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沈落快步上前,见他没吃什么亏,放下心来,又看了眼马车,上面的东西有些散乱,显然是刚整理好的。
“呦呵,你家少爷来了!?”一道刺耳的声音引人不适。
门内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厮双手环抱,语气咄咄逼人,打量着主仆二人,语气鄙夷:“呸!也不知是个什么杂毛少爷!”
罗衣不见他们身上有什么绫罗绸缎,心里不屑。
“你是什么人,一个当奴才的下贱东西,也敢辱骂沈家公子!”安生见他嘴脸,气得破口大骂。
罗衣听了,面色一下子十分难看,等后半句听到“沈家公子”四个字,心里转了一转。
哪位沈家公子?能到乙舍的就只有那家了,他悄悄打着算盘,那这立功的机会不就来了!
于是语气一转,变得更加可恶:“我家公子说了,他不喜与旁人同住,这里没你们的地儿,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这腔调哪是解释,分明在颐指气使地打发人。
“你!”安生险些冲上去,他也算从小一起陪着沈落长大,与沈落的情分不是一句简单的主仆之情能了,最是见不得他受辱。
“安生!”沈落伸手拦住,心知不能动手,不过心里也颇为愤慨。
岂有此理,实在欺人太甚!
拿身份压人,他如今也并非比不起,沈落语气凛然:“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竟有如此大的脸面强占学舍!”
罗衣面上露出刻薄的笑,上下打量沈落,他最近未曾听到什么风声,料这半路忽至的沈家小公子也不是个什么尊贵人物。
“我家的公子可不是你们能攀附得起的。”罗衣借势压人惯了,惯会颠倒黑白,“且二位胡说什么,我们可没有强占学舍,是二位配不得才是!”
若是沈家嫡脉还好说,区区旁支也敢与许家叫板!
正在当前剑拔弩张之时,院中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嘤咛之声,间或有细微的调笑低语。
安生心头一跳,知晓这是什么地方,可这里怎么会有女子进来,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少爷。
沈落当然听到了动静,甫一细想,明白过来,顿时心头怒起:“荒唐!偌大一个书院,求学奋勉之地,谁人胆敢如此荒淫!”
罗衣闻言脸色微变,有些慌乱,不免有些色厉内荏:“住口!你休要血口喷人,平白无故构陷我家公子!”
“那位小公子!”忽然,与此处隔了一间学舍的门后有人探出头来,拿着折扇向沈落招手,小声道,“过来,过来。”
可沈落不睬他,此时正面色难看,未料蕲溪书院如此盛名,居然有这样的腌臜人物。
罗衣对上他深沉的视线,心里一时没底,更怕被公子责罚,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砰”的一声,干脆关了门。
二人被彻底拦在了门外,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少爷。”安生替他委屈,哪怕是从前身份不显,沈落也没有这样被人奚落看不起。
“无妨。”沈落摇首,心知今后这样的侵轧比斗肯定不会少,才只是吃了一个闭门羹而已,自己得受着。
于是语气舒缓下来,宽慰安生:“如此也好,这样的人我们就算与他一处,最后不舒心的也还是自己,换个住处便好。”
安生默然点头,将略显杂乱的物件重新整理了一遍。
“公子,这位公子,我叫你怎么不听!”这边关了门,纪朝才走过来。
沈落打量他衣着,心道这应当也是个世家公子。
“这位学友,可有何事?”
纪朝往这俊秀雅致的小公子身后瞥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道:“方才这事是讨不了说法的,天色渐晚,若是不嫌弃,我学舍还缺一位学友,公子可与我同住。”
沈落看他眉目间有些轻佻,心中生疑。
“小公子不必怀疑,纪朝纪云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决非有什么恶意!”纪朝扇子往手心一打,竭力表示自己是个好人。
纪朝,是那位纪将军的儿子,沈落点头,拱手道:“沈落沈子立,那就谢过纪兄好意了。”
纪朝摆摆手:“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安生,先将东西移到这边。”沈落跟上纪朝脚步,安生在后面驾车过来。
如纪朝所言,他这里还多出一个房间,沈落没什么挑剔的毛病,和安生一起先将东西搬了下来。
纪朝在一旁站着,大冬天一把折扇在手,很难不引人注目。
“沈兄,这是你的房间。”纪朝指了指,他们两人的房间位置恰好垂直,大门正对着是纪朝房间,沈落房间在一侧。
“这边是书童的房间与小厨房。”
安生推门,将东西收进房里,沈落略看一眼,对面小厨房荒废许久的样子像是从来没有用过。
“纪公子没有书童?”沈落不解,只见到他的身影。
“非也,我的书童外出去了,还未回来。”纪朝提醒他们,“书院不配饭食,沈公子还要与家中说清楚。”
安生在帮他分拣书房用具,听到这话猛拍了一把脑袋,忙冲出来:“少爷,是我忘了!”
