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剑师与你赌了!”
“击掌为誓!”何欢儿朝郝龙阳伸出了一只巴掌。
郝龙阳伸出手掌拍向何欢儿,不料,他中途却猝然变掌为爪,转而去掐李秀秀的咽喉。
李秀秀眼中掠过一道冷光,迅疾向后抽身,在空中一连做了几个鹞子翻身,轻盈地飘落在地。
“牛鼻子道士,好心机啊!”
此时的李秀秀,眉眼如初,但语气神态已判若两人。
“疯公主,你人虽癫狂,身手倒是敏捷得很!”
何欢儿嘻嘻一笑,道:“郝剑师,你输了!愿赌服输,日后你可不要妨着小女子和顾少主。”
“到底是个蠢女人!”郝龙阳鄙夷地斜了她一眼,“此事一了,少主便会回山。我神剑门山门森严,决不会放你这贱门之人入内!到时候,你到哪里去见我家少主?”
“这可说不准。”何欢儿丝毫不以为意,“天下虽大,有缘之人自会相逢。”
郝龙阳恨不得喷出一口驱邪解厄的符水,急急言道:“无缘!无缘!无缘!自此一别,永不相见!”
霓裳冷眼旁观着二人,含怒问道:“丑婢子,你是如何识破本公主的?”
何欢儿答:“因为本姑娘身上有一颗珠子不见了,掐指一算,便算出是被你偷了。”
霓裳翻起李秀秀的一双杏眼,咬着李秀秀的一口银牙,恨声道:“是你!原来是你偷了魂珠!”
“偷多难听!小女子只是随手捡到了从李秀秀身上掉落的一颗红珠子,本以为卖了能换些银钱用,谁知道是你的魂珠!又邪性又晦气,还一文不值,真是亏大了!”
郝龙阳皱着眉,道:“捡到别人的东西,不物归原主,竟想着卖钱!穷酸贱门,果然不知廉耻!”
“郝剑师,要不是小女子贪便宜,李秀秀一早就会被公主夺回,说不定此时已变成公主的容身之器了!再说了,一颗珠子,对李家那样的大户人家,就如瓦砾一样微不足道。以富济贫,有何不可?”
“全身上下,只有一张嘴!”
顾子宁在亭中说道:“当初在山穴中,公主曾大叫‘不见了’,说的莫非就是这颗魂珠?那个时候,魂珠已经在欢儿姐姐身上了?”
何欢儿扬声道:“小弟,一点不错!”
皇甫余的声音从山道上悠悠传来:“霓裳,你又是何时拿回了魂珠?”
“本公主与阿颜那个贱婢打斗时,无意中捡到的。”
何欢儿回想了一下,大概是被那群女尸追赶的时候,情急之下,把魂珠当成石子扔了出去。
“霓裳,你借助魂具虽然可以寄生活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法力会大大受限,最多等同于一个低等仙修,绝非神剑门弟子的对手。何况,你的原身业已坠入万丈悬崖,修复无望,又要皿何用?事已至此,你垂死挣扎,又有何用?”
“皇甫余,你太小瞧我了,你以为你封住献祭法阵,我就会善罢甘休?当年,我从一颗半魂修起,尚且能够大成,如今从头再来,有何不可?只要有好皿相助,假以时日,我定能吞下李秀秀的元神!千面□□一个魔物都被我吃了,区区一个凡人,又能撑至几时!”
“执迷不悟,无可救药!”皇甫余摇着头,说出了八个大字。
霓裳转身朝向六角亭,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把尖尖的一端抵住了面颊。
“川郎!你若是不肯跟我走,我就一下一下划花这张脸,让这位金州第一美女变成第一丑女!到时候,即使这个贱人得救,她也没法见人了!”
“好阴毒的疯婆子!”郝龙阳又气又恼,连跺数脚。
“川郎!你跟不跟我走?”霓裳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她话音才落,一只红色袍袖便从华盖里伸出,顾子宁赶忙接住,扶着顾子期缓步出了亭子。
何欢儿好一阵子不见顾子期,甚是想念,眼睛一下不眨地盯着他看。
顾子期一身大红喜衣,衬得一张玉面愈显苍白,虽由顾子宁从旁搀扶,似乎仍有些虚不受力。
霓裳目不转睛,瞧着顾子期一步步走近,身子颤得越来越厉害,娇颜上泪水长流,凄惶无比地唤了一声:“川郎——”
随后,她跪下身去,伏地大哭,哭声扰云惊雾,穿梭在重重山峦之间,回响不绝。
顾子期长剑拄地,静立无言,束发的长带在山风中翩然飞舞,垂眸望着眼前悲号的女子,神情幽远而缥缈。
皇甫余的几个手下人又多起嘴来。
“闹了半天,咱们辇上抬的,是这么个可人儿!老子本来还窝了一肚子火,现在可什么火都泄出去了。”
“唉!可惜了,这要是个女的,俺怎么着也得娶回家暖炕头。六儿的妹子,俺说啥也不要了。”
“王八蛋!你找阉是不是?”
“得了吧,老白!你这个东西一向荤素不忌,谁不晓得,哈哈哈。”
“……”
他们正聊得起劲,一把长剑凌空而至,悬在了几人头顶。
郝龙阳远远喊道:“把舌头伸出来,让本剑师割了!敢不从,本剑师就让你们变作无头鬼!”
