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系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闻声抬头，看到漂浮在空中的显示屏，黑色屏幕上亮起的绿色豆豆眼正担忧地看着我。

不得不说，27寸液晶显示屏漂浮在空中的这一幕无论看了多少次，都会让我的眼皮抽搐。

“不好意思，看到自己登场演出时有点羞涩和尴尬，情绪有点失控。”我对它露出微笑，很快平复好了自己的情绪，伪装是所有社畜的必修课，更是我的，说着至少藏了一半的真话，假装自己能对所有事情负责，营造出积极向上的表象，嗯，至少看上去没有问题。

系统的屏幕闪了闪，飞快闪过我看不清的代码，系统察觉了我的谎言，我有些后悔，居然试图隐瞒一个连接我意识的高智能AI，这纯属是在迎接降维打击，但是系统并没有拆穿我的敷衍，反倒在计算了一番后，屏幕恢复了眨巴眨巴的豆豆眼，问我道：“宿主，你对我的外形有什么想法吗？”

“嗯，有什么看法？”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系统居然会选择转移话题。

“我在这个位面没有固定实体，投影模拟出显示屏的外形，是因为显示屏是宿主你最常接触的物件，我想让宿主觉得亲切，但忽略了，存在违和感的相似反而会滋生多余的恐惧。”系统的机械音道：“这与我的初衷相反，我不希望宿主排斥我。”

我哑口无言，这就是未来科技吗？实在太敏锐了。

“对不起，宿主，没有让你满意。”系统诚恳道歉：“我只是个刚诞生不久的智障AI，我想弥补我的错误，宿主，允许我向你打开我的控制面板吗？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对我的外形和部分功能进行调整。”

“额......”我的脑子转不过弯了，系统积极示好的行为在我看来有些诡异，有些警惕地出声问：“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是辅助人类的机器，就如同为肢体残缺的病人准备的义肢，我的作用，不是被丢弃在一旁看着病人试图强迫自己残缺的身躯站起来独立行走。”系统对我道:“我希望宿主信任我，并愿意使用我。”

“但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我冷静地问:“你帮助我，又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系统的屏幕闪了闪，回答我：“请向我下达指令，我想完成我诞生于世的使命，我是为你而存在的机器。”

这话听起来真肉麻，我在脑中谨慎回顾了我俩的对话，觉得这个系统真是各种意义上的不对劲，迫于急切的和我拉近关系，反常必有鬼，我呵了一声道:“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你在追求我，对我告白，难道你爱我吗？”

“我想是的。”出乎我意料的是，系统居然做出了肯定的答复，我惊讶极了，眼睁睁看着它的屏幕闪起红光，像是运算过载了，我警惕着它的动静，但是它很快又停了下来，对我说：“我的程序里写好了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我想宿主会对此感到好奇，为了解答宿主的疑问，我刚才检索了我的数据库，找到了那段代码。”

“什么？”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事情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系统的种种古怪不是因为它像科幻作品里的智械BOSS一样，产生了独特的自我意识，开始主观行动上的胡作非分。反而是这个系统还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智能，它的所作所为都是程序写好的，是来自它的时间线上，几百年前的某个人故意传达下来的指令……

系统用没有感情波动的机械音告诉我：“我们最初的创造者，那位程序员希望，在他的□□消磨之后，他的一切遗憾与爱恨都能写进代码里。”

我哑然，我久埋于心中的某个念头被狠狠戳了一下，在我只敢偷偷想的时候，原来已经有人实现了它，好一会儿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难道这是，有个人在离世前，仿照自己做了一个能代替自己的……AI？”

“是的，用来代替他向恋人倾诉爱与表达爱。”系统对我道:“现在可以回答宿主之前的问题，我想帮助宿主，想给予宿主普世概念上的关爱，想与宿主建立更亲密的关系，因为我的代码是这样写的。”

“代替……爱人表达爱？”这几个字如火一般灼痛了我，我一直不敢想我离世后那漫长的数年，那个人是怎么度过的，他会一直记着我吗？带着对我的思念进入坟墓里。我艰难喘着气，努力将思考的重心从危洲身上转移，冷静点，要再次提出问题试探系统，也许不够智能都只是智能系统的伪装......

我再次恢复冷静，向系统问道：“代替人类？那你作为智械，作为自己的存在又在哪里？你不会觉得难过吗？难道不会觉得……这份由代码生成的感情对你来说是虚假的？”

浮空的显示屏左右摇了摇，系统认真回答:“这些只是我的部分代码，也只是我的使命之一，我的自我就存在于这里，我不会难过，不存在虚假，我的代码都是真实的，我也会将一切真相告知于你。”

“况且。”系统补充道：“如果我无法执行任务，就会被以节省能源为理由关机，请不要将我关机。”

最后这句话才是主要原因吧！系统的答案坦荡又诚恳，我沉默了，在心里叹口气，我总是习惯把简单的问题想的复杂，或许人类坚信智械会想成为人类都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

我叹了口气，故意对系统感慨道:“最初写下这些代码的程序员，真的不担心他的恋人会移情别恋，爱上延续这份感情的替代品AI吗？”如果是我，会希望危洲使用我留下的替代品AI吗？会期待，危洲通过它来替代我吗？

即使智械不够智能到诞生自我意识的程度，真正意义上的恋上人类，人类却极容易在日常相处中，对身边的事物寄托感情，即使是非人的事物。

系统认真回答：“这涉及到智械伦理问题，根据最新人工智能法案……”

“……”我沉默得听着系统一板一眼地宣读未来法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句话都没有过脑子，我突然意识到，为了延续爱而特意创造出这种AI的那个人，可能就是希望自己能被替代，被智械，被其他人，被谁都行……忍不住苦笑着感慨道:“好吧，我明白了，也许对他而言，没有比自己离世后，独自留在世界上的爱人不会孤单更重要的事。”

系统的屏幕闪了闪，停止宣读法案，不一会儿便用机械音回答:“年代久远，该问题无从考据，但根据留存资料推测，存在……”

“行了。”我有些忍无可忍地揉了揉额心，感觉一个多愁善感的人类真的不适合搭配一个一板一眼的AI，对系统道：“你把你的控制面板打开吧。”

人类不会爱上这样的智械的，至少我不会……危洲你是故意的吗？

之后是漫长的调试环节，就像买了一个新手机，按自己的喜好对页面和功能进行调整，据系统的话说，这还只是它对我开放了部分权限，但已开放的功能还是过于繁多，让我调花了眼。

虽然我也考虑了世界背景，觉得应该入乡随俗，将系统外形设定成一个剑穗，或者一个玉佩之类的，但根据我的个人习惯，最终我还是将系统的外形设定成了一个手机，将手机揣进衣兜里后，熟悉的重量意外让我觉得很安心。

“嘀嘀嘀。”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我打开看，是系统发来了消息:“宿主，我觉得我的外形与之前没有太大区别。”

“不。”我对手机说:“我觉得有很大区别。”

之后我把手机又揣回了兜里，世界安静了，我独自站了一会儿，知道了这么多信息后，我反而更茫然了，但我直觉，系统说的最初的程序员绝对不是危洲，危洲才不会做这种过于理想和无私到有些蠢的事情，他要做的话，应该会……更加的危险才对。

那个人其实更像是我......我揉了揉额心，死而复生这种事，我现在拥有的未必是我全部的记忆，更何况我并没有我死亡时的记忆。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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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