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往那处想，没准只是偶感风寒。”苏筝道，“我们去桃符房里看看她再下定论也不迟。”

青鸟应允，刘书仍在院外等着人带药回来，她们先一步进到后院，轻叩桃符的房门。

“桃符？你怎么样？还是难受吗？”苏筝隔着门道。

“我们才回来，听刘姨说你不甚舒服，过来看你。”青鸟道。

屋内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桃符裹着一层厚被子，从被窝里探出头，咳嗽两声：“我、我还好，两位姐姐别进来，我怕把病气沾染给你们。”

“我们有灵气护体，一般疾病奈何不了我们，让你青鸟姐姐和苏姐姐进来瞧你一眼，可好？”苏筝耐心道。

桃符迟疑一会，道：“那……好吧，我没点灯，屋里黑，进来小心一些。”

两人依言推开房门，点燃油灯，搬过矮凳坐到床边，桃符那张小脸在灯光映衬下更显酡红，她刚刚在捂汗，现在额头上淌着几滴汗珠，整个人疲惫乏力，只有那双眼睛仍是亮晶晶的，勉强向苏筝和青鸟付之一笑。

青鸟替桃符掖了掖被子，“哪里不舒服，告诉姐姐？”

桃符道，“嗯……就是浑身没力气，吃不下饭，想休息，其余的地方不是很难受。”

苏筝没有学过医，对于水梨乡近日流行的疫病仅是略知一二。单听桃符描述的病情，似乎是寻常小病，不过她们还是谨慎些好，小心为上。

苏筝道：“刘姨托人去给你买药，片刻便回来。你先睡，待会我们叫你起来喝药。”

桃符听从她们的话翻过身去，闭上眼睛休憩。

苏筝怕打扰桃符，侧身低声对青鸟道：“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还是再观望一段时间为好。”

“嗯。”青鸟道，“我们毕竟不懂医理。除此之外，确实没别的办法。”

青鸟这话提醒了苏筝，她一拍脑袋，轻声“哎呀”一句，“我这记性！”

她将收在乾坤袋里的锦盒取出来，打开给青鸟看，“邱掌柜给了咱们一叠符咒，用做辟邪除病。我们且用上一张，试试看成效如何，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青鸟取出一张端详，“丹心堂的东西，可以一试。”

苏筝将这张符试着贴在了床帐上方。她本来还奇怪，这符咒到底要怎么粘才好，谁知符纸刚触及纱帘，整张符咒就顺势贴上去，严丝合缝地吸附在帘子上。

纸上篆刻的字符发出微微的光亮，瞬息间蔓延到整张床，不过只是一刹那的事，微微一闪后，一切归为沉寂。

桃符并没有感知到什么，整个人的呼吸更为平缓，看上去轻松不少。

看来这符咒真的对桃符的病有用。苏筝歪打正着，和青鸟双双松了口气，缓步退出去。

轻轻关上房门，青鸟道：“明日我去请医师过来一趟。”

苏筝同意：“也好。”

“找医师不如找我，我分文不取。”一人笑意吟吟道。

这回苏筝既不惊讶也不愣神，她淡然回头，和青鸟一起看出现在她们身后的尚瑶。

苏筝无奈道：“下次再这样突然冒出来，一概按毛贼处理。”

“哎呀，长姐怎的这般无情无义？我好心要帮你，反倒要被当成恶人？”尚瑶捧心，“小青鸟，你评评理，哪有这样做姐姐的？”

青鸟抿嘴浅笑，不作回答。

言归正传，苏筝道：“桃符她身子不舒服，我们看不出有何异样。可她毕竟去过水梨，万一被传上当地的怪病，就难办了。”

尚瑶却道：“万一？没有什么万一，她已经染上了，眼下找一般医师可没用，不如找我。”

见她如此自信，苏筝奇道：“你还懂医理？”

尚瑶一甩拂尘，悠然开口：“医术我不懂，但捉妖驱邪什么的，我会上不少。”

青鸟诧异：“妖邪？”

苏筝反应快，“所以说水梨乡这病，是妖邪作祟？”

“嗯。”尚瑶道，“你们光知道这病是怪病，它怪在哪？”

青鸟缓声道：“水梨乡的乡民说这病传播极快，却不是所有接触病患之人都会染上。有人长久待在病人身边，并无异样，有人只是见过病人一眼，就立即得病。”

“说得没错，这只是冰山一角。”尚瑶道，“症状呢，你们可知症状如何？”

“听闻感染者浑身乏力，有颈肿发热之象。”苏筝答道，“这也还算正常吧？没什么怪异之处。”

尚瑶摇摇头，“可不只是如此。”

她道：“我早就发觉桃符屋内有妖气传出，所以才断言她已被那疫病缠身。眼下你们随我进她房里，我给你们看这病怪在哪。”

青鸟提醒道：“桃符她还在歇息，我们动静小点，别惊着她。”

“放心。”尚瑶道。她推开门静步走到床边，用拂尘在桃符上空轻轻一扫，桃符头一歪，陷入沉睡。

“好了，你们俩过来吧。”尚瑶催促。

三人围坐在桃符床边，尚瑶道：“你们方才有一条说得对，凡是得病之人颈部都会红肿发痒。”

她拨开被子，将桃符白皙的脖颈露出一段给苏筝二人看，“诺，已经有些发红了。”

苏筝借着烛光细看，确实如此，但只是略有红肿，不仔细瞧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接下来，你们都别出声。”尚瑶道。

苏筝、青鸟放缓呼吸，看着尚瑶双指在桃符脖颈红肿处一点，登时一大片嫣红扩散开来，从颈侧来到颏下。

尚瑶贴近，朗声说了几个字：“我是谁？”

尚瑶说完停顿一会，又把这话重复一次。待到第三次，终于有了回音。

“我……是……谁……”

一个极其嘶哑、刺耳的声音响起，声音的来源，竟是桃符！

桃符双眼紧闭，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却张开嘴巴，慢吞吞地重复尚瑶的话，一遍又一遍。

开始时，声音干涩难听，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到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少女清亮悦耳的嗓音。

正是桃符自己的声音！

犹如一只毒虫爬过心头，苏筝毛骨悚然，寒意从脚底直升到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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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疫病（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