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墨晕释归途(一)

季游死了。

守卫来报的时候,季叙震愕不已,当即让曹有秘密探查。

上狱里,季游的房间与原先一样,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只是其中一面墙上涂写着两行血字。

床上有两具尸体,一具是季游,另一具是霍千凡。

季游斜靠在床角,嘴角带血,心脉俱损,霍千凡依偎在他的怀中,同样的嘴角带血,心脉俱损,另外,他的手腕是划破的,食指指尖沾满了血。

墙上的血字,应是他留下的。

曹有叫来上狱的守卫询问,但他们并不知详情,只记得昨夜迷迷糊糊就像是睡着了,清醒的时候,是躺在地上,下狱通往上狱的那道门,也有被人为破坏。

守着下狱的那个守卫,也是同样的说法。

曹有将这些都禀告给了季叙。

“此生不能共朝夕,不如一起赴黄泉。”季叙念着这两行霍千凡留下的血书,没有精气神似的对曹有道,“他这是要告诉我们,就是他杀了游儿,然后自杀。你说是不是这意思。”

曹有躬着身道:“应是。”

“好本事啊,自毁门锁,弄昏守卫,杀死游儿。”季叙的眼前出现了很多关于季游的画面,他摩挲着那块日月为明的玉坠,画面一遍一遍的过,也一遍遍的模糊,最后终是落幕了。

“陛下别忘了,他本是雁阳霍野庄的人,该是有两下子。”曹有恭敬道。

“他能做这些,为何不早做,突然给你来这么一下,还告诉你个明明白白。”季叙闭目睡在躺椅上,倦意横生。

季叙按了按太阳穴,面容上的焦愁比疲倦更多,过了良久,又道:“怎么就查不到他进宫前,是在何地,做什么。”

“奴才会继续查。”曹有这句话,可说不到心底去,霍千凡活着的时候,他也只能查到他是霍野庄的人,后被逐出霍野庄,受尽屈辱。

之后便查无所踪,所有痕迹都被抹去了,好不容易查到与霍千凡那场祸事有直接关系的段霄娘,却无人知晓她去了哪里。

现在霍千凡都死了,就更加没得查了。

“朕头疼。”季叙想起卢恪一事,此人开口便自报家门的说要用一个秘密交换霍千凡,他假意允诺,换来的秘密却是,六皇子曾私下咒骂五皇子与翩妃,说五皇子扬言要杀了他,还说五皇子不满陛下良久,早已心存弑君之意。

这让他为之心乱,虽不可全信,但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想要逼讯,卢恪竟是没能受住鞭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给打死了。

往下查,也只能查到他的背景,查到他确是来救霍千凡的。

若他的背后有操纵者……实是有些恐怖了。

而这些事,似乎都隐隐围绕着什么。

“襄儿那性子,当众辱骂翩妃也不是一两次,说他私下咒骂散儿和翩妃,是可能的,而散儿想要杀他,也是极为可能的,”季叙冷冷地问道,“可他说散儿要杀朕,你信么。”

曹有卑躬跪地,“奴才不敢妄言。”

“散儿是该记恨朕的,”季叙神色更为疲乏,又问道,“近几个月,是否有皇子出宫。”

曹有答道:“奴才查了,并无。”

季叙静了许久,突然睁眼,目光凌厉,仿佛要看破顶上的悬梁,“朕问你,朕的凉儿和冉儿如何。”

曹有低首无声。

季叙冷声道:“若你还不说真话,朕还能去听谁说话,朕要你说真心话,无论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这是朕给你的权利。”

“德行兼备,至真至诚。”曹有低低道,“四皇子更甚。”

季叙眼神依旧犀利,“凉儿从小就是好孩子,记得当初朕受了伤,尽儿他们只是嘴上关心,只有凉儿,亲自来给朕换药,那会他才五岁,小脸蛋圆圆的,他是在真的关心朕。”

“容奴才多说一句,四皇子若有治国之才,当是储君第一人选,而奴才一直觉得,他能有。”

“若凉儿与杜氏一族无关,朕现在就可以立他为太子。”季叙一声长叹,“现在朕只求凉儿能够永远保持初心。”

他找出季世留下的那道密旨,看着密旨上的文字,喃喃自语,“只要……”

