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墙闲人沐(五)

“也不知道这毒有没有解药。”

“你中的是慢性毒,短时间内不会有事。”季凉搭上沐青樾的脉搏,安抚道,“没事。”

沐青樾没能躲掉季凉的触碰,季凉也只是单纯的把脉。

“你也懂医是吧。”沐青樾活动了下饼手,洗了净水,倒是一点也不痛了。

“懂一些。”

“那你知道我中的什么毒?”

“不清楚,但如果是烈性毒药,你此刻如何安然?而且烈性毒药遇上这创药,会至使受伤之人昏迷不醒。”季凉宽慰地笑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师父那有一颗灵药,我去拿给你。”

“什么灵药?”沐青樾听到宝贝,眼睛雪亮,“不许故弄玄虚,说清楚。”

“五日病,”季凉道,“此药是舅舅所制,可抑百毒,可解百毒,也可愈百伤,除了自然病痛和命脉伤之外,都可解疗。只是极为难制,舅舅也只炼制成功了六颗,除了他自己试药的那颗,剩下的分别给了皇祖父,父皇,母妃,和我。”

沐青樾问,“你师父,他不吃么,不给季冉么?”

“师父不需要五日病,所以一直存放着,季冉服食过与五日病相冲的药。”

沐青樾点点头,心道,杜瞭还真是神乎其神,要是能见一下真人,那可真是一件美事。

想想还是算了,他可不想见鬼。

那便退一步,寻个机会,去一趟神秘的杜若山庄。

想想也还是算了,自从杜瞭的父亲,也就是老庄主杜贤去世后,杜若山庄就渐渐没落了,成了一处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山庄。

去了又有何意思。

“你是从密道走吧,”沐青樾心中一动,扬起笑容,“我和你一起,宫里真的是太无聊了,反正现在太子也用不到我。”

“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季凉起身温言道,“我很快就回来。”

“我没事,”沐青樾站起来活动了几下,“一起去。”

季凉凝视了他好一会,忽而漾开温和的浅笑,“那你亲我一下,我便带你一起去。”

沐青樾无语,往那凳子上一坐,不客气道:“成天做梦,容易影响心智。”

头顶传来低低轻笑,沐青樾听不惯这种轻盈似羽却总能扰人心神的笑声,刚要埋汰,一抬眼,便见季凉俯身过来,温柔软语落到他的耳畔,“我想要的,不止是让你亲我。”

沐青樾脱口而出的笑骂道:“我看你现在想要的,是脑袋开花。”

季凉笑笑不与他争。

他前脚刚走出殿院大门,沐青樾后脚便猫着身体,尾随其后。

彼此拉出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藏枫林殿外有一片方形的小型园地,种植着若干枫树,其实藏枫林殿院外乃至院内,无处不见枫树,就是零散了些。

在寒冬里,这些枫树的萧条覆盖着殿院的冷清。

沐青樾莫名的想起了应随枫这个已逝的名字,经身的寒风更清冷了些。

季凉在枫树地前驻足,枯枝落叶下站着季冉,他背对着季凉,手拈残叶,孤影寂寥,意识到身后有人,他回过身,看清来人,笑道:“他怎么样。”

“你关心他。”季凉言语平淡。

“我关心你。”季冉淡去笑容,染上忧愁。

季凉没再言语,他看着季冉,面上无笑无怒,眼中也无半点情绪。

沐青樾躲在院门后,探着半个脑袋,偷偷观望着。

季凉忽而展笑,却不是对季冉,他回转身,渡步走向院门。

沐青樾见季凉往回走,立即收回脑袋,贴着大门躲到一边。

“青樾。”季凉带笑的话语徘徊在沐青樾身侧。

沐青樾霎时泄了气,无语道:“你脑门后面长眼睛了。”

季凉委婉笑道,“你出了宫,肯定会到处去玩,你现在的身体吃不消。”

沐青樾立刻接上,“到时候我先吃下你说的那个五日病,不就没事了。”

季凉解释道:“他之所以叫五日病,就是因为服下他的人,会病上五日。”

“那这名字还真是取得没毛病,”沐青樾保证道,“没事,我撑得住。”

季凉不予妥协,“五日病的病症十分怪异,也因人而异,你会有何反应,无法预料。”

“信不信老……我直接闯出去,管他什么皇命。”沐青樾放下狠话。

“不要胡来,如果真的想出宫,”季凉的眼里渐渐泛起微光,笑道,“方才让你亲我,你不愿亲,其实我也可以亲你,都是一样的……”

