶了你了。”沐青樾趾高气扬地笑道。

季襄斜睨了一眼季凉,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懂,季凉对沐青樾豪不遮掩的关心。

今天他绝对带不走沐青樾,但他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四哥,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沐青樾对我不敬,我今天一定要教训他,你别管。”

“小疯子,你怎么这么执着。”沐青樾不爽地凑近一步,卢恪差点让他死了,但罪魁祸首可是季襄。

“不许叫本皇子小疯子!!”季襄气得抓狂。

“襄儿现在应该关心的,是太子的伤势。”季凉面色和缓,看不出有什么不悦,但话音很明显带了几分冷意。

“他个死猪能有什么事,最多也就晕了而已,又不是死了。”季襄轻谩道,“皮糙肉厚的,猪一只。”

季凉不再与他言语,拉着沐青樾去往屋内。

“四哥!”季襄大嚷,“沐青樾得罪我了,我不会放过他的!”

见季凉不予回应,季襄负气而去,卢恪踉踉跄跄地爬起,垂头弯腰,半步不离。

“小凉。”一直立在院墙边的季冉,喊住了季凉。

季凉脚步一顿,微微侧身,客气地笑道:“多谢哥哥救了青樾。”

“何必言谢。”季冉言语平静,只是那目光,在微暖的日头下,蕴藏着及丰富的情感,再看一眼,又是平淡无奇,“你……”

“你一向什么都不过问的。”季凉截断了季冉即将出口的话,疏离地笑道,“所以有些没必要说的东西,就不要说了。”

沐青樾琢磨着季凉的笑容言语和季冉望过来的视线,疑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季凉带着沐青樾进屋。

“你别拉着我了。”沐青樾挣了挣,引得掌心一疼,不禁‘嘶’了一声。

“很疼么。”季凉松开沐青樾,“我去拿药箱。”

沐青樾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伤口开始发痒,血也越流越多。

“殿下,我去拿。”孟里荒一并进了屋。

“荒儿先下去吧。”

孟里荒立马躬身而退。

季凉很快拿了药箱出来,他坐到沐青樾身边,用白纱布蘸了点药箱里白瓶中的净水,细致地擦干净沐青樾指间和掌中的血痕。

“这是什么灵药?”沐青樾闻了闻散于空气中的味道,有浓重的药味,“碰到伤口一点都不痛,还有股药香。”

“就是普通的水混了去污的草药。”季凉倒了点净水在沐青樾的伤口处。

“我可以自己来,这么点伤,不上药也没事。”沐青樾单手捞过药箱,又被季凉拿了过去。

季凉取出最底层的一个黑色瓶子,拔掉瓶盖,轻柔地按住沐青樾的手腕,温声提醒,“会很疼。”

“不过就上个药,能有多疼,不用按着我。”季凉的手指柔嫩温暖,覆在他的肌肤上,竟生出麻麻痒痒的感觉。

“不按着,你肯定要逃。”季凉笑着解释了一下。

沐青樾辩驳,“我怎么可能会逃,别按着了。”

季凉收了手,将白色药粉撒在细如银针的伤痕上,“疼的话可以喊出来。”

“笑话,再疼我也不会喊,我更不会逃,我堂堂男儿鹅啊……啊啊啊……哇!”手心乍起火烧般的剧痛,沐青樾猛然缩手,疼得跳了起来,远离季凉,叫喊道,“你这是毒药吧!”

“不是说不会逃,也不会喊疼么,”季凉唇畔拢笑,起身拉着沐青樾坐下,握着他的手腕,毫不迟疑地继续撒药,对着他的掌心吹了吹气,“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根本没什么用,疼死了。”沐青樾痛的扎心,也顾不得季凉的动作有多暧昧了。

“这是疗伤最快最好的创药,疼是疼了点,不过也就疼一会。”季凉取来白纱布,慢条斯理地包裹住沐青樾的手掌,“不出半个时辰,便会痊愈。”

“有这么神。”沐青樾笑道,“你这好东西还挺多。”

“都是舅舅留下的,宫里有一些,”季凉低头仔细地缠着白纱布,“舅舅的好友那也有一些……”

季凉顿了顿,思衬了会,又道:“其实舅舅的好友,也算是我的师父,不论武学还是医学都很厉害,和舅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师父?”沐青樾联想到了季凉会武这一茬,他原本觉得,季凉会武,大概是宫里有专门教授皇子武学的人,可季襄和季岸的废,又提醒了他,这一想法有可能不存在。