只要一直这样下去,他便能保留住心中及珍贵稀有的一方净土。

“陛下圣明,奴才还想说……”曹有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有话就直说。”季叙闭上眼睛。

“先前您责令六皇子,让他不许再打扰沐伴读,他不是说了一句,‘沐青樾有四哥护着,划破了点皮,就心疼的不得了,我哪里动得了他。’依他之言,只怕四皇子对沐伴读的感情不一般……”曹有想了下,道,“奴才想说,若放任他们,那到了将来,世事无常,如果您真的要走那一步,沐伴读可能会从中掺和一脚,沐将军也定会帮着自家弟弟,沐将军要是参与其中,那您?”

季叙神色严峻,“这事不好办么,到时候寻个名头,断了他们的感情。”

曹有缓声提醒,“陛下,感情深了,可就难断了。”

“照你所说,朕这就让樾儿出宫?”季叙静思半晌,淡淡道,“朕倒是觉得,只要名头够狠,感情越深,就断的越彻底。曹有啊,现在游儿和霍千凡都死了,沐耘离朕更远了。樾儿留在宫中,朕还好安心一点,还能觉得,沐耘能回来。他若永不回来,怎么帮自家弟弟?”

“陛下圣明。”

“朕头好疼,”季叙闻着寝殿里的安神的炉香,音容迷倦道,“朕好想沐耘,他离开朕,朕就变得糊涂了,朕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朕却看不清想到了什么。”

“你下去吧,”季叙淡淡吩咐,“此事不宜化大,游儿之死属自杀,霍千凡闻后随之,让杜婳安排好游儿的后事。”

“那霍千凡的尸首如何处理。”

“照下狱惯例。”季凉挥了挥手,“朕乏了。”

沐青樾醒来已是正午,季凉不在他身边。

从外传来的饭菜香让他赶走了未散的睡意,出去一看,外殿桌上还真的有一桌香气四溢,冒着热气的饭菜。

只不过这菜色,还是清一色的素。

沐青樾饿的全身无力,也不管菜色如何,抄起筷子就要来上几口。

“青樾,过来洗漱。”季凉的声音及时杀了出来。

沐青樾扭头道:“出现的还真及时。”

“睡了这么久,我猜你也该醒了。”季凉端着一盆清水走进屋子。

“殿下可真是勤劳,还亲自给我端洗脸水。”沐青樾接过季凉手中的脸盆,开玩笑道,“幸亏是大白天,这要是在晚上,别人还以为你给我端的是洗脚水。”

季凉一笑而过,“你若是需要,我可以。”

“那你要不要顺带帮我洗脚。”沐青樾说笑地问。

“好。”季凉坐到桌边。

“……”沐青樾边洗漱边笑道,“你能不能有个皇子的样子,别总让我觉得我才是皇子。”

他们之间谁都没有提昨晚梦症之事。

季凉不提,沐青樾更不会主动提起,因为昨晚他做了什么,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只想快点忘记那段丢人的记忆,不过,他倒是对昨晚在枫林小径看到的情景挺好奇的。

季凉居然大半夜和一个身穿太监服的人在枫林小径上说话……

沐青樾依稀能想起那人的样子——苍白的面容,颓累疲倦的气息,还有一双沾满无望的眼睛。

这个小公公不寻常,季凉夜半私会小公公,更不寻常。

可惜啊,没听到什么。

沐青樾心痒难耐,明知有疑而不问,心中莫名不快,唯有将心思都放在饭菜上。

夹了一口萝卜,没有咸味,“这菜谁做的,好淡。”

想撒点辣椒粉,盖子还没拔,就被季凉抢了去,“我做的,你现在,不宜吃辣的。”

“还给我,这菜实在太淡了。”沐青樾见季凉似乎是要与他一起吃饭,便道,“你又何必陪我吃这些。”

“我吃什么都一样,”季凉笑意悠然地将辣椒粉藏好,吃了一口沐青樾刚才夹得萝卜,“并不难吃。”

他试探性地笑道:“你许是昨晚没睡好,胃口差。”

沐青樾憋着一口气,憋不住了,“没睡好的是你吧,大半夜的乱跑。”

