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连环攻心束(二)

孟里荒强制的把沐青樾推坐到椅子上,又端出菜篮中的菜盘碗筷,齐齐摆到沐青樾面前,冷冷地吐出一句话,“赶紧吃,吃干净。”

她冷然地盯着沐青樾,由不得他说半个不字。

沐青樾瞅着孟里荒那严肃到如临大敌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孟里荒垮下嘴角,严肃进化成冷酷,心中的无名火也渐渐升起,开始想象自己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是否真的很可笑。

沐青樾即刻止笑,左右寻了一会,最后问孟里芜,“小表妹,你有火折子么。”

孟里芜歪着脑袋,不懂,“要火折子干嘛?”

“你姐姐变身成爆竹了,不得抓住机会,赶紧拿个火折子来点燃,”沐青樾伸了个懒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多喜庆啊。”

“噗……沐三公子你真逗。”孟里芜捧腹大笑,边笑还边抬眼看看孟里荒,一身红衣的孟里荒杵在那,脸色忽青忽白,眉间冷意盘旋,眼中怒气凛凛,还真像个快爆了的爆竹。

“爆竹表妹你也别站着了,快坐下吃饭,”沐青樾盛了一碗菜汤放到孟里荒面前,“都和你说了,你需要降降火气,让你来找我去去火,你就是不听,看吧,火气越来越大,小脸都憋的红彤彤的。”

“沐青樾!”孟里荒怒气飙升,一把抽出腰间银链鞭,手起,鞭落。

沐青樾往后一撤,鞭风堪堪扫过他的面门,锐利的银链刮刀一般带落了他额边的几缕发丝。

“又动鞭子,差点被你毁容。”沐青樾摸摸脸,倒是不惊也不怕,微微叹了口气,嬉皮笑脸地开玩笑道,“把我打毁容了,姑娘们都退避三舍了,难道你嫁给我么。”

孟里荒羞愤不已,再度扬鞭。

“姐!你干什么呀这是,快把鞭子放下,”孟里芜正面拦住孟里荒,一只手还按在她的胳膊上,“你这要真的伤了沐三公子,可就不好了,会出大事的。”

“谁让他胡言乱语的!”孟里荒气归气,还是收了鞭子,她的手劲她自己知道,刚才对沐青樾的那一鞭,根本没用多少力。

季凉所珍视的人,她就算再生气,也不会那般没分寸的下狠劲。

“让你嫁给我就是胡言乱语了?有些话我还没说呢,我要是嘴不把门,一股脑把心里话往外倒,你这脸,恐怕会红的滴出血来,”沐青樾坐下,不怕事的拿出装着辣椒粉的小葫芦红瓶,撒了点在自己面前的菜上,又急忙藏入袖中,他连着吃了好几大口蔬菜,“我有这么差么,好歹长了一张好脸,嫁给我你不得高兴死。”

“你还说?”孟里荒紧紧捏着银链鞭,心中反复按压怒气多次,才让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好了姐,咱们吃饭好不好,我都饿了,快坐下吃饭。”孟里芜扬着笑脸做着和事佬,这头又对沐青樾无奈地笑道,“沐三公子,你瞧你,把姐气的。”

“真生气了?开开玩笑而已,我错了,怎能让大表妹如此生气,别气了,我给大表妹赔个罪。”沐青樾站了起来,很自然的再次拿出小红瓶,撒了点粉在孟里荒那边的菜上。

可这粉末和辣椒粉却不一样,它并不是红色的,而是淡淡的黄色。

沐青樾抄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大块蔬菜到孟里荒的碗里,“这是烟城的一种黄豆鲜粉,洒在菜上,味美香甜,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吃的香吧。”

“姐,你看沐三公子都赔罪了,他就是和你玩闹呢,你快坐下,”孟里芜拉着孟里荒坐下,还热心地将筷子放到她的手上,“快吃饭吧。”

“小表妹你也吃,保证你吃了能乐上半天。”沐青樾拿过孟里芜的筷子,也夹了一块蔬菜到她的碗里,顺便将筷子递给她。

孟里芜接过筷子,乐道:“真期待,我试试味道。”

蔬菜入口,味道还是和平常一样,孟里芜嚼了几下,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为了活跃气氛,她还是夸张地道:“呀,沐三公子,你还真别说,好吃了不少,姐,快来试试。”