“二爷说家中会有婆子送来膳食,要我们不必担心。”安生总不习惯称他公子,“三公子说少爷你要注意着点入口的东西。”
后半句声音压低了些,诚然如此纪朝也听得见。
他将折扇拍在自己手上,点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心思极好,不过沈兄放心,我可是个好人。”
沈落看了他一眼,没答话,动手帮和安生一起收理。
书院配置的房间十分干净,最外是小书房,配了一张长桌,靠墙有两排书架,中间用一个高山流水的木制屏风遮挡,其后就是卧房,靠后一些,一个小屏风后放置着洗浴的东西。
纪朝见他们主仆此时没闲情逸致,也不自讨没趣,施施然退了出去。
“少爷,这些东西差不多整理好了,我现在出门去等着府上给我们送饭食。”再一些仔细的东西安生没有多碰,想着时候差不多,该出去拿吃食了。
“好。”沈落应了一声,忽然在一堆物件里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小木盒,不由有几分好奇。
这是……里面装着什么?
打开木盒,入手却是一块熟悉又陌生的玉佩,沈落等看清楚,差点一个不慎将它丢出去。
“这……这是谁带来的?”沈落叫住安生,明明自己都不记得放在了何处。
“哦,”安生见到盒子,想了起来,“清冬姑娘那日叫我归府录册,我收拾东西时在少爷床下翻到的,当时也没处可放,就放在这个盒子里了。”
“少爷,可是有什么事儿?”安生不知少爷为何发问。
手心里的玉佩似在发烫,沈落抓不住,用无名指勾住了绳穗。
“无事。”他往外看了一眼,见纪朝坐在院里石桌旁的小椅上,隔得正远,“你先去吧。”
安生没觉出什么异样,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沈落手一勾,玉石躺在了手心处,自那日随手一放,今日才算他头一回仔细相看。
这块玉石镂的是蟠龙绕珠的模样,玉质剔透,看上去价值不菲,沈落想到它的主人,一时心情复杂。
罢了,这么些天,他也想清楚了,无非是识人不清,现实版农夫与蛇的故事。
活儿不错,自己倒没怎么亏,沈落用力捏了捏,想来心中还有气。
好个忘恩负义的人!
这东西不能一直留着,看着实在闹心,沈落琢磨着,玉的品质还不错,不如让安生出去变卖得了!
这想法很实在,总之物尽其用,沈落想着,将它利落扔回了木盒。
东西不多,一切归置妥当用不了多久,沈落走出房门,有些事情还得和纪少爷问上一问。
纪朝躺在小椅里,听见来人停站在身后,十分体贴地指向一旁石凳:“沈公子请坐。”
“纪公子。”沈落撩袍坐下,顿时一愣,觉得屁股底下发凉。
“哈哈哈,”纪朝见他毫不讲究,笑得过分,“沈兄真是不怕冷,在下佩服!”
说着从背靠的椅后取出一个小垫递给他。
沈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心道这人怎么不早拿出来,面上仍保持礼貌微笑:“不必了。”
我忍得住!
纪朝知他嘴硬,也不多说,又将小垫放回了身后垫着。
沈落:“……”这人好虚伪!
“沈公子,不,沈兄,”纪朝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子立是不是要问些什么?”
沈落点头,想到方才在门外起的冲突,自己可还没到圣人的境界。
“纪兄可知那学舍住的是何人?”
“啊,你说无法无天的那位。”纪朝直起身,神情里的鄙夷不加掩饰,“是许家的小儿子许方褚。”
“许家?”沈落想起来,“三皇子的母家?”
“正是。”纪朝道,“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许家偏偏卯足了劲儿去扶,平白污了蕲溪的名声。”
“书院不管这事?”沈落知道蕲溪书院规矩严厉,还有戒修堂,方才许方褚的行径绝对板上钉钉犯了戒律。
“管,可是有哪个敢说。”纪朝看他一眼,十分坦荡,“我也是不敢说的。”
好说,沈落无言,纪公子很实在的性子。
“所以你也先避着,且许家向来看沈家不顺眼,你比旁人在他们眼里更可恨。”纪朝提醒他。
听到许家沈落就明白了,两家确实看不对眼,在朝堂之上,一个是遭人诟病的势族,一个是满身清名的书香官宦世家,既有不平,也有利益相争,何况沈家目前境地有些为难,许家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明白了。”沈落知今后是非不少,“谢纪公子。”
“啧,这称呼多见外,子立唤我一声兄便好。”纪朝也并非有什么其他意思,只是方才听得一旁吵闹,看这位俊俏公子顺眼,顺势替他解围一把。
沈落从善如流:“那就谢过纪师兄了。”
纪朝观他年岁尚轻,有些好奇:“子立要跟哪位老师念书?”
大家是不是想说赵元琅还不快来!
这次早了许多,再次感谢支持的小可爱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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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许方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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