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天阙乱心湖(五)

来人正是祝妩,只见她来势汹汹,逮着钟情泪就是一顿谩骂。

“钟情泪,你还真能跑啊,一不留神就让你跑了,要不是有人瞧见你来这,我还真找不到你,没脑子的东西,你是我的未婚夫,是我的男人,却到处找沐青樾,真难看,跟我回家!”

“我没脑子,你是不要脸,”钟情泪退避三舍,自动与祝妩拉开一段距离,他仗着这儿人多,毫不畏惧地回怼祝妩,“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会和你成亲的,非要纠缠我,你就像一头蛮牛一样,就差开口牛叫了!连我爹都讨厌你,他可是说过,要退婚的!”

“退婚?放你的十八代祖宗屁,我家名门望族,本小姐能和你成亲,你家老头高兴的跳脚,要不然你在我府上,他能不闻不问?娶了本小姐,能光宗耀祖,懂不懂你,你家老头是个势利眼,笨蛋。”

“你名门望族,我还是皇亲国戚呢。”

“你姑姑都死了,狗屁皇亲国戚。”

“我还有两个皇子表弟呢,怎么就不是皇亲国戚了!反正我不会娶你的,你太可怕了。”

“还敢说不娶我,我们都……”祝妩突然娇羞起来,这份娇羞展现在她的刻薄之相上,诡异到让人汗毛乍起,“我们都有夫妻之实了……难道你要做那负心汉?”

“你,你,”钟情泪听得祝妩这样说,粉润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全是暴雷照过的遗迹,“你,你还有脸说,你无耻,你就是个女流氓,你把我绑的死死的,我都挣脱不了,我是被迫的!”

钟情泪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不会吧。”沐青樾听到这个,心上有些奇怪的感觉。

“你在意他。”季凉低声道。

“不是。”沐青樾脱口而出。

他此刻的感觉,无关在意,无关感情。

他只是突然替钟情泪感到委屈,还有对自己的谴责。

他不该不思虑周全就写下那封信,让祝妩抓钟情泪入府。

钟情泪那么厌恶祝妩,这等于是将他推入了淤泥滩中。

大堂闹剧仍在继续,祝妩抽出取下背上银剑,剑影亮光直逼钟情泪双目,“你不跟我回去,休怪我再绑你一次。”

钟情泪抱头下蹲,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开始呼唤沐青樾,“青青救我,你要是在这,你就出来救我。青青你别讨厌我,我不喜欢她的,我是被她强迫的,我被这蛮牛抓去,我会死掉的。青青,你的小泪有危险了,你快出来啊。”

“还想让沐青樾救你?他要怎么救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祝妩暴跳如雷,面目通红,她收好银剑,拿出粗绳,准备将钟情泪捆回去。

怎料她刚迈出一步,便觉脑门抽搐似的疼,半刻停歇后,她突然拿上银剑指向客堂,目光来回的在所有客人脸上跳跃,每跳一次,便蹦出一句撕喊,“沐青樾!沐青樾?是你?就是你,你真的在这,你今天就给钟情泪一句痛快话!你明明就很烦钟情泪的,你吱个声,别让他再执迷不悟!”

在座的客人见状,躁乱不止,有害怕的夺门而出,有不怕事的后退至安全地带,缩着身子看热闹。

戏台上戏乐骤停,苏蕴玉目带厌色的扫了眼台下,眸光正好对上角落的福遗,厌色微褪,默声退场。

“蛮牛,你怎么了你,你好吓人啊。”钟情泪贴着柜台缓缓站起,后退到柜台里。

掌柜摆手维持秩序,也不接近祝妩,怕被祝妩误伤,“祝姑娘别动怒,您们三位的事,与我馆子有何关系,您可别在这闹。”

他悄悄给福遗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叫正在后院用饭的打手们。

“钟情泪!你和谁眉目传情呢?一个沐青樾不够,还有谁!”祝妩朝着老掌柜瞪眼怒吼。

吼得老掌柜冷汗直流,这祝家小姐居然能将他认成钟情泪,看来他不该找/打手维持秩序,他应该赶紧去找铁剑王祝魁,或者去请个大夫来。

他回身摇手招来福遗,让他去请祝魁,让另一个小厮去叫后院的打手。

“这女人是疯了么。”何煌坦然地坐在位置上,喝酒吃菜。

“药物所致的疯癫。”闻澜托腮看好戏,脑中有所盘算。

他们的座位离柜台很远,窜逃的客人都往他们那边挪,成堆的堵在他们这排桌子前。

人墙将他们遮的严严实实,从外看他们,看不真切,他们往外看,到能看清个一二。

闻澜大大方方地观察沐青樾的反应。

沐青樾有些惊讶祝妩的疯魔,难道枉生露还会导致疯魔?

