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背面是一条河流，春潇一直顺着河流走，不知不觉便绕了半座山，空澈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旁，见到有水，立即跑过去趴在岸便，把脸凑过去咕咚咕咚喝着水。

春潇也过去，清凉河水流动的很湍急，他简单洗了洗手，感觉内心稍微舒缓了一些。

正当春潇想捧水喝时，河水中骤然伸出一只白手，并且猛地擒住春潇的一只手腕，春潇一惊，头皮发麻，瞬间反抓住河水中的白手，倾尽全身力气砰的一下狠狠甩上岸，微微眯眼喘着气。

什么玩意儿！

空澈立即凑过去，春潇看到这是一个成年男子，空澈一脸好奇地把人翻过来仰面朝天，春潇看到这张苍白中透着一丝秀气的面容，感觉有点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男子倏然睁眼，正好与春潇四目相对：“你好。”

“！！！”

空澈像是见鬼一样猛地跌坐回去，但反应过来后，空澈直接一把攥住男人湿漉漉的衣领，竭力低吼一声，竟把男人直接抓起来，高举过头顶，吼着冲向河边，把男人甩回河里了。

春潇：“……！”

原来你有劲儿啊，那还经常跟软骨头似的赖我身上让我抱着你走……

不一会儿，男人竟又从另一个方向爬上岸，他朝春潇走来，一如既往笑吟吟道：“除妖师大人，你好啊。”

春潇这下认出来了。

是蓝释。

春潇嘴角微微抽了抽他，没想到这幻术囚笼刚解开，就放进来这么个玩意儿来。

不，也可能是跟过来的。

蓝释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一脸兴奋：“除妖师大人，我是跟着你过来的，其实我一直都有悄悄跟踪你哦，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吧？不过没跟你进村庄，我怕太冒险了所以就没跟进去，结果今早起来发现这**不鬼了，所以我就又进来继续跟你喽。”

空澈双手握拳微微发抖，是气的。

姚小枣没有找到，反而过来一个大麻烦。春潇有点头疼，如果现下的情况乱成一锅粥，那么蓝释到来纯粹就是让这锅粥彻底沸腾起来了。

见春潇不说话，蓝释愉悦地靠近：“你怎么不接话啊除妖师大人？按套路来的话，你应该满脸震惊的问：‘啊～你是如何找到我的！’，这样才对嘛。”

空澈满脸阴沉，春潇面无表情语气寡淡如水：“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这像是掐中蓝释兴奋点似的，蓝释雀跃：“我是算命的，当然是算出来的！”

春潇无语，转身牵起小妖怪的手离开，蓝释追过去：“哎呀我开玩笑的。”

蓝释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保持距离跟在春潇身后，一边乐悠悠道：“那日呢，你和小妖怪在我这里留宿，沾上了我调制的香，而我的身体很特殊，可以根据香的方向来定位。其实这种香呢非常浓烈，但人类只能嗅到百分之一，但我可以嗅到百分之百，所以我闻着味儿过来啦哈哈哈。”

空澈回头狠狠瞪了蓝释一眼，低头嗅嗅自己的手，又嗅嗅春潇的胳膊，诧异挑眉，蓝释笑道：“你就不用闻啦，普通人类能闻到百分之一，妖怪就纯粹闻不到啦哈哈哈。”

春潇现在真的很不想和蓝释有什么交集，他眼下只想找到姚小枣平安带给姚大娘，以及找到那只高阶妖怪。

蓝释依然跟着：“除妖师大人，你看我这么坦诚，不如和我切磋切磋吧你看咋样。”

春潇听着身后的碎碎念，一个头两个大，蓝释这个时间出现，真的很搅局。

蓝释又靠近一点点：“除妖师大人，你听见了吗？你看我这么坦诚不如和我切磋切磋吧，切磋切磋如何呢？什么时候切磋呢？”

切你脑袋。春潇内心暗骂。

“道长！道长！”春潇一愣，竟是姚大娘的声音，姚大娘红着眼睛从前方赶过来，看到空澈后眼神满是欣喜，她四处张望，欣喜的眼神满满转变为慌张：“小枣呢？姚小枣？”

姚大娘抓住空澈双肩半蹲下，哭着哽咽：“小枣呢？那孩子是和你一起不见的，你见小枣了吗？小枣在哪里？小枣在哪里？我儿子在哪里？”

空澈愣愣睁大眼睛僵住，看到姚大娘抓着空澈双肩来回摇晃质问，春潇赶紧迅速伸手将空澈抱起，并且后退了三步，却刚好踩中蓝释的脚背。蓝释脚尖狠狠踩了一下春潇的脚后跟。

春潇努力安抚姚大娘的情绪：“小枣肯定还在附近，笼罩着村子的结界是将近天明才慢慢消失的，小枣走不远。”

空澈搂紧春潇的脖子，蓝释站在他们身后，若有所思观察着这一切，春潇道：“夜游呢？夜游或许对找小枣有一点帮助，我得和她聊一聊。”

姚大娘赶紧道：“游儿她昏过去了！一直躺着呢！也不知道醒没醒......”