沐青樾及时避开一大步,刚要埋汰,却在不经意间瞟到依旧还站在枯枫下的季冉。

眼中的人影,神色伤情,视线犹如灼热炎刃,直刺过来。

沐青樾惊愕,使劲眨了眨了眼睛,想要看得仔细些,然而季冉的神色,只剩闲漠。

他绝对没有看错,那种纠结的伤痛目光,绝非错觉。

而他和季冉并无交集,这般目光绝不会为他,那便是为了季凉。

沐青樾用手肘戳了戳季凉,“你和季冉,你们俩有事。”

“我和季冉没事。”季凉笑着否认。

“当我瞎么,”沐青樾越想越不对劲,凑近季凉小声道,“你对他不友好,还有刚才你说要亲我,他看过来的眼神,很伤感,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伤感。”

季冉耳清目明,他听到沐青樾的话,下意识的和季凉对视一眼,对沐青樾淡声道:“你误会了,我只是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一些不快的事,与小凉所说的话无关,请别介意。”

什么叫做……请别介意?!

“我可没介意,”沐青樾矢口否认,“我就是好奇。”

“回去休息吧。”季凉微笑道,“还是说,你想让我在这亲你……”

“我想个鬼!”沐青樾也不想与他纠缠,也明白说下去必然是没有结果的,便进了屋子,重重的关上了门。

院落里一瞬鸦雀无声。

季冉平视季凉,哀意渐起,原本他和季凉之间的关系,平淡如水。

虽然不如他意,但尚能接受。

然而这一刻,沐青樾的出现,很真切的让他在混乱的迷雾中生出一丝害怕。

不为其他,只为季凉对沐青樾的那种认真。

季凉身上,有太多沐青樾不能知道的秘密,他若走错一步,那就是一场令他身心受损的劫难。

“他怎么了,需要你去拿五日病给他。”季冉的声音里洋淌着和缓的淡淡忧伤。

“中毒了。”

“那就非得五日病么。”季冉望着季凉,“你还将密道的事告诉他了?你就不怕他会泄露。”

“他在宫里待不住,密道的事我不想瞒他。至于泄露,他不会的,我也会看着他。”季凉礼貌的淡笑着回应季冉的目光,淡漠地走过他的身边。

“小凉,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说,但我看的很清楚。”季冉拉住季凉,又立即松开,在他身后淡淡道,“我是看得最清楚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

“那又如何。”

季冉静了会,陷入回忆,“最早的时候,你从师父那里看到他的画,你的眼里有欣赏,对吧,你问师父他是谁。师父对你说,他是沐将军的小儿子,是个很有性格的小公子,喜欢混迹在瑶都大街小巷。记得你怎么回师父的,你说,你很好奇他,你说他的画,能让你感到山水的宁静,万物的善意,人间的美好,你很想要认识他。

那会我在想,你只是说说罢了,可是,之后的日子,你总会有意无意的提到他,你提到他的时候,眼神会变。我就变了想法,或许某一天,等好奇和欣赏过了度,你真的会主动去认识他。

但等不到你主动,老天就为你创造了一个机会。我们随父皇去了沐老将军寿宴,那时候,在沐将军的梅林庭院,父皇他们都走了,你却还留在原地,看着梅林。我以为,你是在观赏梅花,我叫你,你都不应,原来你是在看着梅林里的沐青樾。

后来他在寿宴上那样对你,你一点都不生气,你看着他跑出沐府,呆了好一会,甚至想要去追,你想去解释?去道歉?或是讨好他?不知道了,要不是我拉住你,你肯定追出去了。那种场合,你应当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可是你却为他乱了方寸。

你隔天就出宫去找他,我和荒儿他们发现了,硬是跟着你一起去,你也没拦着。可我实在没想到,你居然只是坐在沐府的屋顶,那么简单的看他几眼。后来沐青樾去了烟城,你并不知道,还是去了沐府,没见到他,你很失落,我第一次见你那个样子。你不喜欢狗,可是你却将……”

季冉说到这顿了顿,脸上似有愧色,“却将他养的狗带回了宫,即便被咬伤,你也不让旁人动它……曾经我以为,时间久了,你就会忘记沐青樾,但你没有……”

几片残存在枫树上的枯枫叶,挡住了不算明朗的日头。

季冉立在树荫里,身影显得无比沉甸,本是飘逸的紫色锦袍,也在阴影里,沉重地抚不动微风。

“你说这些,有何意义,你是想让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一遍,”季凉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我就是那样无可救药的喜欢上沐青樾了么。”