季凉主动解释,“若受刺激,恼怒于心,会出现短暂的癫狂,死时会更加痛苦。”

楼下的祝妩似乎越来越疯,她抓住一个刚要跑出门的食客。

“你放开我,救命啊,杀人了,祝家小女杀人了。”被抓住的食客,死命地揪扯着胳膊。

祝妩死抓不放,她没有暴戾地拳打脚踢,而是反常地挤出一个笑容,“沐青樾,你过去,赏钟情泪一个巴掌,让他清醒清醒。我今天就放了你!”

“你抓错人了,疯了你哟,救命啊。”食客拼命地想要挣脱祝妩的魔爪,他朝内喊,朝外喊,压着身子,螃蟹似地横着另外半边没被祝妩抓缚的胳膊与腿脚。

百姓们观望着也不敢贸然上前,这祝妩在瑶都的名声太差了,身家背景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得罪的。

“抓错人了,是吗?那你是谁!”祝妩沉着嗓音,五指如抓钩似的紧掐无辜食客胳膊。

“疯女子,你真的抓错人了,祝大小姐哟,我惹不起你,惹不起,你放了我。”客人一根筋的只顾挣扎,手臂都快脱臼了。

“我真的抓错人了吗?你快说你是谁!你不说,你就是沐青樾吧?老娘让你发誓,你发誓啊!当着钟情泪的面,给我发誓!给我打他!打醒他!”祝妩眸曈涣散,眼白刹染无数淡红的血丝。

“祝小姐别动怒,伤身体,伤身体,有话咱好好说,我去给你们摆上一桌,你们……”老掌柜在一旁连连劝解。

“伤身体?钟情泪!”祝妩还是将老掌柜当成了钟情泪,“你怕我伤了他的身体是吧,还要摆上一桌?一桌什么?死丧宴席?你想我死?”

祝妩抬起粗腿,踹开老掌柜,老掌柜滚圆的身体轱辘似的滚到了躲在柜台后的钟情泪脚边。

钟情泪胆小的窝着身子,不敢出声,祝妩堵在门框那,他也不敢往外跑。

沐青樾看阵势不对,急忙起身。

“青樾,”季凉拦住了他,“别沾上这事,刚才福遗出去了,应该是掌柜的让他去请铁剑王了,而且……”

季凉望着后院的方向,“不言馆的打手过来了。”

打手们冷眉凶目浩浩荡荡地赶来,他们不清楚状况,以为有人砸场子。

掌柜的慌忙吩咐,“救人救人,拉开就好,别伤了祝小姐。”

然而,他们低估了祝妩的武力值。

祝妩武门出生,深得铁剑王真传,在武学上,能称之为高手。

“我只要沐青樾发个誓,你们真是找死!”只见祝妩拿无辜食客做桩,一手紧拽着食客胳膊,另一手搭住食客肩膀,借力翻身,拔腿后踢,直接将靠近她的一个打手踹到了桌子底下。

打手猛吐鲜血,痉挛不止。

打手们一拥而上,祝妩带着食客不停旋转,不停地使着她那高超的回旋踢。

客堂里打的火热,祝妩的拳脚飞快,打手连连倒地哀嚎。

沐青樾坐不住了,正欲现身,怎奈骇人的一幕,所料未及的上演了。

祝妩踩着某个打手的背,推倒食客,迅速地用银剑挑起附近桌子上的酒壶,凌空劈斩,迅猛的刀风裹裂酒水,酒水如阵雨一般悉数降到食客身上。

祝妩衔起诡异痴傻的阴笑,掏出身上的火折子。

“住手!”沐青樾看出祝妩意图,高声喝止,他想都没想就从二楼飞掠而下,刚落地,便遭随他而下的季凉拉制。

来不及的,沐青樾喝止的同时,祝妩就已经将火折子扔到了食客身上。

那一瞬间,火苗与哀嚎声一同被点燃,周围受酒水侵袭过的地方,也窜起不小的火花。

馆内众人纷纷逃窜,何煌和闻澜迅速离坐,装模作样地跟随惊慌失措的人群挤出不言馆。

满地打手们见势不对,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掸灭身上的火苗,连滚带爬地四散奔逃。

