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郎抱琵琶半遮面(十二)

啼笑童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小童骑上了李秀秀纤美的后颈,飞快地拔掉她的钗环,抓开她的发髻,接着便是没头没脸一顿拍打。

他边打边喊:“臭虫子!打死你!打死你!”

李秀秀双眼上翻,活像一只吊死鬼,叫声破碎,不似人声。

啼笑童子拍打一通,又掏出一只墨玉酒壶,从李秀秀头上浇了下去。

爱女如命的李员外见了这般光景,捂住心口噎叫一声,险些昏倒,在家丁侍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往台子上奔。

鲜血从李秀秀的额前沥出,掺杂着酒水划过白嫩水润的娇面,又滴落到裹着□□的衣衫上。

一见到血迹,李秀秀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啊————”

“啊————”

“啊————”

三声又长又尖的戾叫之后,李秀秀头往下一扎,没了生气。

李员外奔到近前,抬起双臂抱住爱女的两只脚,哭得撕心裂肺,不到片刻,便身子一挺,昏死在地。家丁丫鬟围成一团又是唤叫,又是哭喊。

台上变得一片热闹。

啼笑童子飞身下台,径直来至何欢儿面前,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姐姐,我厉害吧?”

何欢儿眯眼笑道:“厉害!童子天下第一厉害!”

小童把手中酒壶往上一抛,伸头接住,乐道:“姐姐,我这么厉害,你给我买胡饼吧?”

“好!出去就给你买!童子,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跟着侯爷和姐姐进来的啊!”啼笑童子回身一指台子,“我一直在那块板子后面,本来困得很,谁知天上掉下了大绳子,真好玩!嘿嘿。”

“你怎么知道那个李秀秀头上有尸虫?”

“我不知道,侯爷带我来这里之前,跟我说只要闻到那种臭花香就出来抓虫子,还给了我一壶酒。”

原来,这一切皆在鬼侯爷的算计之中。

何欢儿斜了一眼皇甫余,不无赞赏地骂了声:“老狐狸。”

即便听人说他老,皇甫余全无反应,仍旧动也不动躺在原地。

啼笑童子在皇甫余头边蹲下,捏着下巴瞅了他一会儿,小嘴一撇,道:“侯爷,你又在装死啦。”

秦昉目不转睛盯着啼笑童子,眼光中颇有几分惊讶。

“擅闯本楼者,从未有人能逃过守夜人的眼睛,没想到,区区一个小童竟有如此高明的隐身技法。”

啼笑童子扬起下巴,神气活现地冲秦昉喊道:“小爷的本事还多着呢!都使出来怕吓着你!”

他大脑袋一转,四下扫视一遍,伸出短胳膊指定了陆无庸,呲牙一乐。“不信你问那个傻道士,他的屁股还疼不疼?”

当日,顾子期在李宅布下仙音阵,郝龙阳和顾子宁合力追击鬼侯爷,陆无庸和乔师伯对付的是啼笑童子,二人交过手。

陆无庸又窘又恼,咬牙骂了一声:“妖童!”

啼笑童子双臂环抱,稚气的脸上溢满得意之情。“哼!侯爷说看着那个好看哥哥的面子,不让我踢你前面,只能踢后面,要不然,你现在连撒尿都难呢!哈哈哈……”

何欢儿笑道:“童子,你在院子里遇见姐姐时,是不是刚踢完他的屁股?”

“嗯!他太笨了,一点都不好玩!”

陆无庸从地上一跃而起,冲着啼笑童子大吼:“你说谁笨呢!”

“就是你喽!”啼笑童子叹了口气,俨然一位百岁老人,“孺子不可教也。”

陆无庸恼羞成怒,拔剑在手,直刺啼笑童子。

小童哈哈一笑,负手迎上前去,只见他身形如影似魅,在陆无庸的剑上和身上来回游走,毫不费力地戏耍了他一番。最后,双腿一并,狠狠踹向了他的屁股。

陆无庸跌出去老远,栽倒在地,鼻子摔出了血。

“不好玩,不好玩,这个笨道士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睡觉呢!”

小童无聊地打了两个哈欠,点着红漆柱子窜上了二楼,倚着栏杆缩成一团,拉下了斗篷帽。

陆无庸狼狈地爬起身,羞愤难当,对空狠劈了几剑。

顾子期轻轻摇头,道:“明远,把侯爷和那位姑娘的绑解了吧。”

陆无庸骤然间沸腾起来,他剑指何欢儿,冲顾子期大声嚷道:“不能放!这两个都是妖人,必须杀了!”

“无庸,这二人并未作恶,不该杀。”

“并未作恶?鬼侯爷是一个淫贼,已经作恶多年,修仙之人,岂能放过此等恶徒!这个麻子女不仅形貌古怪,而且涉嫌杀害我神剑门弟子!你身为少主,不严加详查,居然要放过她?”

顾子期呷了一口茶,淡然道:“这件事,子宁不是已向你解释过了?”

“子宁都认她为姐姐了!当然是向着她说话了!我跟无影师兄可没那么好骗!”

顾子期疏长的睫毛微微一撩,一双冰寒的眸子望向了陆无庸。

“无庸,你的意思是……我指使子宁撒谎,掩盖真相?”

陆无庸给他一盯,眼里闪过一瞬惊慌,接着深吸了一口气。

“上次之事暂且抛开不谈,但是这回她当众兴风作浪,长眼睛的人可都见着了!她突然闯到台上,差点弄瞎阿秀小姐的眼睛!”