“我担心你,你有想过后果么,你承受的够多了,若将来再加些东西上去,你能受得住么。”季冉眼明心静,从不涉足泥潭,却能看清泥潭的深浅。

然而所谓的心静,一旦涉及季凉,便会消失无影,这是最无奈的。

季冉努力压下心中的苦恼,他明白某些话说不得,不言不语,不念不想,有些东西才能照常维持,但某些不该言明的话还是被苦恼推出心口,“对不起,我不是想劝你什么。我错过,所以我不会,也不敢再干涉你,世事无常,我就是怕将来……”

“不要因为青樾的出现,去烦扰些什么。”季凉回眸微笑,不痛不痒地截断了季冉的话,“你不该是那样的,别让我再记恨你一次。这里的天,始终也要带些光明,阴沉的天色,我着实不喜欢。青樾喜欢下棋,别让他靠近你。”

季凉渐渐远去,暗暖的身影在季冉眼里逐渐淡去。

“要是结果不尽人意,就让我来承担吧。”季冉坚定的话语混在寒风里,扎根在他的心里。

季凉出宫之前,去了一趟纤云宫正殿探望季岸,顺便嘱咐孟里芜一些事情。

季岸已醒,但仍然昏昏沉沉,脑袋上围着的白纱,甚是瞩目。

孟里芜和孟里荒还有闻讯而去的杜婳陪在床侧,杜婳正安抚着季岸,端娴的模样,万年不变。

季凉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不禁感叹,他这个母妃,总能将慈母善妃,演绎的惟妙惟肖,让旁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便讽刺般的哑然失笑。

“表哥。”孟里芜瞥见了季凉。

杜婳凤眸侧抬,季凉对她行礼。

彼此眼神的交接,撞击出沐青樾刚到纤云宫时,季凉所说的话。

沐青樾可以让季岸犯错,以此来进一步激化季襄和季岸的矛盾。

这话应验了,杜婳为此很满意。

“太子如何了。”季凉劲直来到季岸床边。

季岸在床上直挺挺的躺着,滚圆的身体几乎占据了大半的床,他的面貌本就接近哀容,受了伤之后,眼窝凹陷,大小眼更为明显,唇色又泛出不寻常的白,使得他看起来孤苦可怜。

“御医说,并无大碍,”孟里芜回道,“但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不然怕是要落下病根,时常头疼了。”

“四哥不要叫我太子,”季岸半睁着大小眼,像吊着半口气似的道,“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岸儿吧。”

杜婳慈笑着理了理季岸的被子,“我们的太子啊,这规矩可不能乱。不过,你在本宫眼里,就如同你四哥一样,都是本宫的孩子。”

季岸吸了吸鼻子,仿佛下一秒便会哭出来,夷妃在世的时候,经常责训他不许流泪。每每受到委屈想要流泪的时候,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此刻听着杜婳的关怀暖语,想着过往的那些委屈以及夷妃不在的事实,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般的涌流而出。

“好孩子,哭什么。”杜婳用锦帕擦去了季岸的眼泪。

杜婳的虚情假意越真,季岸就越可悲。

季凉想着季岸注定凄寒的将来,缓缓移开眼。

他没让季岸看到他眼中为他而生的短暂悲悯。

他正在一步一步摧毁着季岸的人生,又凭什么心生悲悯。

季凉恍然忆起,九年前,当他救了意外掉下树的季尽之后,杜婳私下庞然大怒的质问他,“你管他干什么?就让他摔死,他们死光才最好!”

七岁的他不明就里,杜婳似乎从那年年初开始,就万分仇视所有皇子。

下一秒,杜婳狠狠抓住他的肩膀,冰冷的言语夺口而出,“所有人都觉得本宫得到的荣宠至高无上,是啊,季世是留下那样一道遗诏,可是,那是你舅舅用命换来的!凉儿,你知道季世有多忌惮你舅舅吗!到死都忌惮!他害怕呀,你舅舅比他有本事,有名望,只要你舅舅想,这江山就可以姓杜。他害怕这一天的到来,无论你舅舅如何明志,他都心有芥蒂。”

杜婳叫来了季冉,她告诉他们,杜瞭去世的真相,他是被季世害死的!