春潇立即赶到姚大娘家里。

此时，夜游半靠在床上，小棉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一勺一勺缓缓喂进夜游嘴里，夜游脸上都是虚虚的冷汗，疲惫道：“我没事的，就是没胃口了......”

小棉用毛巾轻轻擦拭着夜游脸上的汗，他忧心忡忡道：“夜姐姐再吃点吧，不想吃东西至少喝完粥垫垫肚子啊。”

夜游吃力地抬起手拍拍小棉的脑袋：“我想休息了。”

夜游看到春潇，眉目舒缓了许多，忽然她留意到春潇身后还有一个男子，夜游问道：“这位是......”

春潇猛地扭头，这才留意到蓝释也跟进来了，他冷冷道："你先出去。"

蓝释直接朝夜游微笑：“我是除妖师大人的好朋友，你叫我蓝释就好。”

春潇知道眼下不是逞口舌的时候，对蓝释重复道：“你先离开，之后我会和你认真谈一谈。”

蓝释眼睛发亮：“如果能切磋切磋就更好啦。”

切你脑袋。春潇语气平淡：“可以。”

蓝释高举双臂高声欢呼：“好耶。”

夜游身体还在虚弱中，被吵得低头紧闭眼睛，小棉面色微怒：“随随便便进别人家大吼，还要脸吗？”

蓝释没理会，春潇直接一把抓住蓝释的衣服，托到门口狠狠推出去，关上门。

小棉目光落在空澈身上，空澈低着头一眼不发贴在春潇身侧，他道：“道长，只找到了你家孩子，我们家小枣为什么没回来。”

春潇道：“请再等等，小枣肯定没有跑远，一定会找到的。”

小棉偏头呵笑一声，春潇对夜游道：“夜姑娘，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夜游目光微凝：“正好。”

她轻轻握了握小棉的手：“你先去找姚大娘吧，她现在肯定还难受着，得有人陪着她。”

小棉轻声道：“好。”

小棉深深白了春潇一眼，关门离开。

此时，春潇站在床边，“夜姑娘，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知道。”

“这个村庄里，不只有一个妖怪，既然你的父亲是除妖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高阶妖怪......”

春潇尽力将自己的思考简洁明了讲清楚，关于村庄里还有其他妖怪伪装成人类混迹其中的事，关于高阶妖怪的事，关于姚小枣的失踪可能和高阶妖怪有关的事，春潇尽量和夜游讲清楚。

夜游听着听着，双手逐渐攥紧被褥：“我，在话本里听说过关于高阶妖怪的传言，我......”

她垂眸深深呼吸几下，望向春潇：“你是除妖师，在抓到妖怪之前，你不会离开这里的吧？”

春潇露出一个安抚似的微笑：“我要清杀完南乡村里的全部妖怪才会离开。”

空澈沉默地站在春潇身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夜游犹豫道：“那，姚小枣还有可能活着吗？”

春潇道：“在得到确定答案之前，还是不要猜测生死了。”

黄昏，村庄内所有人都聚集在姚大娘院子周围，庆祝妖怪彻底死去、所有人重获自由，场面热闹喧嚣，所有人都兴奋着。

春潇和夜游站在人群外，望着院子内外大大小小的桌子，一批又一批的人找地方坐下，所有人脸上洋溢着雀跃欢喜，热闹非凡。

春潇悄声：“所有人都在这里了，你确定了？”

夜游道：“没错，不过......这个村子里的每个人我都很熟悉，大家都是被妖怪迫害后的幸存者，最初几年所有人可以说是生死相依，我真的不愿意相信，这里面竟然会埋伏着高阶妖怪。”

春潇走进人群中间，看着所有人吃饭喝酒聊天，每一个人都神情自然放松，春潇不得不感叹，这真不愧是高阶妖怪，能完美融入人类的氛围。而这高阶妖怪必然在压制自身妖气，加上同为高阶妖怪的空澈的妖气高度浓郁，能把这只高阶妖怪的妖气覆盖过去，所以让春潇一时间无法从气息上辨认。