“我确实没睡好。”季凉听沐青樾此言,明白他对梦症是有记忆的,便先一步解释道,“昨晚你看到的那个人,是荒儿早年在宫外的旧时,他为了见到荒儿,不惜进宫为奴。荒儿得知后,并不想让他留在宫里,想将他送走,但他并不想走。我听到了吵闹声,就出去看看,荒儿负气而走,他便求我让他留下,这时候,你刚好过来。”

“这样把大表妹扯进来,真的妥当么。”沐青樾半信半疑,画面两个人,故事随便编,不过他确实是有看到孟里荒的身影。

季凉一派淡然自若,脸上完全没有让人能够生疑的神情,“你可以去问荒儿。”

“她肯定向着你,”沐青樾垮了下嘴角,“让我问她,还不如问花问鸟。”

“总之,我只喜欢你。”季凉从容的注视着沐青樾,无形的引导着什么,“你不要误会,也不必为此心烦意乱。”

沐青樾急忙替自己澄清,“谁心烦意乱,我就是好奇,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搁外头与一个小公公一起吹冷风,不奇怪?”

“有人还大半夜不睡觉将我当马骑,说我好看,要养我。”季凉正正经经地陈述了一句沐青樾非常不愿意听到的话。

沐青樾涂抹掉脑中对着季凉又抱又压说胡话的糟糕画面,特意弯起嘴角假笑道:“你知道我当时没有意识,没有思想,虽然能与你搭话,但所有的东西在我脑海里都是乱的,就像做梦一样。这事,你不去想它,它就不存在,不作数。”

“你能不去想么。”季凉笑得颇有深意。

“我当然能,”沐青樾错开视线,“是你,不要去乱想,乱做。”

他隐约记得昨夜季凉有在床上反压他……画面一转,就是枫林小径了。

季凉明知故问地笑道:“我能乱想什么,做什么。”

“多往嘴里塞点菜吧。”沐青樾挑起一坨菜丢到季凉碗里。

季凉安静地吃了。

饭吃到一半,孟里荒和孟里芜来先后到来,她们告诉季凉,季叙有圣旨到。

说是季游和霍千凡在狱中双双自杀。

季游的后事,交由婳妃打理。

沐青樾吃菜的动作一顿,“季游自杀?突然自杀?”

孟里芜眨着大眼睛点点头。

沐青樾疑问道:“那个霍千凡也自杀?是同时自杀么,他们被关在一起?不是有什么上狱和下狱之分么。”

“是二皇子先自杀的,”孟里芜解释,“霍千凡知道后也自杀了。”

沐青樾恍然道:“主仆情深。”

孟里芜偷笑一声,“这是很正常的啊,霍千凡是二皇子的男宠嘛,二皇子都死了,霍千凡自然生无可恋,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不如就一起死了嘛。”

沐青樾夹断了盘中的菜,仰头道:“霍千凡和季游还有这层关系?”

他问季凉,“你不是说季游很喜欢他那个死去的荷年么。荷年死了多久?”

“三月左右。”季凉道。

“霍千凡是什么时候成为季游男宠的?”沐青樾一问问到底。

孟里芜抢着道:“大概是,就一个多月前吧,宫里就传开了,二皇子对这种事从不遮掩的。”

“也就是说,荷年死后没多久,季游就有了新的男宠。这就是所谓的很喜欢?”沐青樾不敢苟同,“这可真是喜欢啊,我要是喜欢上了一个人,绝不会像季游那样。”

“你会如何。”季凉淡声询问,有繁杂且夹带期许的情绪遗落在他的眸间,又柔柔地沉下来,静待答案。

沐青樾遵循着本心而言,“我若真的喜欢一个人,她若因种种原因离开我,或者死去,我肯定不会那么快就另结新欢,我不会再有新欢也说不定。”

“真的能做到如此吗?”孟里芜插嘴道,“那沐三公子你真是好男人!”

“那是。”沐青樾大方的地受了孟里芜的夸赞。

“若他不算是一个好人,”季凉追问,“你还会喜欢他么。”

“什么叫做不算好人?”沐青樾放下筷子,“恶贯满盈?杀人放火?”

