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戏绕梁

思烬翻过围墙时,夜风送来淡淡的广玉兰香,与陈伯总别在中山装口袋上的那朵气味一模一样,她利落的撬开了书房的窗户跳了进去。

书房里,思烬很快在保险箱里找到了那张照片,还有一叠发黄的剪报全都是2015年儿童失踪案的报道。

嘴上面一张的角落里,有一则很小的寻人启事:

陈小蕊,女童,5岁,失踪时身穿红色连衣裙,白色公主鞋,头上扎两个辫子。

泛黄的纸张上有长期摩挲形成的毛边,旁边是江志远笔迹的批注:“已处理。”

思烬继续翻找,在抽屉深处发现一个铁盒,打开里面赫然是照片上的那只公主鞋,鞋底沾着发黑的血迹。

从暗格抽出铁盒时,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楼下的人,房门被猛的推开时时,她按下了手机录音键。

“你是谁?”江志远脸色大变,随即认出了她。“冥途轩的那个怪丫头!”

“陈伯让我问你,”思烬举起公主鞋,“小蕊的尸体在哪里?”

江志远的脸瞬间惨白,紧随而来的陈玉梅刚好听到了思烬的这句话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不可能!小蕊是走丢的!志远你说过....”

“闭嘴!”江志远突然暴怒,一把推开妻子,从门后球袋里抽出一根高尔夫球棍,“死丫头,有些事死人是没资格知道。”

思烬冷笑,右手腕的疤痕开始发烫蠢蠢欲动。

就在江志远举着球杆砸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间的灯突然闪烁起来,温度骤降。

思烬回头,看见一团灰雾从四面八方涌来,凝结成陈伯模糊的面容。

“爸?”陈玉梅瘫坐在地。

灰雾张嘴发出无声的咆哮,直扑江志远。

江志远举着球杆惊恐乱挥,当雾起缠上他的脖颈的时,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终于崩溃痛哭,他的裤子渗出水渍,一股尿骚味传来。

“爸!爸,我只是....负责骗来小蕊..是他们,是刘三动的手,爸,饶了我,我没想伤害小蕊,我就想要点钱来周转下公司。”

思烬看着江志远渐渐发紫的脸,知道陈伯的执念正在转化为杀意,一旦沾上人命,灰烛就会彻底变成黑烛,陈伯将重新进入审判必定会判入诸恶之门永世不得轮回。

“陈伯!”思烬大喊,举起小蕊的鞋子,“小蕊还在等你找到她。”

灰雾停顿一瞬,思烬趁机摘下眼罩唤醒扭扭刺破手腕卐符号右眼流下血泪,将血泪滴入扭扭让本拇指粗细的锁链增长成蟒蛇般大小后缠着灰雾。

陈伯的执念如潮水般涌入她的意识:

老人每年清明独自在小蕊衣冠冢前烧各种纸扎玩偶的摸样,深夜不停地做着风筝压抑的唔咽,还有发现真相时心脏炸裂般的疼痛。

扭扭绞住成伯脖颈,思烬的视野突然闪过金色火星,就像她烧毁祠堂那夜的火光。

但下一秒,画面变成陈伯蹲在冥途轩后院,用砂纸打磨一块玉牌。

那是她20岁生日时,老人偷偷刻的“思烬”二字,却在她发现时假装凶巴巴地说“练字用的!你这泼猴偷看什么!”

“我会带小蕊回家。”思烬对着灰雾喊道,“我发誓。”

扭扭突然剧烈震颤,她咳出了血沫,“血缚.净。”

随即嘶吼着扯断最后一道封印。

此刻爆发的血光中,那些被吞噬的金箔碎屑化作无数微小的纸鹤,拖住了即将坠入黑暗的灰烛。

思烬知道她这次暂时制止住了陈伯的黑烛体,但也意味着他的烛光体在人间停留的时间不多了。

黑雾渐渐平静,烛光已经从狂暴的暗红色淡化为浅灰色,思烬虚弱地跪倒在地,扭扭也变回原来尺寸缠在右手。

江志远瘫在地上剧烈咳嗽,陈玉梅扑过来抓住思烬:“我爸他...到底是什么?你又是谁?”