他朝台子上一指,接着道:“我神剑门受李员外所托,来金州保护他的爱女,可是,你这个少主却包庇那麻脸女人,反诬阿秀小姐是妖女!你对李员外的苦苦哀求置若罔闻,居然把他的爱女吊起来审讯,任她受人凌辱!这哪里该是一名仙修所为!”

顾子期轻叹一声,道:“李家小姐自然不是妖女,可是她被妖女寄身了。适才,她身上的异香……”

“那不过是几个妖人的一面之词而已,你又无真凭实据,怎能血口喷人!”

秦昉一声怒斥:“放肆!你陆家怎么教的规矩?竟敢如此对少主讲话?”

陆无庸眉头一横,反唇相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神剑门的事,与你何干?”

秦昉霹雳令下:“掌掴!”

一道绳索悄然从画梁垂下,对着陆无庸的脸直抽了上去。陆无庸见到绳子,神色仓惶,慌忙往旁边闪避。绳子悠悠一晃,荡到了他的面前,绳头轻轻一甩,打了他一个清脆的巴掌。

陆无庸被打了脸,自觉颜面大失,愈发怒火中烧。他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地骂道:“下九流的东西!不讲道理乱打人!”

“在这楚云间内,本楼主就是道理!”

陆无庸转头怒视着顾子期,眼中满是血丝。

“少主,你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简直无法无天!这姓秦的,是一个□□□□的头子,还是一个不讲理的疯子!你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撕扯不清,凭什么做神剑门少主!”

何欢儿插言道:“什么叫不三不四?食色性也!敢问仙修之中,有几人做到了吸风饮露、断情绝爱?你在李秀秀身边转来转去,又是为了什么?不也是图财、图色?你是三,还是四呀?”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麻子女!”

陆无庸怒极,飞起一脚,把什么东西踢向了何欢儿。

何欢儿身子猛地一缩,只听耳边铛一声响,一个血红色的小瓷瓶落在了她的头旁,一股熟悉的异香从中飘了出来——育养尸虫的玉树庭花露。

方才,李秀秀抱头躲鞭之际,将这瓶尸露散在了发髻上,打算重施故技。

幸亏啼笑童子及时出现,不然,这大堂中又会多出几具活尸。

“我非杀了你不可!”陆无庸不依不饶,举剑奔向了何欢儿。

“楚云间里容不得你撒野!守夜人,悬尸!”

一根天绳降下,左旋右绕,顷刻间缠住了陆无庸的两只手腕,将他高高地悬上了华台,长剑当啷一声落地。

陆无庸悬空的双腿乱蹬乱踢,冲顾子期愤愤嚷道:“好你个大少主!神剑门弟子受一个外人如此羞辱,你就眼睁睁看着不成!”

秦昉喝道:“住口!你平日里飞扬跋扈,目无少主,他为何要管你?”

“哼!我目无少主?你先问问他心中可有神剑门?我陆氏一族在神剑门已近三百年,从无二心,有书册载籍为证!我陆家曾有多位前辈为神剑门浴血而死,魂归碑铭!谁人不知?我陆无庸自小受祖父教诲,对神剑门赤心一片!”

陆无庸直勾勾瞪住顾子期,眼神仿佛要吃人。

“可是他呢?身为贵门少主,不思光大宗门,却在暗地里勾结妖邪之辈,残害同门,甚至是自己的血脉相连的兄弟!顾子期,你扪心自问,你究竟配不配做神剑门少主?”

顾子期身子猝然一颤,手上的茶水洒了出来,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又苍白了几分。

顾子宁惊骇至极,支吾道:“陆……陆师兄,你……你……何出此言?”

“子宁,你可知二少主断了一臂,是拜谁所赐?门中弟子大都不明其中真相,却骗不过我!”

“陆师兄,这件事人尽皆知,能有何隐情?七年前,山中混进来一只魔物,伤了二少主,而少主为了救二少主,叫魔物打成了重伤,当时很多门中师长、弟子都亲眼所见。”

陆无庸阴笑一声,道:“子宁,你知不知道那只魔物是怎么混进钟鼎山的?四大护鼎剑师镇守四方山门,一只魔物岂能逃过他们的法眼?”

“这……”

“那魔物是顾大少主亲自带进山的!不仅如此,他还背着人养了那只魔物半月有余!”

顾子宁神情一愕,下一瞬变得无比悲戚,紧紧咬住了嘴唇。

陆无庸得逞地一笑,又道:“后来,那只魔终于发狂,咬下了二少主一臂。顾大少主为了遮掩自己的丑事,故意让那魔物将他打伤,摇身一变,反而成了救护幼弟的英雄……哈哈哈!虚伪!可笑!”

矮榻上的顾子期身子震颤不已,似有不支,顾子宁上前扶住了他。

“知晓真相的弟子,要么横遭惨死,要么逐出山门,我佯装懵懂无知,才躲过一劫。顾子期,你的蛇蝎面目,瞒不过我!”

顾子期惨白的双唇翕动着,一口血呕在了手中的茶盏上。茶盏落地摔成了两半,上好的白瓷染上了触目的血迹。

“少主!”顾子宁扬眉怒视着陆无庸,“陆师兄!你偏挑此时提起这些,是想逼死少主吗?”

“谁逼他了?只怪他自己心里有鬼!”

秦昉戾声喝道:“守夜人,撞钟!”

楼主一声令下,吊着陆无庸的绳子立刻悬摆起来,向着一根朱漆大柱飞速荡了过去。

大祸临头,陆无庸一张嘴巴仍在喋喋不休:“顾子期!你不过是仗着门主宠爱才坐稳了少主之位!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美貌的娘亲!可怜门主至今蒙在鼓中,不知道你娘她……其实是个□□!哈哈哈……啊——”

他撞到柱子上,发出了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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