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僧侠(二)

僧人栖身在一间无主的荒庙。

“还请施主不要介意。”

他将僧衣脱去,露出虬劲的肌肉,还有错落无序、新旧不一的伤痕。

“大师到底是什么人?”

“贫僧法号怀赜。”

怀赜看了看自己放在干草堆上的僧衣,“贫僧的度牒就在里面,施主若不信,大可一验。”

燕毓忱的问题完全不是这个意思,但,查一查也未尝不可。

“看起来不像是伪造的。”

燕毓忱将度牒放回原处。

怀赜爽快一笑,双手合十诵了一句“阿弥陀佛”。

“施主,请你今夜不要睡,坐在门口看好贫僧。”

燕毓忱挑了挑眉,一脸诧异。

“贫僧会在月光下打坐。一旦你发现贫僧有异变,不要犹豫,第一时间斩下贫僧的头颅,然后再将贫僧火化。”

燕毓忱吸了一口冷气,看向他胸前的伤口。

“因为这伤?所谓异变,是说像那几人一样?”

怀赜点点头,走到月光下,盘腿坐定。

“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等,我这里有药,先为你处理伤口。”

怀赜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小盒子,叹服的点点头。

他见多识广,认出燕毓忱拿来给他治伤的竟然是春风一度楼的紫草续魂膏。

——这人将如此珍贵的奇药用在素昧平生之人身上?

怀赜心中对燕毓忱莫名的亲近感和认可又多了一重。

“药敷好了,”燕毓忱真就按怀赜说的,往门槛上一坐,一脸送佛送到西顺便听故事的表情,“大师现在可以说说那几个妖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了吧?”

燕毓忱救他于危困中,怀赜不打算隐瞒。

大概一个多月以前,怀赜和师弟如满游历到大齐北部的赤山隘一带。

这里有草原也有戈壁,夏日的白天太热,为了寻找想要拜谒的佛窟,他们贪凉决定赶夜路。

这一晚,可能是因为没有月光指引,两人一不小心走入了一个沙窝子。

“不行,不能再瞎撞了,万一碰到流沙就麻烦了。”

“是,师兄。那边有个小山包,咱们过去休息?”

说是休息,他们作为虔敬的苦行僧,是不会大咧咧的躺平了沉沉睡去的,打坐入定便是休憩。

不知过了多久,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打破了戈壁上的静谧。

如满睁开眼刚要动,却被身边先一步发觉异常的怀赜按住了。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怀赜摇摇头,意思是让师弟不要动,他去看看怎么回事。

往北边看去,错落无序的分布着好几个像他们栖身的小土堆一样的土丘,隔开了沙窝子和戈壁滩。

奇怪的声音就是从那一堆土丘中传来的。

起初,怀赜听到断断续续压抑的喘息声、刮擦皮肤的声音、甚至还间或有几下蹬地的闷响。

他以为是什么野生动物在□□。

再靠近些,他似乎听到了吞咽口水的声音,紧接着他嗅到了血腥味。

虽为佛门弟子,但秉持着“杀恶人既是善念”的信条,行走江湖十余载的怀赜没少手刃歹徒。此时立刻判断出,那是人血的气味。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不禁有些看呆了。有点儿恐惧又有很多点费解的那种看呆了。

一个女人,趴在一个男人身上。

那女人将脸埋在男人的肩颈处,在用力的吸吮啃噬。

男人不知是死是活,除了双腿痉挛抖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抵抗。

怀赜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那女人发出一声餍足的低吟,然后在他眼前飞走,最终消失在空洞的暗夜中。

“飞走?”

燕毓忱以为怀赜这说法就是打个比方。

“就是飞走,像夜枭一般,连同那女子凶兽一般丑陋的面庞,贫僧都记得一清二楚,到现在也忘不了那一幕。”

燕毓忱倒吸了一口冷气,“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怀赜在师弟的惊呼声中缓过神来。

怀赜安抚了如满几句,然后走过去查看地上的男人。

身体尚有余温,但确实是死透了。

检查一番后可以断定,致命伤是颈侧的伤口,是被人活活咬死,然后又被吸干了血液。

良久,师兄弟二人相对无言。最后,如满颤抖着声音说:“师兄,就埋在这儿嘛?”

怀赜点头的同时,月光倾泻而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地上那具怀赜很肯定已经咽气的男尸猛得睁开了血红的双眼……

“太突然了,贫僧与师弟当时没能逮住他,”怀赜叹了一口气,“再找到他的踪迹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以后。也许是巧合,他撞上了几个逃兵,然后把他们也变成了吸血为食、在月夜中行动迅捷的鬼魅之物。”

“你是说还有很多个那种东西?”