季凉听后,茫然的僵立着,他问,“舅舅不是因为得了急病去世的么。”

“急病?呵,确实是急病,但这病是季世逼他得的!你舅舅本就精通药理,让自己急病加身又有何难。”杜婳哼笑,“季世病死的前一晚,突然召见你舅舅,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你舅舅回来的时候,情绪很低落。第二日你舅舅又去找他了,回来后,一言不发的进了屋,我觉得不对劲,就进屋去瞧他,可终归是晚了一步。

他早已在季世面前服了五日病都难解的毒,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对我说,‘他为君,我为臣,他始终对我不放心,我和他一起走,是最好的结局。我只希望他别牵连你们,他答应了,留了一道圣旨,也在满朝文武面前宣读了圣旨,这样一来,我就安心了。’你舅舅对他那样忠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我虽怨,但我到底是嫁给了你父皇,我能怎么样。况且几天后,你舅舅的事,竟有了变故,我慢慢的便不怨了。可谁知,前段时间,我无意间在你父皇的寝宫里发现了一道季世留下的密旨,那上面的内容可真是讽刺。

两道遗诏,一道明着眷顾我们,另一道背地里暗藏杀机。他害死了你舅舅还不够,居然还豪不顾念亲情的想要赶尽杀绝!他这人是丧心病狂的,什么亲情,不堪一击,权欲才是最重要的!”

杜婳说出了密旨的内容,季凉震惊不已,难以置信。

“只要时机一到,本宫和你,还有冉儿,还有杜若山庄,一切和你舅舅相关的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都没有好下场!”杜婳警示他,“凉儿,你天资聪慧,这是上天对本宫的恩赐。你要记住,你不需要柔肠善心,那会害死我们的。”

“冉儿做不到的事情,”杜婳摸上一旁早已吓呆的季冉的面容,低叹着,转瞬又抓着季凉,“你可以的。”

季凉挣脱开杜婳,“密旨可以永远是密旨,只要父皇不去理会。”

“不可能的!”杜婳激动地喊道,“你不了解你父皇吗!他对事事都猜忌,他的性子心思向来随季世,他自会认为季世做得对,他们都是同类人!”

季凉欲言又止,最后没什么底气地说道:“那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走得了吗?你怎会不明白,你虽然才七岁,但本宫知道,你都明白,”杜婳讥笑道,“我们即使逃得出皇宫,也逃不出你父皇的围捕。”

“那你要我怎么做,”季凉几乎猜到杜婳所想,“弑兄,弑弟,弑父么!”

“是,既然逃不过皇族的禁锢,那便抹杀一切对我们不利的东西,站上这皇宫的最顶端!”

“我做不到,也不会做。”

“那就让所有的一切都提前颠覆好了。冉儿会死,我会死,杜若山庄的所有人都会死!”杜婳疯狂的将角落的季冉拖到季凉面前,掐着他的脖子对季凉道,“反正都要死,那不如让冉儿先死好了!随后我便去陪他。”

杜婳身怀武功,力大气蛮,季冉无法挣脱,他的脸由青白转为绛红,逐渐失去血色,他说不出话来,他望着季凉,眼里尽是不忍心,他在心疼季凉。

季凉终是让了一步,低低道:“我知道了,你放开他,别的我可以听你的,但弑父,不可以。”

“没问题,阻碍没了,我们的命,就可以保住。”杜婳几近疯魔,眼里全是以保命为借口的,权利的**。

她好生安抚了季冉一顿,又道出当年杜瞭死后的变故,并嘱咐他们若干言语。

从那一刻开始,皇宫的天,变了。

一道尚未执行的密旨改写着季凉的人生,也改写着与之相关的所有人的人生,谁也逃不过。

“见太子无恙,我就放心了,好生休息。”季凉对季岸微笑,暖风般的笑容此刻不掺杂其他。

他示意孟里芜和孟里荒随他出去。

“四哥这就走了吗?”季岸试着坐起来,“沐伴读手上的的伤要紧吗?也让御医去瞧瞧吧。”

杜婳慈笑着扶他坐起。

“他没事,”季凉并不想在此地久留,维持着笑容,“你休息吧,四哥还有事,先走了。”

季凉罕见的没有与杜婳告退,不是因为杜婳的虚假,只是一时的情绪,太多东西的对等,杜婳是那样,他也一样。

暴雨倾洒了大半,大地湿漉一片,还能掩盖么。

罪孽层层交叠,往事难以诉清,对错又如何分辨。

“父皇来过么。”季凉边走边对孟里芜道。

“嗯,陛下来看了一下,说是下午再过来,”孟里芜满脸的喜气洋洋,又有些遗憾,“就是没怎么惩罚七皇子,就罚了他禁足两个月,我可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他如何欺负太子,又差点弄死沐三公子的经过,中间我也没看到,有些地方还说的有点夸张,哈哈。”