孟里荒端坐着,瞧了沐青樾一眼,沐青樾也正看着她,弯嘴微笑。

孟里荒快速的别过眼,即便她现在并不怎么喜欢沐青樾,也不得不去承认,沐青樾的容颜,真的是凝聚了世间灵物最美的精华,微笑时更是惹眼。

孟里荒再三抚平稍乱的心情,不疑有他的吃下了她碗中的那一块鲜菜。

沐青樾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笑得一颤一颤的,半点也不遮掩自己的笑意。

“沐三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孟里芜咽下一口饭,不明所以。

“你说呢,好吃么。”沐青樾饭也不吃了,托着腮仔细的观察着姐妹俩的反应。

两姐妹先后捂起了肚子,挤眉皱眼,似是强忍着什么。

姐妹俩对视一眼,再看沐青樾的表现,随之明白过来,沐青樾给他们吃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何你吃了没事?”孟里荒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想要教训沐青樾,但耐不住肚子实在太闹腾,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我们吃的不一样,你先前被我一激,气得要爆炸,愣是没注意我吃的是红色粉末的,那是辣椒粉,”沐青樾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笑道,“而你们吃的,是黄色的,那也不是什么黄豆鲜粉,而是季凉先前给我的泻药。”

孟里荒冰寒的眸光射向沐青樾。

“我喜欢温柔的人,像你这么凶的,又冷,一不小心就会被你冻死,鬼才娶你,”沐青樾一副锒铛模样,笑道,“爆竹表妹,别瞪我了,肚子不难受么。”

孟里芜最先离坐,捂着肚子,跑去了茅房。

孟里荒寒眸渐弱,她再没精力和沐青樾在此周旋,忍着肚痛,脚下如风的出了门。

沐青樾捏着宝贝泻药细瞧,红色的瓶子只要用手遮挡住瓶身,便和他的辣椒小葫芦瓶一样。

原先以为,姐妹俩也许会看出端倪,知道这倒出来的黄色粉末是泻药,毕竟她们也是跟在季凉身边的人,没想到她们竟是完全不知道。

沐青樾笑着收好红瓶,大摇大摆地拿上一把伞,打道不冉阁。

不冉阁的门虚掩着,沐青樾用手指推开一道缝,探头往里瞧。

屋内无人,他收起伞走了进去。

里头的陈设很雅致,任何物件都有别于宫中之物的奢华,连地板都是木质的,屋子更是充满了诗书气,除了有窗的那一面墙之外,其余的墙都挂着精妙的字画。

窗台上摆放着三盆红豆杉,窗台下是一张檀木制成的长方桌,桌上有精巧香炉,和一套看起来似乎也是木头制成的茶具。

此时窗户大开着,有雨丝随风侵入,落到窗前铺陈的锦毯上,顷刻就留下滴滴点点的水印。

锦毯的颜色和地板一致,面积很大,覆盖了二分之一的房间,边沿紧靠着墙,正中摆放着一方矮桌,桌上有棋盘。

而没有覆盖锦毯的地面右侧,有一道平移式的木格门。

沐青樾粗粗地看了一圈,既然季冉不在这里,他便也不作久留。

临走之际,他好奇地多看了那道木格门几眼。

依照不冉阁的格局来讲,那里不应该是有什么内阁。

沐青樾心思一动,脚步一转,移开了木格门,大片风雨猛灌进来,瞬间吹得他发丝翻舞,衣袂翩飞。

有几滴冰雨卷着冷风擦过他的眼睛,他下意识的闭眼,还是感受到了异感,不适地揉了揉眼,正欲关门,季冉的身影落入了他的眼里。

暗蓝色的天地,青绿色的兰池,石灰色的纤云亭,眼前的景物都是灰蒙蒙的,季冉就映在灰蒙蒙的尽头,清池的沿畔,大片的兰花盆栽群中。

他正弯着腰,抱起一盆兰花,放到清池岸旁的纤云亭里。

寒风往来纤云亭,刮过他的身体,散入到兰花群中,缓慢的浸袭着兰花的土壤和它的叶。

沐青樾微侧着脸,眯着眼,躲着势头渐猛的风雨,同时还观望着季冉。

这般大雨,季冉居然只身一人去搬运那些兰花,纤云宫的宫人是摆设么,这种事,还需要他一个皇子亲力亲为。

“季冉!”沐青樾半点不生疏地大喊,怎么说季冉对他也算是有救命之恩,他总不能光站在这‘欣赏’他的忙碌。

季冉抱着兰花,闻声回头,背面迎风的他,高瘦的身影润在风雨中,郁色染颜。

见是沐青樾,郁色便稍浓了几分,当即又回过身去,仿若未闻未见。

“雨这么大,你在那搬什么兰花。”沐青樾高喊。

季冉没理他。

沐青樾于是一字一句地喊道:“你——是——聋——子——么——”