“如果是呢。”季凉轻声道。

沐青樾笑了,“这就不是我还会不会喜欢她的问题了,而是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等下,”孟里芜道,“加个前提,就是那个人很喜欢你的,并且你不知道他……”

孟里芜没有说完整,沐青樾自动接了下去,“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孟里芜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

“如果原本我喜欢她,但我发现她并不是我喜欢的样子,那应该就不会喜欢了吧。我也不知道,没遇见过。”沐青樾无法肯定地去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他瞅了季凉和孟里芜好几眼,“你们干嘛,这么认真。”

他权当是在单纯的讨论事情,本身也没将自己过分的带入,而季凉和孟里芜的神情话语似乎都过于认真了。

沐青樾疑心暗生,有什么东西躲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

而他此时看不见,便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躲在黑暗背后的一切。

“没事。”季凉笑容薄淡,眸中的神色如月白抹过沧海,茫茫一潭,看不出任何情绪了。

沐青樾眉峰一扬,拾起筷子夹菜,继续说回先前,“其实看季游那样吧,又不能说他不喜欢荷年了,不然就不会发生夷妃那件事。而在那件事情中,霍千凡其实算是被他拉下水去给荷年报仇了。这样的话,季游对霍千凡没感情吧,他会不会是单纯在利用霍千凡。”

“那也是霍千凡心甘情愿的去给夷妃下毒啊,利用不利用的,反正霍千凡肯定是自愿的为季游卖命的。”孟里芜故作机灵,读重了下毒二字。

沐青樾瞅了孟里芜一眼,想更正她所说的下毒,但仔细一想,施夷那事,季叙对外宣称的本就是季游派霍千凡给夷妃下毒,孟里芜说的也没错。

“二哥是喜欢霍千凡的。”季凉道。

“你怎么知道。”沐青樾吃掉夹断的菜。

“就是觉得。”季凉淡笑道。

“那你说的那么肯定。”沐青樾夹着近处的圆萝卜,几下都没夹起来。

季凉将萝卜夹到沐青樾碗里。

沐青樾转手又把萝卜投进季凉碗里,他并不爱吃这萝卜,刚才夹萝卜也不过是无心的寻着最近处的菜乱夹而已。

“表哥最讨厌吃萝卜了,还有各种肉,猪肉鸡肉鸭肉羊肉牛肉,反正是肉他都不爱吃,还有各种河鲜海鲜也都不爱吃,还有酸的和辣的所有东西也都不吃。”孟里芜紧盯季凉碗里的萝卜,似乎是想用眼神将它挖出来。

“……不是吧,这还能吃什么?”沐青樾仰脸道,“他刚才吃了萝卜,还说并不难吃。”

“额。”孟里芜瘪嘴笑。

“你不喜欢还吃,不要因为想让我吃,而强逼着自己吃下去。”沐青樾手比心快的从季凉碗里夹出萝卜,夹到一半突然顿住,他为何又给夹出来……

他举着筷子,不知该将夹着的萝卜放到哪里才算比较正常。

“也没有很讨厌。”季凉看出沐青樾的纠结,他夹走沐青樾夹着的萝卜,慢条斯理地吃掉。

沐青樾心中怪味环绕,说出口的话也不对心,“季游真的会是自杀么。他这是嫌死期太晚。”

“许是觉得,在惩教宫度日如年,还不如早点了结。”季凉心不在焉地道。

他怎能不清楚季游自杀是何情况,昨夜孟里荒和孟里芜在惩教宫亲眼见证了一场赴死。

见证了霍千凡如何将季游杀死,又如何一掌断了自己的心脉。

霍千凡用自己的生命去除了他那块编造的‘心病’,用一场死亡换取于他有利的价值。

而季叙公召这一场杀戮为自杀,也是意料之内的事,追究种种,季叙必不会将事情复杂化。

“你怎么了,”沐青樾察觉到季凉的沉绪,“为季游伤心?他不是必死无疑么,先前也不见你伤心,现在这么魂不守舍的。”

季凉一笑回神,“你放心,我只会为你魂不守舍。”

“你灵魂出窍了都不关我事。”沐青樾差不多是对季凉的这些话免疫了,或者说,习以为常?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绝不能习以为常。

“我得去西朝宫看看,帮一下母妃。”季凉道。

“季游宫里是吧,我也去帮忙,”沐青樾站起身,锤了锤腰,屋子里忽有凉风吹入,他瑟缩了下,“这天怪冷的。”

