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童借寿

戏服蚀光体随着唱词开始分裂,一件变三件,转眼布满整个戏院穹顶。

王宇突然举起单反连拍,闪光灯下,所有戏服领口都浮现出相同的勒痕。

“1938年《申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也不听使唤地哆嗦着,好不容易才调出手机里的照片。

照片上的画面令人触目惊心,一群穿着戏服的人被吊死在舞台上,他们都没了下半身,却还保持着唱戏时的姿势。

“日军强迫戏班唱堂会,全员被……”他的话还没说完,思烬就接上了后半句:“全被腰斩然后吊死在戏服里。”她的声音冷冰冰的,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

思烬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些吊死的人身上,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和绝望的表情。

她突然明白了那些艺人在临死前,都把最后一口气存在了戏服中。

这口气里包含着他们对日军的愤恨,对生命的不甘,以及对戏曲艺术的热爱。

这些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使得蚀光体能够以戏服的形态存在至今,并不被烛域察觉。

最前排的戏服突然俯冲而下。思烬刺破手腕卍字符,扭扭如荆棘炸开:“血缚·千棘!”

“等等!”王宇突然指向二楼,“她...好像在帮你!”

旗袍女子正用梳子划破自己的掌心,没有血,只有珍珠般的灵光流泻而下。凡沾到灵光的戏服都停滞在半空,领口浮现出同样的珍珠梳篦虚影。

“娘亲......”思烬无意识呢喃。这个称呼像钥匙,瞬间打开记忆闸门。

五岁那年,娘亲最后一次给她梳头,用的就是这把珍珠梳篦。

“后来我吞了戏票。”旗袍女子的声音直接在脑海响起,“那些孩子藏在我裙摆下,你父亲带他们从地窖逃走。”

“娘亲?姐姐你看起来才...小心!”王宇的话还没问完惊呼与破风声同时袭来。

思烬侧身闪避,还是被戏服削去一缕红发。发丝落地即燃,火中浮现出养父年轻时的脸:“烬儿,地窖。”

“我知道了。”思烬突然扯断颈间红绳,坠落的铜钥匙精准插入舞台地板某处,“王宇乐池右边第三个踏板!”

体育生爆发出惊人的敏捷,在戏服包围圈合拢前踩下踏板。

舞台中央轰然洞开,露出锈迹斑斑的铁梯。

浓稠的黑雾从地窖涌出,瞬间吞没了半数戏服。

“跳!”思烬拽着王宇跃入黑暗。下坠时,她看见旗袍女子在洞口挥动团扇,用口型说:“你父亲还活着。”

“咚!”

两人摔在堆积如山的戏箱上地窖里的空气像凝固的墨汁,王宇划亮的火柴刚燃到一半就窒息而灭。

思烬指尖的血珠悬浮在空中,映出戏箱上干涸的血手:

五道抓痕里有三道属于孩子。

“别看。”她挡住王宇伸向戏箱的手,自己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血珠碰触封条的瞬间,整个地窖突然响起细密的“沙沙”声,仿佛千万只蚕在啃食桑叶。

“是戏票!”王宇的嗓音变了调。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戏票无风自动,票根连接的发丝像活过来般蠕动。最中央那张泛黄的戏票突然脱落,票面上用胭脂写着《游园惊梦》,日期是1938年5月17日。

扭扭突然绷直指向戏票,当血珠与票面接触的刹那,地窖的景象如打翻的颜料般晕染开来。

【1938年5月17日夜

戏台两侧的煤气灯被换成惨白的探照灯,程砚秋班主和十七个戏班成员跪在台上,脖颈套着浸水的戏服水袖。

台下坐着七个日本军官,军刀横在膝头,刀鞘上还沾着前台经理的血。“你们把思明和那5个孩子藏哪里!”翻译官踹翻鼓架!“劝你们识相点,我能帮你们向太君对你们网开一面。”

班主程砚秋咽下喉间腥甜。

他余光瞥见侧幕条在微微发抖——那里藏着思明拼死从日军实验基地救回来的娃娃生,最大的不过九岁。孩子们本该从后院逃走,却被巡逻队逼了回来。

“杜丽娘”的扮演者柳眠风突然轻笑出声。

她月白的旗袍下摆已经撕成布条,正悄悄递给身后的琴师。

那是娘亲惯用的暗号,意味着“准备动手”。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柳眠风开腔的瞬间,林玉楼突然暴起,用藏在舌下的刀片割断身旁守卫的喉咙。