思烬没有回答。她小心地捧着灰烛,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必须在天黑前找到小蕊的遗体,否则陈伯的执念将再次爆发,而这一次,她可能无法再阻止他进入诸恶之门了。

冥途轩后间的矮床上,思烬用牙齿扯紧缠在右腕的绷带,灰烛悬浮在旁边的紫砂壶里静静燃烧。

犹豫纠结许久拿起手机通讯录里联系人只有2个,拨通了其中一个很少联系的号码。

“小美,查个车牌。”思烬将昨晚拍下的照片传给电话那头,“15年的。”

“老子叫梅倩,喊大名。”键盘敲击声混着咀嚼泡面的动静,“你这祖宗也有求哥哥办事的一天,咦?里面这不是江志远吗?”

挂断电话,思烬点了一支陈伯生前最爱抽的牡丹放在了灰烛旁。

烟雾中朦胧映出她疲惫的脸,灰蓝色的头发已经褪色发蔫,眼罩下的右眼还在隐隐作痛。

“老东西,”她低声说,“你要是敢变成黑烛,我就把你存的那些好茶全拿去送隔壁的王大爷,你不是最恨他老是跟你抢林奶奶舞伴的位置嘛。”

烛焰跳动一下,像是在抗议。

思烬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又抿紧,她想起陈伯每次教她扎纸人时说过的话;“丫头,这手艺不是给活人看的,是送那些孤独的亡魂上路的。”

手机震动,梅倩打来电话:“查到了,车主叫刘三,当年是个人贩子团伙的小头目,2009年被抓死在牢里了,照片上那辆面包车出现的地方是城西老化工厂,现在已经废弃了。

“具体坐标发你了,”梅倩压低声音道,“当年你把个陈伯的孙女结案报告上写的是走失,你已经安稳的躲了十年了,这次出手,思家那边...”

没等梅倩说完挂断,思烬取出陈伯珍藏的冻顶乌龙。滚水冲入茶壶时,蒸腾的热气里浮现老人教她茶道的样子:“丫头,茶要趁热喝,事要趁早办。”

立刻起身,她从床底拖出樟木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个纸人。最旧的那个已经泛黄,是陈伯教她扎的第一个替身童子。最新完成的红裙女童纸人掌心,还用朱砂点着两颗小痣——和小蕊手上一模一样。

灰烛的火焰突然窜高,在桌面凝出“谢谢”二字。思烬别过脸去,喉结动了动:“少自作多情,我是怕你变黑烛弄脏我的床单。”

“以血为引,以念为桥。”思烬咬破食指在纸人眉心一点,血珠渗入的瞬间,纸人竟自己站了起来,裙摆无风自动。

城西化工厂的锈铁门上,“安全生产”的标语只剩半个“全”字。

思烬跨过杂草丛生的厂区时,右腕疤痕开始发烫。坍塌的B区厂房角落里,几个白蚀体孩童正在跳皮筋,她们脖颈上都系着褪色的红领巾。

蹲在化工厂废墟前,从背包取出小蕊的褪色发卡咬破食指在发卡上画出“2005.5.15”,随即将其折成纸船形状。当纸船放入生锈的铁罐点燃时,血珠诡异地悬浮在火焰上方。

“纸船明烛照天烧,烧不尽的血债——”

吹气的瞬间,燃烧的纸灰凝成三条锁链,链节上浮现出当年面包车的完整车牌号。

“灰飞烟灭处,锁魂来!”

扭扭如蛇钻入地下,片刻后从腐土层中拽出半截麻绳。思烬的右眼血泪滴在上面,瞬间浮现小蕊被拖拽的残影——这正是当年凶手用来捆孩子的物件。

搬开水泥板时,腐土的气息混着某种甜腻的化学药剂味扑面而来。浅坑里的小小骸骨呈蜷缩状,红色连衣裙碎片像枯萎的花瓣贴在肋骨上,颅骨右侧有明显的钝器伤。

骸骨旁边,蹲着一个半透明的小女孩“陈小蕊?”思烬声音发紧。

半透明的小女孩抬起头,她的脸已经腐烂了一半,但还能看出生前可爱的模样。她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正是陈伯去年清明烧的那个限量版芭比。

“姐姐,”小蕊的声音像风铃碎片在碰撞,“你看见我爷爷了吗?我要爷爷...。”