“人多会乱,”季凉习惯性的挽笑,故意道,“你这是离不开我了么,时时刻刻都要与我在一起。”

沐青樾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个滚字。

“在你睡觉之前,会再见到我。”季凉靠近沐青樾耳语。

“不劳殿下费心,避免我在将你当成马精,我会在睡觉前,锁上门。”沐青樾维持着皮笑肉不笑。

季凉淡笑不回应,嘱咐一旁的姐妹二人,“你们留下,陪着青樾。”

“殿下。”孟里荒似有话要说。

季凉未待她言便心领神会,微微颔首,出门前,还顺带关上了门。

“遮遮掩掩,季凉有秘密。”沐青樾又坐下,斜眼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季凉关门的举动太多余了。

“表哥怎么会有秘密,没有的,”孟里芜机灵的插嘴扰乱沐青樾的思绪,“沐三公子,你知道嘛,其实我特别喜欢一个人。”

见沐青樾无聊的拨弄着菜叶,她坐到他旁边,“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沐青樾用菜叶在盘子里拼了一个凉字。

孟里芜羞涩道:“不是表哥。”

“我没说是他,你不是喜欢季冉么,我知道的,小表妹你有失忆症?”沐青樾一心想着该怎么甩掉两姐妹,季凉越是不让他去哪,他便越想去哪。

孟里芜面上忽红忽白,“额,我忘了你知道我喜欢冉表哥了。不说这个了,你快吃饭,吃完我陪你作画。”

“不了吧,”沐青樾一想到孟里芜铆足了劲陪他干这干那就有些后怕,笑道,“你们觉得,我像不像坐牢,季凉之前不让我去找季冉,这就不说了,现在又不让我和他一起去西朝宫。他这么限制我,有问题,我最烦别人限制我的自由。”

“有死人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孟里荒语调轻快的道,“表哥没有不让你去别的地方呀。”

“那你们是不是得看着我。”沐青樾提醒。

“是陪着你,不是看着你。”孟里芜撅起嘴,她的嘴巴格外的小,微一噘起,便觉得可爱中多了些孩童气,“无论表哥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你好的呀。好了,我们来作画吧?”

沐青樾拒绝,“你饶了我吧。”

孟里芜扑闪着眼睛,“我们来画嘛。”

沐青樾摇摇头,故作无精打采地问,“你们见过海么。”

孟里芜认真回答,“当然见过。”

“那你们会游水么?”沐青樾目露灵光。

“不会。”孟里芜咧嘴一笑,“小时候在乡下想学的,但是母亲不让,她不让学武,不让读书,啥都不让。”

“爆竹表妹也不会,对吧。”沐青樾笑盈盈地仰视孟里荒。

孟里荒听到爆竹,气急,但他不想多与沐青樾为此称呼费口舌,冷冷将脸朝向一边,“不会。”

“游水可是十分好的,该学,大有用处。”

沐青樾与她们聊了半会天,眼见着孟里芜又要提作画。

他先她一步离坐,推开门,放眼庭院,雨过留痕,天空仍未放晴,三两片的枫叶也算得上一抹艳色了。

“沐三公子去哪。”孟里芜不解的问,沐青樾已是去到了屋外。

“你去哪。”孟里荒步步紧随沐青樾。

“无聊,赏枫。”沐青樾逛街似的逛到了枫林小径。

小径上的落叶叠叠相交,没有日光的映衬,纹乱色褪,仿佛因被人遗忘,而干枯生寂。

今日无风,径旁湖水平静无波,缀在湖面上的枫叶亦是拼凑成形,如覆衣被,纹丝不动。

“这条路是实心的么,通到湖底了?”沐青樾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并不宽敞的小径将湖水一分为二,它像是一座桥,可它的底又是实实在在藏在湖水中的。

“不是实心的,但结实的很,要去枫林岛看看嘛。”孟里芜兴致勃勃。

“你们去吧,我要强身健体了。”沐青樾扫了一遍湖面,一个猛跃,扎入湖中。

身影入水后,便没了动静,枫叶散开又缓慢汇拢,人为波动的湖纹也在大片水花晕现后渐渐退去。

两姐妹一前一后杵在岸边,愣如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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