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第七天的下午,荆州全面沦陷了。

不只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府兵外敌,连女人…连常年被关在家中绣花做工的女人…几乎已经要被全世界所遗忘了的,生长在荆州这片土地上的女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走出家门,直面现实,发动暴乱。

数十年来都如羊羔般温顺的女人竟然也叛变了!

这个消息如同当头一棒,叫士大夫阶层的高官显贵们没来由地感到愤怒与恐慌,然而没等他们在意太久,这些吸骨敲髓的老爷们就再也不用忧国忧民了———

一个神秘的暗杀组织席卷全州各地,仅仅只过去几个时辰的时间,却不知道有几位数的人厌狗憎的权贵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她们刀下。

案发现场总会有一片干枯发黄的竹叶。

竹聚成荫,因此,被吓破了的胆子的男人们称呼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古怪组织为:

“荫盟”。

这是暗地里的示威,然而明面上的妇女游行比之不知道壮观了多少倍———从中间的商贾之城茂百郡开始,西至沧清母亲河尽头的河终郡,南到无尽之海口,终日里只会相夫教子的女人们受到妖人煽动,纷纷走出了紧闭着的大门,在街上一边打砸一边高喊口号,推平了所有肉眼可见的男.权产物,包括衙门、乐府、四方宅和学堂私塾。

“自己的价值由自己找出,不要让别人决定你!”

“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握,不要让别人玩弄你!”

“自己保护自己,自己拯救自己!”

“自己努力前进!”

呵,瞧瞧这些女子,她们都在说些什么胡话?

难道现在还不够男女平等么?

他们已经给了她们很大的自由了,能待在家中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风吹日晒更不用苦心经营打拼,也不用被派遣去战场上拼死厮杀建功立业,这还不够吗,这还不满足吗,这还不算优待吗?

她们究竟还想要什么?

真是不知所谓,贪得无厌!

以上,就是负责掌握舆情的荆州王直属大臣呈上来的,非常慷慨激昂的汇报。

女人们的怒火到处四窜,像点燃了百年份的枯树枝一样瞬间燃烧,一路蔓延到荆州北部王族直辖的主城区域。

幸好早有收到消息的大臣在镇平小将军的军队离开后便提前将城门彻底封锁住,如今,里面的人出不去,外边已然疯魔的女人们,也不可能会进得来。

大病初愈但还是强撑着来上朝听政的舒依禾似笑非笑,眼睛里不含一丝情感地看着他,夸赞那个洋洋得意的大臣:“先生好计谋。”

“那是自然,女人嘛,吓一吓,再做点冷处理,她们就会像怕水的猫一样乖乖缩回原处任人宰割了。”

“说起来把人吓一跳,我还以为外面那些忽然闹事的女子和王后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昨天王君才昏迷,今天她们就暴动了,一路势如破竹地冲到各地,就好像…特意有人指导着她们这么干一样。”

这个人意有所指,暧昧地挑眉向舒王后笑了一笑。

舒依禾却不笑了。

他好像忘记了现在在他面前的究竟是谁,如此大放厥词,要么是忘记了今时不同往日,要么是背后另有主君因此存心挑衅,还以为她是从前那个全身心依附在王君手下,只能耍耍表面威风的纸老虎…照目前局面来看,舒依禾更愿意相信后者。

她生得貌美,毕竟当年能被视色如命的荆方观看上,舒依禾的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出挑,可是除了最微不足道的这一个优点外,急于求成的大臣这时候才看清楚,她不笑时,眼里就充满了那种常居高位之人的目空一切和不合时宜的恶毒。

舒依禾呼出两口气,慢悠悠宣判了他的结局。

“自以为是,把我荆州众多子民们的性命和诉求都放到哪里去了?”

“拖下去,把舌头挖出来再斩杀,尸首就抛在城门口,叫大家都好好看看这等险恶小人的嘴脸。”

大殿气氛顿时一僵,原本探头探脑的家伙都自觉安静了呼吸,这一幕与之前王君刚刚陷入昏迷之时刻何其相似,也是在殿中,也是她一人面对所有朝臣。

只是这一次情况与之前又大不相同,她的野心终于让所有人都一览无余,军队、声望、人心、策略、时机…要是再看不出来舒依禾想干什么,这一帮子尸位素餐的权臣王侯就真的可以原地爆炸了。

她恐怕是,想称王啊。

殿外立马涌上来一群身披重甲的蒙面士兵,为首的那个执一把双成梅新钺,一言不发却动作彪悍,将不敢置信哭诉不已大声骂娘的臣子就这么硬生生扯着头发一路横流着鲜血拽走,两步拖到殿门口,一人提刀一人掐舌,瞬间就干脆利落地把人一刀两了断。

眼看着剩下的士兵把那倒霉的家伙扔出去了,舒依禾吐出胸中那一口恶气,很是不耐烦地警告还留在殿中的大臣们:“如今特殊时刻,我不需要节外生枝的人,还望诸君与本宫,万众一心,共渡难关。”

可笑,满打满算她也是有十多万大军的人了,她还有什么必要守规矩讲道理,守着近在咫尺的王位给一群虎视眈眈的男.臣自证清白?