思烬的右眼突然剧痛,血泪浸透眼罩。

她看到二十年前那个雨天,小蕊被江志远用棒棒糖骗上面包车。当孩子在化工厂哭闹着要回家时,刘三的扳手砸在小小头颅上的闷响,比想象中清脆得多。

思烬猛地抽回手,右眼的眼罩已经被血浸透。她咬牙继续收拾骸骨,最后将红裙纸人放在小蕊的蚀光体手中。

“抓紧了。”她说,用红布包好骸骨放进背包。

回程的108路公交车上,思烬抱着背包坐在最后一排。小蕊的蚀光体趴在窗边,透明的手指跟着雨滴滑动的轨迹:“坏人将我带走时时,也下这样的雨...”

殡仪馆,陈玉梅正在灵堂里更换供果整理花圃,看到思烬时明显瑟缩了一下。

“你...你去哪了?”她声音发颤。

思烬没理会,径直走到陈伯的棺木前,从背包取出红布包裹,轻轻放在老人胸前。“小蕊回来了,”她低声说,“你可以安心了。”

看到思烬怀中的红布包,她手中的苹果滚落在地,在瓷砖上敲出空洞的回响。

“找到了,这....真是小蕊...?”陈玉梅的珍珠项链绞在手指上,勒出青紫的痕迹。

灰烛飞出,悬停在祖孙俩上方,烛泪如断线的珠串坠落。

每一滴烛泪都在空中展开记忆画卷:陈伯用胡子扎小蕊的脸蛋,老人蹲在幼儿园门口给孙女整理蝴蝶结,深夜台灯下为寻人启事修改素描...

当第七滴烛泪落下时,画面变成陈伯独自在冥途轩后院扎风筝。老人颤抖的手怎么也系不好线轴,最终把未完成的风筝和小蕊的相片一起锁进铁盒。

“爸...小蕊...我真的不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啊....”陈玉梅跪倒在地,指甲在棺木上刮出白痕。

灰烛的火焰渐渐由暗红转为淡金,陈伯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棺木上方。

他弯腰亲吻小蕊的骸骨,然后向思烬伸出手。

思烬犹豫了一下,握住那只半透明的手,陈伯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如何在雨夜发现发高烧的思烬,老人瞳孔骤缩。他分明认出了思家特制的蚀光之眼,却仍然拿来干毛巾和姜茶,在每次她做噩梦时守在门外...

“思丫头,”陈伯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收留你。”

思烬看见记忆中的自己蜷缩在冥途轩的角落,浑身是伤,眼神凶狠如困兽。陈伯蹲在她面前,手里端着一碗热汤:“喝吧,烫死总比饿死强。”

“为什么...”思烬哽咽。

“因为你值得被善待。”陈伯的影子轻抚她的头发,虽然已经感觉不到温度,“就像小蕊一样。”烛光开始消散,思烬急忙道:“那个镇魂纸人!你还没教我最后一步。”

陈伯的影子笑了,手指轻点她的额头,“思丫头,”陈伯的灵体声音像是隔着棉纱传来,“还记得我说过纸人点睛最关键是什么?”

思烬突然明白了那个一直学不会的手法——原来需要以折纸人的血为引,以折纸人的泪为胶,血泪坠在纸人脸上,金色的烛焰越来越亮,红裙女童竟眨了眨眼,小蕊的蚀光体跑过来抱住爷爷的腿。思烬知道,这是执念即将消散的征兆。

“等等,”她突然说,从口袋里掏出江志远的认罪录音,“你不想亲眼看他伏法吗?”

陈伯的影子摇头:“那只会让恨意延续。”他看向哭倒在地的林玉梅,“丫头,纸人点睛要留三分空白,就像人这辈子...总得留点改错的余地,我女儿已经失去够多了。”

“好孩子,”陈伯的影子开始消散“记住,你清除的是活人的执念,不是亡魂的罪孽,我和小蕊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思烬闭上眼睛好一会平复心情后睁开然后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陈伯棺木周围画下三重同心圆。

最外层用梵文书写《往生咒》,中间环以道家九宫八卦,内圈则是思家独有的蚀文符箓。

当她划完最后一笔时,所有血线同时泛起暗红色微光,如同烧红的铁丝般将空间割裂成阴阳两界。右手腕的卍字疤痕突然裂开,七条锁链从伤口中铮然而出。

这些锁链并非实体,而是由凝结的血珠串联而成,每条链节上都浮动着古老的蚀光文字。

思烬扯下眼罩,灰白色的右瞳孔分裂成六瓣梅花的形状: “血缚·七情锁!”

