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峤循着罗盘指示的方位找去，行至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气息突然消失。

有人擦肩而过时撞了他一下。

魏峤皱眉，听到一句冷淡地“抱歉”后又强行摁下了烦躁。

……怎么这么多人？

这里靠近景区，即使深夜也人头攒动，商店门口搭了推销展台，大放优惠广告词的间隙，还时不时有游客上去即兴演唱，音响爆炸。

魏峤每次试图念咒都被孤苦狼嚎的洗脑歌带偏，要不就是呼呼啦啦拥簇而来一群人，不长眼似的撞到他，导致施术中断。

好不容易寻到处安静的草坪，一伸脚，踩到一摊湿软。

伴随着隐隐的恶臭味。

魏峤表情窒息，不可置信地低头。

魏峤：“……”

几次下来他只得悻悻离开，回去的路上却接连意外。

走了没几步，差点踩上松动的井盖。转角处，路口窜出辆小电驴，魏峤险险避让间又摔一跤，恰好撞翻路边彩绘的漆桶，被人扯住衣服，给了赔偿才仓促了事。

他是顾家的客人，两个安保见了他花花绿绿的脸，愣是没认出人。

确认了半晌才放他进来。

魏峤很肯定，他听见了那两人的憋笑声。

心中郁闷，魏峤一开门就发现房间内灯光大亮。

唐装老者坐在椅子上，听到动静后微阖的双目张开，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你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

魏峤讪讪，“……魏叔。”

魏叔对他的教导模式一向是谨慎为上，少与不知底细的异类牵扯。魏峤今夜行事莽撞，说出去肯定少不了一顿批评。

魏峤打定主意瞒下今晚的事。

老者忽眉头紧皱，猛然虚空向他劈了一掌。

魏峤肩膀骤痛，额间冷汗溢下。

老者伸手，掌心凭空浮现一道咒印，又消散。

魏峤脸色一变，“晦运缠丝咒？”

不致命，却能让人倒霉数月。

轻则破财，重则伤病残疾。

是谁？

魏峤神色难看，脑中蛛丝马迹结合，刹那间联系到了一个身影。

——最开始撞到他的那个人。

-

奚汐松了口气，从男生的身体里离开。

别墅的阴气源源不断涌进怨灵的身体，弥补溃散的那一部分魂魄。

少女窝进了沙发上，怀里嵌着抱枕，恹恹闭着眼。

卷发微乱，散开的几缕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露一点出下颌尖尖，更显得苍白的脸颊可怜。

秀气的眉毛拧着，身形时隐时现，半透明像漂亮易碎的琉璃。

于鬼怪而言，魂体受损，就像人类划破皮肤流血一样。

……所以，怨灵会疼。

路方舟得出了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客厅只开了几盏侧灯，光亮柔和。

男生的个子很高，直直地陷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似乎站了很久，又没多久。

路方舟居高临下注视她，声音疑惑：“为什么？”

明明和她没关系不是吗？

让她跟着程砚，从一开始就只是路方舟随意找的借口。

不管是借怨灵身体，还是教她附身，都不过是为了他自己。

怨灵太麻烦，他们住在一起，路方舟必须顾忌她的感受。

猫的身体刚刚好，既能帮怨灵控制怨气，也能分散她的注意，避免干扰自己。

寻找所谓的“凶手”从来都不是路方舟的目标。

他只负责解决程砚的死局。

程砚已经被缠上，即使抓到背后的人也改变不了局面。路方舟也无心参与活人之间的恩怨。

——找到怨魂的身份，逼出本体，除掉。实在能力不足就退款，生死由命。

很简单的计划。

奚汐在计划之外，偏偏又表现得格外热衷。

怨灵并不掩饰报答他的意图。

路方舟其实不觉得自己帮了对方多大的忙，可怨灵却好像误会了什么。

毫无意识的亲近，幼稚的恶作剧，坦率得过分。

他们很熟吗？

明明最开始还是一副紧张谨慎的模样，不过几天就放下了防备。

路方舟不明白，他的神情也昭示着他的诧异，以至于三更半夜，莫名其妙站在这里，对着神识不清的怨灵自顾自询问原因。

怨灵当然听不清，也没精力回答他。

鬼怪的身体对于人类而言是阴冷的，但不会像活人那样对温度格外敏感。

分得清冷热，却不因冷热而难受、受伤，温度也就毫无意义。

这时奚汐死后第一次在精神意义上感知到了温度。

被束缚过的手腕处灼烧发烫。

但魂魄却像坠入冰窟，四面八方涌来近乎溺毙的寒意，控制不住的气息逸散。

她觉得自己像一块四面破损的小木屋，哪里都在漏风，却束手无策，只能东拆西拆做无用的修补。

昏昏沉沉间，奚汐听到有人在说话。

……说什么？听不清。

好难受。

奚汐想，她应该是要哭的。

很早之前，她连扎针也会哭，但其实真正落针的时间很短，疼痛过去得很快。

只是因为每次都有好多人围着她。

他们喊她的名字。

“汐汐。”

妈妈的声音很温柔，拥抱是暖的。

爸爸会给她买漂亮的裙子。

她每次只哭一小下。

哄一哄她，就好了。哄一哄的话，就不会疼了。

奚汐想，她应该哭一下的……可是她不记得了。

她忘记怎么哭了。

……

少女闭着眼睛，睫毛颤抖。

她的脸颊是苍白的，唇色却鲜红，那张脸维持着生前完好的模样，连痛苦也不会像人类一样五官扭曲。

漂亮得像橱窗里的精致人偶。

事实却是，她在难受。

少女张开嘴巴，像在呼吸、喘气，小声的呜咽像在哭泣。

可路方舟知道，怨灵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呼吸和生理眼泪。

只是看起来很像。

低矮的茶几上，其他早已枯萎的花束映衬着中间的玫瑰，透明花瓶里唯一一抹亮色，即使过去许多天，依旧鲜艳欲滴，散发着浅浅的馨香。

黑色的石英表搁在一旁。

奚汐吸吸鼻子，微蹙的眉心化开，眼睫抖了抖。

她闻到了，很特别的气息。

……好香。

什么、什么东西？

奚汐下意识像那气息靠近，直到被整个包裹。

是和她不同的，暖烘烘的温度。

昏暗中，娇小的少女双眼轻阖，神态脆弱，男女之间鲜明的体格差叫她陷在男生的怀中。

是热的，好暖和。

可是，不够。

……不够的。

感知到对方僵硬下的纵容，少女环住对方的腰，鼻尖蹭了蹭他的颈窝。

男生的脊背紧绷，微躬。

路方舟的知觉仿佛陷入了另一个次元。

他坐在那里，怨灵轻飘飘的魂魄落在怀里。

纤细的胳膊环住了他。

发丝擦过脸侧，掀起细微的痒。

怨灵仰着脸，眼睛睁开，圆圆的眼型弧度可爱，细密的睫毛像蝴蝶的侧翼。

好乖。

路方舟盯着那张脸，鬼使神差的，低下头。

浅色的唇碰了碰蝴蝶。

是猫和猫薄荷在谈恋爱！（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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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写完这章发现没什么对话，不管了，强行加双引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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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