沐青樾伸着脖子,歪下头,寻着季凉的眼睛,问道,“那你的武功,是不是他教的。”

季凉停下缠纱布的动作,抬眸笑道:“嗯,从七岁开始,我和季冉,还有芜儿荒儿经常出宫去找他。”

“不对,你八岁的时候,可是被我一推就倒的。”沐青樾质疑中又带着碍耐不住的得意,“像个文弱的小姑娘。”

季凉淡笑了一声,“父皇在场。”

“你是说,不能让陛下知道你会武功?宫里有不让皇子习武的规矩么?”沐青樾嗤之以鼻,想想也不可能有这样的规矩。

“宫里有武师,会教授皇子武学,只不过是在十二岁后。我和季冉,跟随武师学武,都不怎么上进。父皇,也是希望如此。”

“陛下希望你们不上进?”沐青樾脑筋转得飞快,脱口而出道,“是和杜氏有关吧,先帝忌讳杜氏,陛下也忌讳?”

若照季凉所说,方才季冉可是在众目睽睽下救了他,季凉也在众目睽睽下打了卢恪一掌,这难免不会传到季叙耳朵里。

“在父皇眼里,我们越听话,越是无能,他便越舒心。救你,那不算什么,我们会些武功,才是正常。”季凉轻轻松松地就猜中了沐青樾心中所想。

沐青樾暗自埋汰,季凉和季冉的武功若是称为‘会些’,那他的武功,岂不就是‘不会’。

“皇家的圈圈绕绕可真多,”沐青樾庆幸自己不是皇族中人,“那会不会是你们想多了,其实陛下并不是那样想。”

“父皇虽然没有明面上限制我们什么,但他时常会以善意的名义教导我和季冉。”季凉回忆道,“皇子当以文为先,当养尊处优,最不宜外出沾染民间纷扰。”

沐青樾懂了,“言下之意,就是让你们别把心思放在武学上,也叫你们不要经常出宫。”

转瞬他又不太理解,“可你不还是常常出宫么。你刚才还说你七岁开始,经常出宫找你师父,还有,别忘了,你偷看我的事。”

季凉斟酌了下言语,解释道:“以往我每次出宫去找师父,都是从枫林岛离开,那底下有条通往宫外的密道,是舅舅无意中发现的。他告诉了母妃,七岁那年,母妃又告诉了我们。我以前去沐府偷偷看你,包括近两月来,都是走的枫林岛。”

沐青樾的注意力被引到了密道上,顿时喜上眉梢,有了这密道,他不就可以偷偷出宫去听戏,“枫林岛居然有密道,谁这么大胆子,在宫里挖密道是死罪吧。”

“舅舅还未住进来之前,”季凉低下头,继续缠纱布,猜想道,“这里住的是一位宠妃。”

“宠妃出墙啊,安的什么心。”沐青樾两眼放光,仿佛找到了金子一般,口吻也变的非常愉快,“那你们发现密道,知而不报,还偷偷出宫,若是被发现了,你就不怕?还是说有免死圣旨在,就无所谓了。死罪可免,活罪可免不了。”

“前朝已去,旧人皆逝,如今这里是纤云宫。”季凉拉住白纱布两段,轻柔地打了一个结,笑道,“包好了。”

沐青樾想着偷偷出宫的美事,偷笑出声。

“密道有机关,即使你找到了入口,你也出不去的。”季凉瞬间打破他的美梦。

沐青樾笑容乍止,不悦道:“那你说什么狗……”

面对季凉的笑容,沐青樾下意识的咽下了后头的粗俗之言,换了句正常的,“那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以后有机会,我会带你出去。”季凉笑道。

“你还真放心我,你就没想过,我会把密道的事捅到陛下那里去?”沐青樾想气一气季凉,于是无赖般地说道,“我告诉你,你让我不高兴了,我还真就把这事告诉陛下。”

“你不会的。”季凉十分淡定地笑道,“倘若你真的这样做了,我会为你感到惋惜。”

“惋惜什……”沐青樾突然闭嘴,季凉这话要是说下去,估计会歪。

“父皇若知道密道的事,纤云宫会获罪,”季凉笑道,“父皇会封了密道,你照样出不去。重要的是,你伤害了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伤害了一个愿意将秘密和性命交到你手里的人,怎能不惋惜。”