她可犯不着和这么些没头没脸的孽种对峙,然而总有男人看不清现实,上蹿下跳地像个蠢猴,还浪费了她五秒钟的精力,那就,以死谢罪吧。

现在,她们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商议她舒依禾的继位登基仪式了。

若是他们给不了她想要的名正言顺的过场,她就换一批人来上朝请命,若是再不肯,那就再换一批…嗨呀嗨呀,总会有人惜命的嘛。

舒依禾一身华服稳坐高台,背脊挺得极直,嘴边还擒着一抹颇有深意的笑,眼神却适时地从底下诸多文臣雅士颤抖的身躯上收了回来,转而问向如今算是王位之下第一人的敖氏异姓王:“依敖小王爷所见,眼下荆州之困局又有何破解之法?”

敖鸣珂痴痴地仰望着她,他如此爱慕着这个他明知道是独一份蛇蝎心肠的女人,自然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拂了她的意:“如今王君遇刺,王储牺牲,后继无人而前路堪忧,依我等之拙见,恐怕,还应另起麦芒。”

“噢?王爷既然这么说,那想必心中早已经有了极好的目标,不妨说来与大家一同听听,有何人选?”

金銮殿上只回荡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问答之声。

敖鸣珂弓腰垂发,将头埋得低低的,只任由同属他这一派的官僚快步上前启奏:“建太平国,当立人杰为上!”

“然时局激荡,鄙唯见王后诚孝恭俭,具安正之美,持徽嘉之志,君国事权一职,可兼可放,应听应命,垂帘上政罢矣。”

“这这这…这可使不得呀。”舒依禾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提名于自己,脸上神情严肃而认真,甚至难得绷直了如蛇般软韧的身躯,语气却有一股别样的轻巧与甜蜜。

很快便也有人提出异议:“不可不可,此策难当,单说国泰法正,律严民安,自古以来便是男子天地立心政权当道,黄天在上,自古以来便没有女子摄政的道理!”

“正是!”

立刻又有一白发鹤颜的老者上前推及到:“不拥礼法而乱国!倒不如让那民间瑞王迎旨上京,此子非凡物,武学极佳,有端雄之姿!”

这样一提,倒是很多和荆璟天然一个性别阵营的大臣又动摇了起来。

是啊,自古以来就有后宫不能干政的古法…

“非也,那黄口小儿身份成谜,品行未定,不妥,不妥!”

“可教也!”

“不可教!”

“还是该当在各宗室家族中另找他子!”

“不可!汝父罪也!事本无常,安知贸然他者之慈恶,非也者!”

几方人马各执一词,吵得那叫热火朝天,一时之间,金銮宝殿比那民间开放的早市还要热闹了十倍还不止,连羞辱人的风凉话都不顾场面一箩筐接着一箩筐地往外丢了。

万度戎就是在这个群臣混战的时刻仗义出口的。

她本是镇平大将军之妻,早年还曾跟着那位早逝的开国第一猛将到处征战四方,后来因缘巧合嫁与越家,成了将军夫人,便渐渐从沙场上退下来,以家庭和儿女为重了。

此次天云叛乱,镇平小将军临危受命奔赴战场,却执意把万度戎夫人留在了后方,方便操办家中幼妹婚事。

按理来说她是女子,本不该跨进这方男子一言堂中来,只有一点,除了管辖范围内的数万荆州卫外,她自己还留存有一批为世人所不耻的,数量不足但经验老道的女子军队,再有她身上也确实背着好几件不世之战功,因此,万度戎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挤进来了金銮朝。

舒依禾和她遥遥相望。

说来话长,其实这位万大将军是极其不喜舒依禾这个顶替了嫡姐位置的继任王后的,当然舒依禾也极其厌恶万度戎这个有着满荆州独一份兵权的大将军,这其中的原因嘛…她俩心知肚明,谁也瞧不上谁。

然而非常时期,舒依禾又冒死献身救了她捧在手中的心头肉,这份恩情,那可就不是随随便便能抵消的了。

她们都是非常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

便听一声暴喝袭来,金石之器的碰撞声音不绝于耳,令人无端心寒,急急看去,就见那位列最后,原本不显山不露水的万大将军不知何时抽出来腰间一柄缠腰软剑,竟然就这么用手劲深插进了地,粗略望去,竟没入三尺还有余!