说罢,长虹剑往下一沉,顺势一划,那个老白的发髻瞬间被削掉了,露出了青色头皮。
“饶命!仙长饶命!”老白抱住脑袋,趴在地上苦苦求饶。
见此光景,另外五个汉子慌里慌张趴倒了一溜儿,口中不断发出哀求。
皇甫余冲过去,给每个手下赏了一脚,大声训斥着:“跟你们说了,辇上坐的是我的恩人!你们居然还敢出言不逊!真是该死!该死!”
“当家的,小的,知错了!”
“知错了!”
“不敢了,不敢了……”
“再也不敢了!”
“……”
郝龙阳依然不解气:“鬼侯爷,你这山里到底养了一帮什么东西?动不动就精虫上脑,满口污言秽语!”
“郝剑师息怒!息怒!”皇甫余遥遥对着郝龙阳拱手作揖,“在下这几个伙计进山时日不长,还未来得及严加管教,每每出言无状,在下也深感头疼。不想今日竟冲撞了贵人,顾少主与郝剑师大人有大量,还请抬手放过这一回。”
“这几块烂泥怕是扶不上墙了,不如本剑师替你清理门户!”
顾子期道:“师叔,小事而已,何须计较。”
郝龙阳将长虹剑收回手中,又撂下了一句:“再敢对少主不敬,决不轻饶!”
皇甫余敲着几名手下的头,高声喊着:“愣着作甚?还不快谢过顾少主和郝剑师!”
几个汉子一听,忙不迭地弯腰磕头,嘴里连连称谢。
趴在地上的霓裳哭声渐止,陡然间,又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
“骗子!都是骗子——!”她猛地直起身子,满面怒容地指向顾子期,“你根本不是川郎!你这个大骗子!”
顾子宁辩白道:“少主一早便说过了,他不是你的川郎。分明是你执念太深,一厢情愿把他当作忘川前辈,怎么到头来,反说我家少主骗了你?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子宁,你跟一个疯女人讲什么道理?”
顾子期微微抬起飞霜剑,道:“当年,忘川前辈以这把剑自刎而亡,因此,这把剑中残存着他的少许气息与神识。她双眼已盲,也不怪她认错。”
“哼!女人皆是蠢物,眼小心狭,只能看见心中的妄念,罔顾事实!”
何欢儿在一旁插话:“男人又何尝不是?浅薄鄙俗,只会为女子的外表所迷惑,又有几个用心对待过女子?”
郝龙阳长眉一挑,道:“你是想说你这张丑面之下,颇有可取之处?”
“小女子的可取之处多了,不用心也看得见,除非眼瞎!”
“你这丑东西居然骂本剑师!”
“我哪个字骂人了?”
“你拐弯抹角,以为本剑师听不出?”
“是郝剑师自己心虚。”
……
顾子期不理会二人间的唇枪舌战,向霓裳问道:“霓裳公主,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李家小姐?”
霓裳的回答出奇的平静:“我只要三样东西,飞霜剑、你,还有阿颜。”
顾子期毫不犹豫:“你只能带走我。”
霓裳斩钉截铁:“一样都不能少。”
一时之间,四目锵然相对,沉默震耳欲聋。
最终,还是霓裳沉不住气,尖叫一声,举着簪子发疯一样冲向了顾子期。
郝龙阳和顾子宁同时去挡,霓裳瞬时收回簪子往脸上一扎,李秀秀滑腻如脂的脸蛋上立时多了一道血痕,鲜血顺着脸颊滴答而下。
“你们两个不许动!动一下,本公主就在这张脸上划一道!”
二人一见她来真的,都停住了。
郝龙阳气到头冒青烟:“本剑师真想把你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顾子期将飞霜剑交给顾子宁,道:“师叔,子宁,你们旁观就好,我来应付她。”
霓裳迎风而立,望着顾子期的目光又爱又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怨毒。
“公主,顾某愿与你徒手相博一场,你若赢了,在下任由驱使,如何?只是,请你不要再伤害李家小姐了。”
霓裳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在喃喃自语:“他明明不是川郎……却又为何处处那么像?不……不像……眼睛不像!他的眼睛……不爱我!”
她疾如飞电,朝顾子期猛扑过去,高举发簪狠狠戳向顾子期的眼睛。
“瞎了吧!瞎了吧!你要是瞎了,川郎就回来了!川郎——!”
李秀秀娇弱绵软的身子,此刻变得犹如一只凶悍暴戾的野猴子,瞋目龇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顾子期不敢伤她的身,面对疾风骤雨般袭来的攻击,他只能腾挪闪避,一味退让,霓裳丝毫不给他钳制自己的空隙。簪子如细密的雨点簌簌落下,终是漏了一滴,他为护眼睛,拿手去挡,于是,簪子扎进了他的手心。
“少主!”顾子宁惊声叫道。
郝龙阳气急败坏地拽了地面一脚。
嫣红的鲜血从顾子期白皙的指尖上淋漓滴下,红白相映,妖冶非常,火辣辣刺入了何欢儿的双眼。
她没来由地一阵口舌发干,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
霓裳舔舐着发簪柄上的残血,不停发出森森鬼笑,目光兴奋而迷离,仿佛坠入了梦游一般。
“川郎的味道……他还在……他还活着……”
她双目一凛,对着顾子期射出一道凶光,声音变得冰冷而生硬。
“川郎是我的,你滚!滚出去——!”
说罢,她又举起了手中寒光闪烁的簪子。
何欢儿悄然蹭到顾子宁身边,附耳道:“小弟,姐姐我有个法子,可以助顾少主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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