季凉观望了一下四周,淡淡道:“襄儿被禁足两个月,这便够了。”

什么惩罚都无所谓,只要在众人眼中,季襄让季岸受了伤,结了仇。

如若日后季岸再出点什么事,季襄便是最容易被怀疑的那一个,以此引祸他人。

“嗯,不过那个卢恪,陛下把他关到惩教宫里去了。”孟里芜畅快道,“他就该死。”

季凉淡淡道:“他用暗镖伤了青樾,镖上有毒,一个太监,身□□镖,太过可疑。”

“什么?”孟里芜笑容秒变愤怒,“他胆子也太大了。”

季凉思索道:“他善于用毒,满身江湖气,面生,该是近来新进宫的。我怀疑,他是霍野庄的人,二哥和小凡获罪的事,传播甚广,他进宫该是为了救小凡。此人武功不低,但无谋略,一味的讨好襄儿,适得其反。如今他被关在惩教宫,倒是和小凡近了些。”

季凉思衬片刻,寥寥数语,就交代了孟里荒该如何去利用卢恪。

孟里荒立刻心领神会。

“妙啊!这样一来,卢恪可真是物尽其用了。”孟里芜会心一笑,“表哥当初没有让霍千凡改掉本名,是不是就是想着,会有今天这一出。”

孟里芜依稀记得,她还曾动用脑力,为霍千凡编过好几个名字,最后季凉却说,就用本名。

她还质疑过,如果用了本名,不就很容易让人查到霍千凡的背景吗?

季凉也只说了一句,查到又如何,查到的也只是身份而已。

宫中没有规定,江湖人士不得入宫做太监。

“这脚踏板是有了,”转眼她又有些疑虑,“但陛下会这么容易相信踏脚板说的话吗?”

“自然不会,”季凉道,“只要能在父皇的心里,埋下一些种子,就行了。”

孟里芜不明白,过了一遍季凉方才所说的那个计策,恍然道,“明白了。哈,这个卢恪,居然敢对表哥的心上人动手,就是活腻了。”

听到心上人一词,季凉面上染了些笑意。

孟里芜正乐着,转念想到另一茬,“可他万一不是霍野庄的人呢?不是来救小凡的呢?”

“小凡曾经说过,霍野庄中有一人待他极好,却又伤过他,我猜就是卢恪。但倘若卢恪并不是来救小凡的,也无所谓,在生死面前,他会是个有用的人。”季凉寥寥几语,稍微改了一下原先的计策。

孟里荒听清任务,颔首认同,“此事是否要与娘娘商量一下。”

“告知母妃便可以了。”季凉道。

“啊,”孟里芜双手一拍,看季凉一点都不着急沐青樾中毒一事,纳闷地提醒道,“别忘了问卢恪要解药,沐三公子不是中毒了吗?”

“我去拿五日病给他。”季凉淡然道。

“那不是寻常的药,”孟里荒少见的质疑,“就一颗了……”

孟里芜也十分不确定的道:“沐三公子的毒又不是非五日病不可。师父现在的脑子时好时坏的,这药肯定不知被他放哪了,他肯定懒得找,肯定会另寻他法救沐三公子。”

季凉神色悠然,眼神勾勒出十足的把握,“他会去找的。”

季凉想到了什么,笑意潋滟,落下最后的嘱咐,“尽量别让青樾接触季冉,别让他去不冉阁。”

孟里芜直爽地问道:“干嘛不让沐三公子去找冉表哥?”

季凉轻描淡写地说道:“只是不想他们过分交好。”

孟里芜还想问为何,但深知季凉不会再多言,她也只能暗自揣测。

她虽生活在纤云宫,但关于季冉和季凉之间深层的纠葛,并不清楚。

她只认为,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中,季凉和季冉之间不再存有小时候那般真正的兄友弟恭,剩下的只有季凉对季冉的淡淡疏离和季冉的无声承受,这也是存在在多数人眼里的。

她本着单纯的心,问过其中缘由,季凉也只是简单道,“长大了,便没有小时候那般要好了。”

这话,孟里芜也是挑不出什么奇怪之处。

她也问过季冉,季冉满面愁绪,只字未言。

也许事实就是如季凉所说的那样,时间淡化了兄弟情,这在所有人心中,并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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