群臣骇然。

这女子、这女子竟然如此天生神力么?看来他们可得离这女人远些,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一身家业,可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就被人取走了!

很快就有被推出来的低位臣子大喊:“大胆妇人!觐见上朝之时不得饰配器,兵戎乃大忌,尔等这是何意,来人,还不速速拿下这无知妇人!”

“我看谁敢!”万度戎只吐出这四个字,拔剑起势,踱步前进,很快将这群落雨小鸡似的挤在一起的权臣们包围起来绕了一圈又一圈,可是都这样了她尤嫌不够,一剑破空,径自刺向了刚才狠话放得最凶的那人。

那人两股战战,一时情不自禁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喷射出来一类颜色淡黄气味刺鼻的不明物体。

那剑正好就插在他□□往内七寸的鎏金地板上,完美避开肮脏之物。

万度戎和舒依禾同时轻蔑地笑出了声。

万度戎将军甚至还要更狂妄一点,直接把在场所有男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知道她能在当年那场抑女浩劫中活下来还保全了自己的一部分势力,除了有所仰仗之外,自然也有着独一份的机敏和野心,这几年不过是看顾年幼失父的一双儿女多费了点心思,还真当打盹的老虎是病猫了!

真要说起来…这个“父”战死的也颇是时候了。

“什么张三王五乱规矩的,老娘今儿个这是为民请命,懂不懂民心所向啊,一群焉了吧唧的小鸡崽。”

语毕,她在怀中掏了半晌,甩出一份触目惊心染着鲜血的一长卷纸册。

有胆子大的颤颤巍巍去捡那书册,不过阅读一二,脸色就越来越凝重,原是这册子上所记皆为人名,无一例外天南海北的,都在请求这位在民间颇有美名的舒王后早日登上大雅之堂,好为她们喊屈伸冤!

万度戎一努嘴:“都瞧见了吧,如今民怨沸起,唯有王后登位,才能一统民心,重振我国纲!”

“仍是不妥!女子登位一事前未涉之,后不从之,又无道德律法之底线,若是贸然传位于舒家女君,从这一代开始子孙者乱性效仿,势必大祸将至,大厦倾覆啊!”

“你说话考虑清楚了再放屁!”万度戎不耐烦听这些利欲熏心的死人说些不吉利的空话,当即脚步一转长剑一挥,在老臣的惨叫背景音中开口说了几个字:“道德底线?呵,兵权在我手里,我就是公道。”

她继而又看向角落几个蠢蠢欲动的男人:“别妄想逃出去报信了,今儿个不把事情掰扯清楚了,一个两个都别想全须全尾地竖着出去!”

她是兵匪出身,尽管经过多年礼教洗脑,真正动怒时还是免不了那股子烧杀抢掠唯恐天下不乱的混沌气息。

直到这时,高台之上影影绰绰,叫人看不清面容的舒依禾舒王后才终于像是走神归位似的,三言两语定了当前局势。

“瞧瞧诸位急赤白脸的样子,据我所知其它几州都有女帝先例,既然如此,我为何就不能当荆州第一位女王呢?”

还是有不死心地在那里辩解到:“王后也说了,那是其它几个州!荆州可自古以来就没有过这等荒谬前例!这是会遗臭万年的!”

“自古女子不能摄政涉朝?自的哪个古?安的什么祸心?从来如此,就对吗?我看哪,你们荆州是时候要打破这个迂腐规矩了!”

“没有先例就开创先例。”

“我来当这个先例。”

一清一沉两道嗓音同时响彻殿内外。

低沉的那道很明显是舒依禾王后的,可是忽然冒出的那道尤其清亮的女声又所归何人?!

万度戎将军:荆州正是内忧外患之际,王后请登基吧!

舒依禾就是这么个没有道德观念的恶女,反派不洗白。

之前那个小宝让我去看《The power》的,出来挨夸!真好啊,女性掌握“电”的情况,在那个时候,女人们才会彻底放松下来,彻底安全下来,彻底自由得长大,甚至“女孩们电你?那是喜欢你的表现”,耳不耳熟?上帝等待战士的到来,新生的女婴预示着再不一样的光明。期待第二季!

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如无意外以后就是一周六更,星期六休息,不过有突发事件的话就再见再见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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