“这一路而来,都被贫僧与师弟处理了。

大多数人被咬被吸血之后,并不会起变化,就是死了。还有一些人会变成神智不清的怪物,然后很快自爆。像这几个还维持有人形和部分人性的其实并不多。至于为什么会有产生这些变化,贫僧不得而知。

到了无修城,他们其中的一个闯入城内,就是昨夜。是他们之中最凶悍的一个。”

怀赜的神情突然惨淡,燕毓忱立马明白了。

“您的师弟他……”

“那妖物身法奇快。师弟也练得一手好弹子,就想直接用火弹子去射他,不想接连失手,点燃了民居。我们怕伤及无辜,便分头行事。等贫僧确定崇贤坊无人伤亡再去追师弟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燕毓忱对怀赜的悲恸感同身受,他也在战争中失去过兄弟和亲人。

燕毓忱按了按眼睑,深吸一口气。

“我们刚刚杀的那五人是所有的妖物吗?”

“不,还剩一个。”

不用细解释,燕毓忱也意识到剩下的是那个敢在闹市作乱且杀害如满和尚的妖物。

“那怪物就藏在塔林中,施主要找的盗贼也藏在这里……”

燕毓忱的眸色暗了暗。怀赜则是坦然一笑。

“贫僧之所以知晓,也是在寻找那些妖物时无意发现的线索。贫僧虽不知施主高姓大名、在哪处高就,但凭您今日在崇贤坊的举动……状若县廨暗探,却比他们更加用心、更加关切。您的武力又如此高绝,贫僧想来,您不是威卫武将便是翊卫府的精英。”

其实就算这僧人不用贼匪线索做交换,燕毓忱也动了与他一同斩杀那喝人血的妖物的心思。

无修城有他在乎的人,他既然遇上了,就不能放任潜在的危险不理。

不过此时,燕毓忱的脑海中闪现怀赜嘲笑梁景贻的画面,于是先问起了这事。

“大师你似乎对当朝三宰之一的梁景贻有些了解?”

“他啊……”怀赜抬头看看月相,“也罢,说完这段往事,天也就亮了……”

晨露微晞。

怀赜缓缓睁开眼睛。

他还是他。

“阿弥陀佛……”

看向燕毓忱憔悴的神情和明亮的双眸,怀赜有一瞬似曾相识的晃神。

“大师并未发生异变,看来……”

“看来只有咬上颈部的血管、或者是被吸了血才有变化的可能。”

燕毓忱点点头,“如此一来,再遇打斗时便不用过于束手束脚。”

怀赜长身而起,又看看几近愈合的伤口,紫草续魂膏果然名不虚传。

他穿好衣服,对燕毓忱说道:“贫僧去寻些好吃食来,施主不如进去睡一会儿,庙内打扫的很干净,这里也很安全。”

从熬夜阅读案卷开始,两天来神经始终是紧绷的。昨天经历一场苦战不说,又熬了个通宵,燕毓忱的确感到疲累。

于是他遵从怀赜的好意,走入荒庙,在一张干爽的席子上合衣而眠。

酣然辗转之间,燕毓忱陷入一个奇怪的梦中。

白雾氤氲,一座浑厚巍峨的古宅门前,站着一位身穿玄衣的青年和一位白裙紫带的年轻女子。

女子长得很漂亮,且看起来有些眼熟。她周身透着高深莫测的清冷,看向燕毓忱的眼神是悲悯、看向那玄衣男子的是怜惜。

“不染,去吧。要记得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女子说完转身走入古宅。

燕毓忱注意到,门上的匾额写着“巫门千尊”四个大字。

玄衣男子很是恭敬,向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深深施礼,直到厚重的大门关上,他才起身。

“不染……”

燕毓忱听到这声呼唤不禁一愣,竟然是从他的身体中发出的!

“不染……”

玄衣男子向他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高雪舟!不,应该只是长得相似。这人纯净、清逸,不论是哪个,总之不是我认识的高雪舟。】

“为何这样看着我?”

“多日不见,我很想你。”

【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燕毓忱有些许的惊惧。但很快意识到,他应该是在不知何人的身体中、正用这人的眼睛在看世界。

“布开心、布大侠,我也很想你。”

不染因为笑意翘起的眼尾,挂上了浓浓的爱意。

燕毓忱突然感觉到一具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跌入了自己的怀中。

更确切的说,是布开心将不染紧紧的拥入了怀中。

“不染……”

“郎君……”

不染从布开心的颈肩微仰起头,用光洁的额头轻蹭他的下颌。

似细雨轻敲荷尖。

燕毓忱觉得自己的心跳与布开心完全同频,他——就是布开心,正在被肖似高雪舟却叫不染的男子深切的爱着。

“可以吗?”