祝妩也趁乱疯疯癫癫地跑了,一边跑一边冷笑连连,笑声尖利却低沉的粘在嗓子里。

钟情泪吓的腿软,满眼泪水的瘫缩在柜台下,想跑却使不上劲。

被火点燃的食客不停地贴地打滚,痛苦哀嚎,老掌柜急得乱了阵脚,只顾着喊打手们灭火。

沐青樾急忙跑去后院拎水,去之前还提醒季凉赶紧出去。

“青樾。”季凉拉住沐青樾,示意他不必如此惶急,随即以掌引流,剥离了老掌柜的外袍。

眨眼间,外袍似卷裹了风刀的暗器,凌空飞扬出去。

老掌柜只觉自己被迫转了一圈,站定时,他的外袍已经覆在了食客的身上,袍底还飘散出一股青烟。

袍子下的食客,匐地不动,闷声哀咽。

“我的金丝袍!”老掌柜悔惜地呐喊。

沐青樾愣了愣,急忙过去揭开食客背上的金丝袍,扑灭周遭酒迹上摇摇预燃实际并不会涨势的火焰,“我真是有点慌,光想着水能灭火了,做不到你这般镇定。”

其实火势并不是很大,只是分散的厉害,外加食客抓心挠肺的撕喊太过凄惨,令人惊惶。

“不过你居然扒了掌柜的衣服,在我看来,如果你要这样做,应该是会扒你自己的衣服才对。扒别人衣服,是我才做得出来的事情。”沐青樾蹲下查看食客状况,食客的背部皮肤有多处烧伤,单是肉眼看,非常恐怖瘆人。

“你不要将我想的这么好。”季凉从沐青樾身上摸出一些银两,赔给老掌柜。

这些银两抵得过十件金丝袍,老掌柜悔惜尽消,不客气的收了。

“为何。”沐青樾将食客背起,赶往医馆。

“怕你失望。”季凉想要接过食客,“我来。”

“什么失望,我那是玩笑话,干嘛这么认真,”沐青樾没将食客过给季凉,“没有你,等我拎水回来,估计这人就烧死了。”

季凉默然地随在沐青樾身后。

“青、青青……”钟情泪终于从柜中钻出,匆匆忙忙地追上沐青樾的步伐,呼喊的声音由轻到重,“青青,你等等我,那事你得听我解释解释。”

在他们走后,百姓散的散,聚的聚,街头巷尾,酒肆茶馆又多了一波闲话谈资。

何煌与闻澜隐在人群中,闻澜亲昵地依偎在何煌肩头,半张脸躲进何煌的斗笠中,笑看何煌精致的下颌,亲了他一下,笑道:“看那食客衣着打扮,光鲜华丽却都是劣等布料,定不是富贵之人,贫穷却爱浮华,上不言馆一次,怕是要花掉他好多家当。何煌,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不用我另外琢磨了。”

“你要利用那个食客?你此刻接近的了他么,”何煌低眸,“说,要我做什么。”

“你又知道,我需要你了?”闻澜的眼神,灵光闪闪,像泛阳的湖面,底下却都是暗流淤泥。

何煌轻蔑一笑,“你每次需要我为你做事,都是这幅德行,包括床上,特别能装。”

“有那个钟情泪在,接近食客,不会难。沐青樾定会赶走他的,咱们就先和他玩玩。”闻澜丝毫不在乎何煌的讽刺,自信满满地去往沐青樾他们离开的方向,“你这张脸有用了。”

“用我的脸?你要对那等贫穷贱民用血璃术?”何煌提醒道,“你的过分自信真让人担心,要不是你想的这样呢。”

“做人就是要自信,要大胆的去判断,我也没说我判断的就一定是对的,错了又何妨,又走不到绝路。”闻澜抚摸着手腕上的血璃珠链,按住其中第五颗煞红的璃珠,微微拨动,“冯义,阴石廊街,入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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