琴师的胡琴弦勒住翻译官的脖子,武生们抄起铜锣砸向探照灯。黑暗中有孩子尖叫,随即被柳眠风用戏袍兜头裹住。

“地窖!”程砚秋满嘴是血地嘶吼,“快去,思家少爷...。”枪声打断了后半句话。

思烬看着娘亲把所有孩子塞进地窖中。

当日军少佐的军刀劈向孩子时,柳眠风突然扑过去咬住对方手腕,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八嘎!”少佐的刀尖捅进她锁骨,却见这戏子笑得凄艳。她染血的手从旗袍暗袋摸出厚厚一叠戏票,每张票根都缠着观众送的青丝。

“角儿没了戏台,”柳眠风将戏票塞入口中咀嚼,“不如...咳咳...不如喂狗.....。”

少佐惊恐地发现整个戏班都在吞咽戏票。程砚秋吞得最多,老人喉结滚动着咽下十三张票根,突然张开双臂抱住三个日本兵。

他鼓起的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吱吱”声,那是浸水的戏票在气管里膨胀。

“跑啊!”柳眠风最后看向地窖方向。思烬知道她在看谁——当时才二十岁的养父思明,正带着幸存的孩子爬过排水沟。

少佐的军刀贯穿柳眠风胸口时,她喷出的血沫里带着碎纸屑。

濒死的戏班众人突然齐声唱起《收煞》:“尽今世永团圆.....”跑调的唱腔中,日军惊恐地发现这些戏子的尸体怎么都掰不开。

程砚秋僵死的手指抠进了日本兵的皮带扣,柳眠风的牙齿仍嵌在少佐腕骨里。

从出将的帘后冲出了一个平时戏院最不起眼的伙计的绑着满身的炸药站在戏台中央,大笑三声喊道:

“哈哈哈,今个要上族谱了!炸死你们这些鬼子,犯我中华者,老子和你们同归于尽。”】

“姐姐?思烬。”王宇的呼喊将思烬拉回现实,她这才发现自己跪在地上。

指甲在地砖上抠出五道血痕。

墙上的戏票全部变成了血红色,票根的发丝缠住她的手腕,像母亲温柔的手。

“他们......”王宇举着手机的手在发抖。照片里戏票放大后能看到极小字迹:“翠兰代小梅赴死”、“阿福换狗娃活”每张都是拿命换命的契约。

扭扭突然发出悲鸣。

她这才发现地窖深处还有口描金戏箱,箱盖上用血画着思家符咒。

当锁链碰触箱盖时,里面传来微弱的敲击声,像是谁在轻轻打着《急急风》的鼓点。 “不可能.....”思烬的血液结冰般凝固。

那个符咒她太熟悉了——是养父独创的“血棺封魂”,用来封印至亲之人的:

活尸。

手机突然熄灭。

绝对的黑暗中,头顶的洞口正在缩小。最后一缕光消失前,思烬看清了最近那口戏箱上的封条——“思氏封魂,戊寅年腊月”。

养父的亲笔。

描金戏箱上的血符在黑暗中散发出暗红色的微光,那微弱的光芒仿佛是被禁锢在黑暗中的灵魂,在苦苦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这暗红色的光芒,与思烬小时候发烧时,养父点在她额间的朱砂颜色如出一辙。

就在此时,思烬右腕上的扭扭,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颤抖并非偶然,而是思家血脉在感应到至亲封印时所产生的本能反应。

“这箱子……。”王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思烬迅速捂住了嘴巴。

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咔嗒”声,仿佛是戏箱里的东西在转动门闩。这声音虽然细微,但在这寂静的地窖中却显得格外清晰,让人毛骨悚然。

“血引·通幽!”

思烬将扭扭缠在箱盖上,链环自动变形为钥匙形状——这是养父教她的血脉共鸣术,唯有思家直系血脉能触发,同时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食指。

鲜血顺着指尖流淌而出,在箱盖上画出了一道解封符。当血珠渗入木纹的瞬间,整个地窖突然被一阵激昂的《急急风》鼓点所淹没。

正是养父教思烬镇魂时所用的节奏,王宇却突然抓住了思烬的手腕,急切地说道:“你听,这鼓声里好像还混着别的声音。”

思烬屏息细听。每段鼓点间隙,确实有极轻的“沙沙”声,像是..

“有人在翻相册!”她心头一紧。

她毫不犹豫地猛地掀开箱盖,箱中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尸骸,只有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月白旗袍。

在旗袍的上方,摆放着一本泛黄的相册,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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