“什么?”

“我想吻你。”

不染仰起脸,轻啄一下布开心的鼻尖,算作是对爱人请求的回应。

布开心情难自已。

他微启双唇含住了不染柔软炽热的唇瓣,开始辗转吸吮。

不染亦动情。暧昧难耐的低吟中是主动挑逗的兰舌。

舌尖勾缠交融、银丝浣喉掠齿,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这就是被爱的滋味吗?他们如此相爱……】

燕毓忱随着布开心和不染一同沉沦在情天欲海中。

“不染,跟我走好吗?”

“我是大人的觋君,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大人。”

“可是我怕你出事,我怕你回不来……”

“不会的……”

燕毓忱突然感到身体被猛得推开。

“去静安寺等我,布开心,等我……”

不染情话一般的叮咛渐渐模糊,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朔风。

燕毓忱感到一阵眩晕,画面一转,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残破的庙宇前。

脚下一块断裂的匾额上是三个千疮百孔的大字“静安寺”。

与适才的柔情满腹不同,此时的燕毓忱,觉得自己体内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站住!师兄,你这是去送死!”

【是谁要阻止我?我要去杀人!】

燕毓忱回头去看,【怀赜大师?他变年轻了、还叫我师兄……】

“我若是不去,就再也见不到不染了!”

【布开心的声音,我还在布开心的身体里,他是怀赜大师的师兄?】

“那又怎么样?”怀赜的焦急中现出一抹冷漠,“他侍奉的大巫君就要死了,他若是独活还算什么觋君?巫与觋,就算是天塌地陷,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不可能,我与他心悦彼此,我要他回来!他不来,我总会找到他!”

【不可能,我与他心悦彼此,我要他回来!他不来,我总会找到他!】

燕毓忱竟然歇斯底里的、在心里与布开心嘶吼出了同样的话。

怀赜甩手将一枚弹子射向布开心的膝盖窝,狂喊道:

“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又在燕毓忱甫一倒地之时,用逆鳞懒龙筋捆住了他的上身。

“怀赜,你放开我、让我去!怀赜,求求你……”

燕毓忱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一翻身正好对上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僧人怀赜。

四目相对,燕毓忱很是尴尬,急忙整理衣衫坐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的梦呓?初次见面,竟在梦里大喊对方的名字,这叫什么事儿啊……

怀赜的表情依旧是澹然中带着些许悲悯,再没有其他感**彩。

“施主若是休息好了,就来吃些东西,还热着。”

“有劳大师。”

燕毓忱不多做扭捏,与怀赜对面而坐,边吃边聊。

昨日的打斗事发突然;后来二人独处,暗夜中,燕毓忱的注意力又全在怀赜所讲的经历,并没有留意他到底眉眼哪般。

此时气氛轻松,两人又是咫尺的距离,忆起刚刚的梦境,燕毓忱不禁对怀赜的容貌心生好奇。

可能是因为长年的风吹日晒,怀赜的皮色看上去要比他的实际年龄老成些,但绝不是颓颓老态,而是彰显着一种干练和深沉。

梦中的怀赜白皙稚气,论年龄要年轻的多。

除此之外,两个怀赜的五官不可说不一样。

——如此看来,梦中那个小和尚到了三十来岁的年纪怕就是会长成怀赜大师的模样吧?

鬼使神差之下,燕毓忱问道:“大师除了如满大师外,是否还有其他师兄弟?”

怀赜摇摇头,“师父他老人家出家为僧后只收了贫僧一个弟子。如满,是贫僧师叔的弟子。”

“原来如此。那大师是否认识一个名叫‘布开心’的……游侠?”

“布-开-心……”

怀赜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微微放大的瞳孔被燕毓忱误会成是在竭力的回忆。

“施主可知‘布开心’是哪三个字?”

燕毓忱愣了一下,坦诚道:“不知道。”

“施主确定这是人名?”

燕毓忱有些窘迫,“这个嘛……也有可能是诨号。”

“噢,贫僧不认得。”

燕毓忱的好奇心并没有完全消散,他又问道:“大师游历四方,可曾在一处名为‘静安寺’的寺庙挂单?”