季冉仍是没什么反应。

沐青樾被吃了‘闭门羹’,干脆撑起雨伞,迈出木格门。

连着木格门的是一条缓坡向下的灰黄石阶,和正门差不多,落足后才发现,脚下的石阶竟不是石块所搭,而是有着石块外形的木块。

沐青樾走的急,几乎半跑着往下冲,大半风雨都顺着伞面的弧度流到了他的伞底下,雨丝袭面,湿漉沁冷的感觉钻进皮肤,超过了这个季节的冷。

他躬着身低着头,灵活的躲进纤云亭,季冉刚好在亭中摆放着兰花。

“这事你让宫人去做不就好了,”沐青樾随意将伞扔到一旁,“听说你喜欢下棋,我特意来找你的,我们上去下一局?”

季冉一声不吭。

“你能不能别装聋作哑,听不懂人话么。”沐青樾不悦,季冉摆明了故意忽视他。

季冉仍没言语,摆弄好手上的兰花,又进入了雨帘。

沐青樾抄起雨伞就跟了上去,“三皇子这是对我不满?”

季冉没有回应,他用袖子遮住兰花的叶,低着头往纤云亭走,就算衣衫和发丝早已被雨水所浸透,他也只顾得上这怀中的兰花。

沐青樾看得傻眼,季冉这么淋下去,非得生病不可。

他疾步上前,用伞替季冉挡去大半的风雨,“你这是有多喜欢兰花?养这么多,还非得自己淋着雨搬。我也喜欢兰花,没你这么痴迷。”

季冉顿住脚步,稍稍侧首,目光杵着地面,又微微抬眸,淡淡道:“你喜欢兰花?”

“原来听得懂人话啊,”沐青樾道,“我是喜欢兰花,为何这么问。”

沐青樾突然想到,难不成季凉送他的兰花,都是在季冉这拿的……

“这两个月,季凉是不是偷你花了。”沐青樾逗乐道。

“小凉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季冉加快步伐,将兰花放于亭子一侧,作势又要折返。

“就你这种搬法,要搬到什么时候去。搬个花都搬的那么优雅得体,果然是皇子,你还是歇着吧,我来帮你搬,墨迹。”沐青樾丢掉雨伞,大步跨入雨中。

“不用了。”季冉阻止。

沐青樾没理他,一鼓作气地捧起四盆兰花。

快速的穿梭风雨,几个来回,就完事了。

季冉也抱着最后两盆兰花进了亭子,他做不到不顾形象的一次性搬四盆。

雨滴漫落,沐青樾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撑好伞,在亭外等着季冉,“可以了么,上去下棋。”

季冉站在原地没动,全身湿漉漉的样子就像是刚从水里钻出来。

在他的视线里,沐青樾也是一样。

“我不喜欢和别人下棋,你还是回藏枫林吧,”季冉走出纤云亭,没走到沐青樾的伞下。他淋着雨,经过沐青樾的身边,余光淡扫过他的左手,白色纱布已被雨水浸透,“注意自己的伤,别让小凉担心。”

“你这人是不是喜欢淋雨,还什么不喜欢和别人下棋,难道你一直自己和自己下棋么。”沐青樾快步走到他前头,大摇大摆地跨上木阶,还回头加了一句,“喜欢淋雨就淋着吧,我还懒得给你撑伞。”

沐青樾没有离开不冉阁,他脱掉外裳,挂到木格门旁的屏风上,眼神一拐,定格到了棋盘处,之前没注意,此刻细瞧才发现,棋盘上黑白棋子纷乱复杂,很明显下了很久,还下成了一个死局。

此局虽已成定局,也难敌沐青樾一颗玲珑心,他看一眼是死局,再看一眼便有了出路。

“沐三公子请回吧。”季冉的声音旋在他的身后。

沐青樾回身笑道:“我若是破了你这死局,你便与我下棋如何。”