锁链应声而动:

第一条缠绕双足,浮现“喜”字 。

第二条捆住左手 “怒”字亮起。

第三条缚住右手,“哀”字闪烁 。

第四条环腰,“惧”字显现。

第五条缠颈,“爱”字发光。

第六条刺入心口,“恶”字浮现。

第七条悬于头顶,“欲”字明灭。

烛火暴涨三米高,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在火焰中流转。

思烬双手结印,锁链开始有节奏地收缩然后将七条锁链的末端刺入自己右臂,鲜血顺着链条逆流而上。她的瞳孔剧烈收缩,承受着陈伯所有负面情绪的同时,用思家秘术进行转化:

当七情锁链开始净化陈伯的怨念时,思烬突然扯下一缕发丝。发尾蘸着腕血在黄纸上写下“裁”字,对折成剪刀的形状。

此刻她右臂的卍字疤痕已蔓延至肩膀,锁链因能量过载发出金属疲劳般的吱嘎声。

“阴裁阳剪断因果,这一刀——”

血剪刀朝着自己影子剪下,发尾瞬间灰白。被"剪断"的影子竟化作第二条锁链缠绕住即将暴走的第七条锁链:

“思家第213代除烛师思烬,护你们祖孙二人轮回路!”

爆散的金粉中,陈伯与小蕊的灵体被纯净白光包裹。

思烬踉跄跪地,发现掌心的生命线凭空短了一截,而灰白发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这是比疤痕更直观的寿命刻度,以命换生,这是所有除烛师的代价,也是命运。

火焰瞬间转成纯白色,烛身褪去所有杂质,变得如同羊脂玉般温润。七条锁链同时松开,在空中碎成无数血珠,这些血珠没有落地,而是悬浮着组成一条星河般的通道。

白烛的火焰中浮现出奈何桥的虚影,桥头站着撑伞的孟婆。

小蕊的蚀光体突然从红裙纸人中跳出,欢快地奔向桥那头的陈伯。老人弯腰抱起孙女。

“可以哭的,思丫头。”陈伯最后回头说,“眼泪才是最好的往生咒,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做得到的。”

随着白烛完全融化,整个灵堂突然下起温暖的光雨。那些光点触到皮肤时,思烬右腕的疤痕竟开始愈合。

她闭上演,深深的呼出一口极浓的寒气,这是消除执念结束时的副作用。

最后一缕烛光消散,灵堂恢复平静。思烬站在原地,手中只剩下一滩冷却的烛泪。棺木里,陈伯的表情比之前更加安详,小蕊的骸骨静静依偎在他胸前。

陈玉梅爬过来,颤抖着抚摸那小小的红布包:“我爸和小蕊.....”

思烬点头。

“我会让他自首,”她最终说,声音出奇地平静,“为了爸,为了小蕊,也为了我自己的罪。”

思烬转身离开,右眼的血已经止住,走到门口时,她听见陈梅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爸他们...最后成了什么?”

思烬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他是个好爷爷,”顿了顿,又补充道,“更是个好师父。”

走出殡仪馆,夜风拂过思烬灰蓝色的发丝。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想起陈伯最后传给她的纸人手法——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镇魂术,而是思家秘传的“血纸傀儡”。

“老东西,”她对着夜空轻声道,“你果然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远处,两颗颗流星划过天际思烬转身走向冥途轩,她知道从今以后她的太平日子结束了,但今晚,她要为陈伯和小蕊扎一对最漂亮的纸人。

夜风拂过她新生的灰白发梢——那是比疤痕更**的代价刻度。

而在她身后,殡仪馆围墙外的大树上,一个穿着运动服的身影正收起望远镜。王宇脸色苍白,眼中充满恐惧却又透着一丝兴奋手中紧握着刚捡回来的羽毛球抖得像筛糠:“我嘞个大豆,那姑娘的眼睛...会流血..还挺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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