这回轮到怀赜怔愣了一下,他放下钵盂,起身朝燕毓忱身后的供桌走去。

“施主请看……”

怀赜从供桌上拿起一个长方形的木板,单手拎至燕毓忱的眼前。

虽已有些斑驳,但“静安寺”三个字的轮廓痕迹依然清晰可辨。

“这……这间荒庙就是……”

怀赜的一双慈悲目弯了弯,“除此间之外,贫僧不曾到过别的静安寺。”

燕毓忱语塞当场,再回忆起梦中的种种,心中说不出是困惑、惊恐还是担忧,纠结如块垒堵在胸口。

怀赜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燕毓忱抬眼看他时,投以疑问的眼神。

燕毓忱牵动嘴角,尴尬的笑了笑,“猛得想起一个故人,所以向大师打听一二,唐突了。”

他这话明显有问题,但是怀赜不打算深究,左右和这人的合作只此一次,何况他身为官家人还算可靠。

燕毓忱在怀赜的沉默中恢复平静,一双凤眼重新被温煦的笑意填满。

“关于盗匪的线索,大师现在可否悉数告知?”

十五天一晃而过。

这期间,李寒烟乔装改扮来塔林找过燕毓忱两次。

第一次来是发现他彻夜未归之后。

第二次来是为了传递消息,也就是芙蓉公主关于案件探查进展的问询。

燕毓忱停止挖土。

“你没告诉公主我在哪里?”

“自然没有。”

“公主也没追问?”

李寒烟给燕毓忱递上一块手巾,“没有。公主还真是信任您。”

燕毓忱没对这句感慨进行回应,擦了擦汗说道:“你回去后还是等我的消息,不必去回禀公主。”

“是。”

“城内的情形如何?

“自主人那日离开后,崇贤坊又发生了几起盗窃案。不过都被政事阁的阁卫惊散了,既没有人员伤亡,也不曾丢失什么财物。而城东的几个里坊,却有贼人得手。如此对比下来,崇贤坊一带的百姓庆幸之余,对梁阁老简直就是感恩戴德。听说几位耄老还要联名上书请今上表彰他呢。”

听闻此事,燕毓忱的眉头蹙起,联想起他这段时日探得的消息,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他没有与李寒烟这个糙汉子探讨分析的打算。

“还有呢?”

“还有?”

燕毓忱深深的看了一眼李寒烟。

“噢噢,您是说那边呀?没啥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据说,三皇子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不要误事。”

“遵命。”

李寒烟刚离开,怀赜扛着一具死尸从密林中走了出来。

他明显看到了李寒烟,但是什么都没问。

看了看燕毓忱挖的坑,怀赜说道:“差不多了。”

“行,听大师的。”

燕毓忱跳出大坑,怀赜将尸体扔了进去。

“大师来点火吧。”

这具尸体就是怀赜追踪千里、害死自己师弟的吸血怪物。

燕毓忱同意合作之后,他二人潜伏在塔林中,昼伏夜出,终于找到此妖物。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发现他的时候,此妖物极其虚弱。

他的左脸和左手、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变成了黑灰色、并且出现了诡异扭曲的皲裂,就像是干旱中的土地。

很显然,他已经无法发动凶悍的攻击力,只是瞪着血红的右眼,在地上扭曲着残躯,发出时断时续的哀鸣声。

乌云散去,圆月临空,宛若戈壁滩的那晚。

“娑婆浊世可怕,凡夫颠倒昏迷。恶缘增多善缘微,愁杀眼光落地。今世执迷不悟,他生欲忏无期。阿弥陀佛……”

吟罢偈语,怀赜点燃了坑中狰狞邪恶的残尸。

很快,腥臭的浓烟升起又散去,就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远处传来隐约的诵经声,两人沉默良久。

“大师接下来意欲何往?”

“若是施主不嫌弃,贫僧想助你了结盗匪之事。”

对于这个回答,燕毓忱并不意外。

怀赜接着说道:“然后……贫僧不想再去云游,有意在此地继续修行。”

燕毓忱心中咯噔了一下,“常驻静安寺?”

那日莫名其妙的梦境又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静安寺……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师为何作此选择?”

“虽然与施主寻找多日,并没有再发现被妖物吸血后异变的活物,但贫僧心中仍不踏实。”

“您想搞清楚这事的源头?”

燕毓忱回忆起那些吸血怪人身上的号坎制式,顺着脊梁骨窜出一股寒气。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似乎参悟了怀赜身上的那种悲悯与坚韧。

“大师既然决定不离开无修城,日后但凡有需要之处,尽管找我,燕某当全力为之。”

“阿弥陀佛,缘起之处当随缘。贫僧先行谢过施主。”

两人客气几句后,怀赜抬头看了看月相。

“时辰差不多了。”

“好,”燕毓忱拎起一个包袱递给怀赜,里面的东西是李寒烟送来的,“还请大师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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