“既成死局,如何破的了。”季冉同样脱掉了外裳,挂到屏风一侧,他绕进屏风,后头竟然是一个隐蔽的小阁。

这棋是他胡乱下的,若沐青樾真破的了,他还真当刮目相看。

他爱棋,对于精通棋艺之人,自是存在着一份欣赏。

但他觉得,沐青樾这般肯定的言语,未免自大了。

沐青樾脱下鞋子,踩着地毯坐到软塌上,手执白子,稍作琢磨,果断落子。

季冉刚好出来,他换了一身衣裳,手臂上还搭着一条白色绒巾,微一抬眼,视线便不自主的移到那颗棋子上。

待看清棋局,他那闲静到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眼神,瞬间凭添异色。

沐青樾竟然能够简简单单地凭一子扭转乾坤。

“怎么样,”沐青樾双腿盘坐,身子后仰,双手顺势撑着地面,“赏个脸吧,三皇子殿下。”

“沐三公子棋术精湛,我比不过。”季冉将手上的白色细绒巾给了沐青樾,独自来到窗台前,探着身子搬动着窗外的红豆杉。

“这不是挺关心我的么,还知道给我个毯子,何必一副巨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沐青樾用白色细绒巾蒙住脑袋,胡乱擦了几下头发,“这毯子真香。”

风雨比先前凶猛了许多,雨滴簌簌打在红豆杉上,盆中的土壤变的粘稠如浆,地毯上的雨印,也早已从如豆点滴乱绘成瓣状暗色的印花。

有一些雨滴被风乱了方向,‘争先恐后’地飘到沐青樾的脸上。

“你也不早点把窗户关好,只记得下去搬兰花。”沐青樾抹掉脸上的水珠,夸张道,“雨再大些,你这就淹了。那就可惜了你这些画了,画的真不错。”

沐青樾欣赏着满屋子的画作,越看越觉得,这些画的风格都和他的一样,其中有一副烟屿青岚,更是熟悉。

这不就是他当年参加斗画大赛时所画的么,只不过此画要比当年他画的更出彩一些。

他疑问道,“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不是我,是小凉以前画的。”季冉轻轻地把红豆杉放至桌角边,顺着沐青樾的视线看到了那幅画,“你当年比赛时画的烟屿青岚,被我们师父买了下来,墙上的那副,是小凉看到后,依样画的。他那时候完全不认识你,可他真的很欣赏你。”

季冉说完又后悔,他实在不应该说这么多,可他又觉得季凉好,他想让沐青樾知道季凉的好。

这样,季凉会开心吧。

“他是说过,他见过我的画,”沐青樾不由自主地扯起嘴角,未曾察觉心上莫名生出的喜悦,感慨道,“那家伙,临摹都超过原画了,当年诗画小仙童的名号真应该给他。”

季冉立在窗边,沐青樾的笑闯入他的眼里,那样一个轻松却带着一些真情实意的笑容,太炫目了。

季冉忽现倦容,倘若日后沐青樾真的将季凉放在了心上,倘若他们之间一直风平浪静,该掩藏的依旧掩藏,那对季凉来说,倒是好的。可若是一切截然相反,那该如何是好。

他可以自己伤心,但永远不想季凉受伤。

季冉迎着窗外的风雨,心里的郁结逐渐加重。

“你这满屋子都是季凉的画,看来你很喜欢他的画了。”沐青樾试想如果沐耘的画很对自己的胃口,自己是否会将他的画,挂满整间屋子。

沐青樾试想未果,季冉又开始下逐客令了。

“你手上的伤需要重新包扎一下,快回去吧。”

“又赶我走,”沐青樾闻言从地上爬起,白色细绒巾往肩上一甩,“不就和我下盘棋么,有这么难。”

季冉没应声,搬起窗台上的第二盆红豆杉。

沐青樾一把夺过季冉手上的红豆杉,偏着脑袋问道:“我这么惹你厌烦。”

他随手把红豆杉放在桌上,晃了晃肩上的白色细绒巾,“那你还拿毯子给我,还是说……季凉和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让你和我别走太近。”

沐青樾不得不想到这点,季凉叫他别接触季冉,难保他不对季冉也这样说。

但回头一想,他这话说的是不是有些自恋了,急忙补上一句,“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有没……就是……那什么……”