春潇回到人群外，夜游走上前低声问：“你要怎么找出这只妖怪？”

春潇道：“之后会和你解释的。”

此时，春潇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咒语，夜游不明所以，她无意间低头时，忽然看到脚下有明亮的银色光团窜过，她放眼望去，周围地面上也有无数个这样的光团，这些光团一个个托着小尾巴，飞速且灵活地向四面八方游去，很快便密布在整个南乡村庄的大地上。

片刻后，这些光团满满下沉，隐没在地面中。

这就是除妖阵。

蓝释站在旁边，双手抱臂，手里拿着从村民那边蹭来的烧饼，咬了一口，漫不经心道：“啧啧，除妖师大人啊，你这么折腾自己的法力，小心旧毒兜不住喽。”

夜游捕捉到关键点：“毒？什么毒？”

蓝释咬了一口烧饼：“什么毒？当然是致命毒咯。”

春潇闭着眼睛，他很想一脚蹬倒这个嘴碎的家伙，但他现在正在专心布阵，一边要分心布阵感应着另一个高阶妖怪和阵法之间的反应，一边还要专门分出精力让他留在空澈体内的法力能形成一道屏障，保护空澈能在法阵中安然无恙。

前者还简单，更费力的是后者。

除妖师的法力只能伤害妖，不能伤害人，因此春潇打算用这个阵法给另一个高阶妖怪造成伤害，就算一时半会那个高阶妖怪很能装，但最多撑不过两天就会原形毕露。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在人群中观察但每一个人，但所有人都没有表现出异常，大家都沉浸在轻松喜悦的氛围中，

蓝释微微挑眉：“这高阶妖怪很能装啊。”

春潇道：“再观察观察吧...呃！”

他忽然僵在原地，捂住胸口迅速远离了人群，空澈见状紧紧追上去，夜游略微不安道：“除妖师他......”

蓝释神情凝重起来，跟着春潇来到一片空地。

此时，春潇不受控制躺倒在地，空澈一脸慌张抱着春潇的头颈：“春......”

而此时，春潇的口鼻和耳朵都不断流淌着黑色暗血，胸口剧烈起伏，蓝释迅速捡起掉落一旁的黑纱斗笠，将斗笠狠狠扣在春潇脸上。

许久后，春潇渐渐平静下来。

蓝释轻轻把黑纱斗笠转移到春潇胸口上，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擦掉春潇耳道和口鼻。

夜游担忧不解：“他是一直在中毒中吗？”

蓝释道：“对啊，这个蠢货呢，曾经被投过剧毒，那毒在世间无可解呢。”

夜游道：“可他是除妖师啊。”

蓝释抬头：“除妖师又能咋，只是比普通人多了一层会对付妖怪的法力罢了，又不是神仙，而且，除妖师的弱点就是□□啊！除妖师打妖怪很厉害，但修炼法力也会损害自身□□，所以除妖师的身体也比正常人要虚弱一点点。”

蓝释继续道：“这个家伙的旧毒复发是因果不断积累的，他本就算依靠法力来遏制剧毒攻心，所以如果法力严重紊乱的话，毒就会渗透过法力屏障侵蚀五脏六腑。”

“他这两年估计对付了太多太多的妖怪，在人间各地瞎溜达，不是布置法阵就是加固法阵，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两年以来肯定是经常如此，各种积累下，加上今天又动用过多法力去寻找高阶妖怪，所以法力紊乱了，毒就开始攻心。”

夜游道：“那他现在......”

蓝释道：“现在还活着，就证明他又重新将毒遏制住了。”

空澈一直紧紧搂着春潇，身体微微颤抖，蓝释走到春潇面前蹲下，凝视着空澈的眼睛，冷声道：

“他可是一直在保护你呢，布置除妖阵还要分心用法力保护你的身体不受除妖阵的侵害，而且，他后来走遍那么多地方都带着你是吧？那他必定在用法力刻意保护你不受其他地区的除妖阵攻击，这其实是很耗法力和精力的。”

“小妖孩儿，你还要继续包庇另一个高阶妖怪吗？都说妖怪没有良心，他打破除妖师的底线不杀你反而保护你，那你是不是也该进化出一点点良心呢？”

好开心。

感觉点击似乎断在这里了，不知道有没有读者能坚持看到这里，这也是对作者的考验，无论是文笔还是心态……

空澈在成长中，请多给小妖怪一点包容。

文章两个主角都是正面人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南乡囚笼（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