沐青樾假笑两声,果然歪了,好在他有心理准备,当做没听见,避免越来越歪。

“我说的可对。”季凉笑颜瞩目,沐青樾避不过。

“我只能听懂人说的话。”沐青樾装傻充楞地应付了一句,他晃了晃被包的宛如包子似的手,转言道,“你这包扎的手法不过关啊。那么小的伤,你给我包的好像我手废了一样。”

“第一次给别人包扎,包的不好,”季凉预拆开纱布,笑道,“要不然拆了,重新包个好看点的。”

“免了,别折腾我了。”沐青樾摆摆包子手。

季凉隐了笑意,正色道:“别再让自己受伤了,方才芜儿已经去叫我了,你又何必再与襄儿起冲突。”

季凉想起沐青樾撞向院墙的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活了十六年,他还不曾害怕过什么。

如果知道季襄身边有那样一个宫人,他绝不会让沐青樾和季襄之间有任何起冲突的机会。

而那个宫人,是个生面孔,该是近日才进的宫,武功不低,江湖气浓,太不寻常。

“季襄太欺负人了,你是没看见,我怕你没来,季襄就把季岸当猪宰了,”沐青樾为季岸抱不平,“季岸这日子过得真是比猪还惨。”

“岸儿总有一天会解脱的。”季凉话里有话,但沐青樾并未多想,也不曾注意到季凉一刹那的眼神变化。

“这么肯定。”沐青樾隔着白纱布,抓了抓掌心,伤口莫名发痒。

“只是希望。”季凉说得随心又自然。

沐青樾叹息道:“季襄就是个小疯子。”

“你不用管他,”季凉笑着收拾着药箱,“我会保护你的。”

沐青樾揉搓着掌心,一口否决,“只有弱者才需要保护,他要来找事,那就来,他不来,我也得找他,这小疯子居然真的要弄死我。”

“嗯,你比任何人都厉害。”季凉附和道。

沐青樾感慨道:“你这张嘴,真是能说,你要是个太监,这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功夫肯定是一流的。怕是没多少日子,就能混个太监总管当当。”

季凉似笑非笑道:“你可不要把我比作太监,好歹我也要与你生活在一起,这做了太监,便不好了。”

“……”沐青樾岂能听不明白话里的意思。

“乱想什么,你就说吧,你是不是个小色鬼。”沐青樾说着,眼前逐现重影,伤口也越发胀痒。

季凉轻笑,“是你在乱想什么。”

“我是正经的想……”沐青樾下意识地捏紧左手,而此刻被包的包子似的左手,突然从痒变僵,手指乃至手臂,如同被蚁所蚀。

季凉发觉有异,“怎么了?”

“不知道,手麻了,又痒又僵。”沐青樾按揉着手臂。

季凉眼神微变,当即解开沐青樾手上的白纱布。

伤口一接触空气,针刺般的疼痛如猛浪袭来,又似芒刺扎入心头,痛得沐青樾龇牙咧嘴。再瞧那伤口,红肿流脓,之前洒的药粉也悉数变作黑色粘液,沾满掌心。

“这是怎么回事?”沐青樾痛得连声音都抖了。

季凉取出药箱里的净水,沉声道:“你中毒了。”

沐青樾郁闷了,“不是吧。”

季凉将净水全部倒在沐青樾的伤口上,再用纱布擦净,“给你用的这种创药能辨出毒性,遇毒则化黑浆,继而麻痹经络,疼痛入心,伤你的暗镖上断然有毒。”

“卢恪那孙子居然在暗镖上淬毒?”黑浆尽去,沐青樾舒坦了许多,思索片刻,谨慎地提醒道,“如果他的镖有毒,应该不会是冲着我来的,毕竟他对我动手,是我主动寻衅,他也不可能当场在暗镖上淬毒。这事有古怪,他一个太监,竟然随身带着有毒的暗镖。”

“他确实很可疑,我会去查的。他伤害你,父皇也不会放过他。”季凉再次用白纱布认真的替沐青樾做了包扎,这次不像包子了,扁了许多,像个饼。

“是得好好治治他,平白让我痛个半死。”沐青樾言语狠了些,但他可没杀心,顶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以为,季凉所说的不会放过,也无关于性命。

因为季凉是微笑着说的。

只不过这微笑,似乎带着几丝冷意。

可这两个字,适合季凉么。

以他目前对季凉的了解,半点不适合,季凉是柔暖的,柔暖到无可挑剔。

沐青樾一愣,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无语,很快又想的通透,季凉本就是如此,他这样想,很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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