沐青樾圆了半天,硬是没有把话给圆回来,干脆也不圆了,等着季冉回答。

季冉默不作声,他自然不想和沐青樾走太近,他不想季凉为此感到不快。

“小凉也会下棋,”季冉靠着桌沿,前倾着身子,打算搬第三盆红豆杉,“他虽然不喜欢下棋,但你若找他,他会陪你的。”

“他现在又没在,你有本事就把他变出来,那我马上就走。”沐青樾擦了擦头发,突然觉得,季冉这般避着他的样子,特别有意思。

一时玩心大起,干脆开门见山的将心中对季冉的某些疑惑问个畅快。

沐青樾侧了个身,背靠着桌沿,而季冉刚好搬着红豆杉,正要往地上放,沐青樾忽而一笑,身体一弯,钻到了季冉的双臂之间,面对面的注视着他,一针见血道:“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别胡说。”季冉有些慌乱地打断沐青樾的言语,他不曾料想沐青樾会来这一出,双手下意识的一缩,手上的红豆杉差点掉落,脸上更是闪过明显的慌张,不知是因为沐青樾的言语,还是因为他的突然靠近。

季冉高抬手臂,想将红豆杉从沐青樾的头顶绕出来。

“这可不是我说的。”沐青樾搭住季冉的手臂,不让他有动作。

他观察着季冉的反应,眼前的季冉,没有了慌张,只是那眉间本有的郁意,又加重了。

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好好的一张脸,偏要挂几分愁绪。

“你在忧愁什么,这眉皱的,都快出皱纹了。”带着点玩闹的兴致,沐青樾试着用手指去戳季冉微皱的眉心。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唤,“青樾。”

温温和和的两个字,似乎撬动着沐青樾的手指,让他没能将指尖落到季冉的眉心。

季冉闻声,抬着的手臂快速缩回,思绪骤乱间,只想着应该与沐青樾保持距离,连手上还捧着红豆杉,都不记得了。

红豆杉掉落在地毯上,闷声一响,花盆倒扣,四散的土壤盖住了深色的雨水印。

季冉即刻跪坐在地,摆正花盆,一言不发地埋头将土壤捧入盆中。

沐青樾看向门外,季凉就站在那,打着一把青色的伞。

“你淋雨了。”季凉温柔的关怀,扫尽语调里原有的因眼前情景而起的沉霜,眼里无风无浪,只有沐青樾。

而沐青樾却想着,纤云宫的伞,是不是都是青色的。

“你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沐青樾蹲下身,帮着季冉一起装土。

“你不在藏枫林殿,猜你就在这。”

沐青樾瞧了季冉一眼,又瞧了站在门口没动的季凉一眼,对他解释道:“他没抱着我,你也看到了,他手上还拿着红豆杉。是我自己钻进去的,他太闷了,我逗逗他。”

沐青樾装土的动作一滞,他为何要解释?季冉都没说什么,季凉更没说什么。

即便说了什么,他有必要主动去解释么……

沐青樾有些心烦意乱。

“快随小凉回去吧。”季冉将花盆捧到桌上,背对着他们,细细地整理着红豆杉,看上去很认真,但眼神分明没跟着动作走。

沐青樾并不想离开,他是来下棋的。

他对季凉露出一笑,随即盘坐到软垫上,敲敲棋盘,“他死活不和我下棋,那你和我下一局?”

“先回去把伤处理了。”季凉收起伞,俯身拿起沐青樾随意脱在地毯边的鞋。

沐青樾立马冲了过去,抢过自己的鞋,“做什么。”

“我看你不是很想走,只好帮你穿鞋了。”季凉低垂着眼眸,目光描过沐青樾的左手,白色的纱布不仅湿透大半,还沾染了不少红豆杉泥。

“你要是给我穿鞋,我怕走路硌得慌,摔个底朝天,可不被你笑死。”沐青樾半弓着背,熟练的套上鞋,沐青樾取下身上披着的白绒巾,换上自己的衣服,堆出一个笑容,“走吧,殿下。”

“季冉,我们走了,你记得关窗。”沐青樾走之前还不忘与季冉道别,反观季凉,半句话也不与季冉说,陌生人之间也不过如此。

季冉还是背对着他们,失了魂似的整理着红豆杉。

风雨很大,冰凉的雨滴像棉絮做的针,不断地刺在他的脸上,他该把窗户关上的,可是,他的心太闷了,像被石头紧紧压着,透不过气。

六年了,季凉有六年没来过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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