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有言,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即便是在修真|世界,花竹音也偶尔会为钱而烦恼。
毕竟她不是不食烟火的陆寒星,不止有自己在俗世时的私房钱,还有掌门和师兄的遗产,还能定期领工资,就算现任掌门是他师兄,没有恰当的理由也不能克扣他。
花竹音本身就矮了一辈,有些闷亏也只能咽下去,就算自己有一些私房,还有一峰上上下下要养。
修炼者对食物的吃喝穿住的需求并不大,但是那些法器啊、符咒啊、药材啊什么的,样样都要花钱。
他们前面几个师姐师兄修炼到这份上倒也没什么了,可下面新入门的小师弟小师妹们该花的还得花。
花竹音现在制作符咒这么熟练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被逼出来的。
但她身为大师姐,这些背后的酸楚也是不好对人明言的。
储物袋虽只是借口,但说起来还真想顺势叹息几声。
倒是陆寒星说得认真,花竹音听了还真心动了那么一瞬。
当然也仅仅只有那么片刻。
“这多不好,我那儿还有旧的,将就用用也没事。”花竹音轻咳了几声,试图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你身上的药草还在吗,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这里面该乱起来了,怕是也采不到什么药草了。”
陆寒星点了点头。
出了秘境,那些妖兽就被挡在身后,它们虽然危险,但是无法踏出秘境,因此踏出秘境就等于安全了。
那三名弟子正灰头土脸地坐在树下,一个个衣衫褴褛,其中一个手臂上还用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绑住了,血晕了出来,看起来是遭了些罪的。
见花竹音出来,他们才松了一口气,相继叫了一声“大师姐”。
“大师姐,你没事就好了。”
“是啊,我们刚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旁边一个洞穴突然塌陷了,幸好遇到了陆师叔。”
“里面不会还有其他人在吧?”
“说不定只是秘境本身的变动呢,仙林秘境出了名的危险,以往踏进去的人少之又少,也许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奥妙吧。”
“可是这次回去该怎么跟师父和小师妹交代啊。”
“什么药都没采回来,还弄得一团乱,害得大师姐也受伤了……”
“可这又不是我们想的,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回去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那些灵草吧。”
……
几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一个个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沮丧。
花竹音没多说什么,倒是很认同其中一位的话:“能活着出来已是万幸,小师妹那么善良,想来也不会忍心让你们为了一株灵草而丧命吧。”
听者上了心,满心担忧的那位师弟闻言眼睛亮了亮,想到了主意。
“对了,我们去求小师妹帮我们说说情吧,本来就是为了小师妹采的药,而且师父那么宠小师妹,也只有小师妹能帮我们说情了。”
其他两人有些迟疑:“可是我们都没有采到灵草,小师妹该怎么办?”
那位师弟说道:“但她也没有生命危险啊,总比到现在还没醒的文师兄好多了,根基受损也能养回来,大不了以后我们多送些补品给她好了。”
紧跟着他又说道:“而且都怪我们才害得大师姐受了伤,若是师父追究药草的事,岂不是大师姐就要被无辜牵连到了?如果不是我们,她说不定都采完草了,你忍心让大师姐替我们顶罪吗?大师姐可是救了我们的命啊。”
其他两人懵懵懂懂地听着,感觉好像是这个道理,稀里糊涂的就点了头。
花竹音在一边旁听着,神情有几分复杂。
没想到掌门门下还有这么傻白甜的弟子。
突然理解了他们为什么会被掌门放弃了呢。
不过能给掌门添堵,对她而言怎么算都是好事,因此也没插话。
带着几人回去的路上,花竹音跟陆寒星走在最后面,她还是没忍住感慨了两句。
“没想到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这小惊喜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最好多来一点。
花竹音脸上终于现了笑意,陆寒星淡淡地“嗯”了一声,接上了话。
“只要你愿意开口,这个世上永远都会有人帮你。”
花竹音正听着前面的人私下交流,没注意到陆寒星说了什么,只依稀听见几个字词,不由扭头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寒星不肯说了。
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花竹音有些不解。
男人的心思也很难猜啊。她暗自轻叹了一声。
她没有多想,前面不远处就是北宗了。
-
夜半,某处暗房里。
掌门背着手站在房间里,望着顶端的小窗,神情暗沉。
“竟然没死。”他低声道,“我不是让你趁机解决了花竹音吗,实在不行就把整个秘境给我毁了,只开三天的秘境——你连三天都拖不住她?!”
天际云雾缭绕,若隐若现的云层被风吹走,月光透过小窗洒落进来,正落到下面跪着的那个人的身上。
月光下照出来的男人的侧脸,正是白日里为了如怜前去秘境采药的弟子之一。
此刻他脸上已没有什么怯懦之色,只有阴沉和冷然。
“我们一开始走错了方向,没有找到大师姐,后来是大师姐听到动静主动来找我们的,而且陆师叔也在。”弟子皱起眉,“周师兄一直拖着我们走,说怕给大师姐添麻烦,我怕万一他们没事而我暴露了身份,所以就……”
“那个蠢货!”掌门低骂了一声,想起白日里那个徒弟拉着如怜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情,就觉得丢人。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害得他想借题发挥都没办法。
前些时间闭关的、云游的也偏偏赶到这时候回来,大概是听徒弟说了秘境的事,看他的脸色都不对劲了。
掌门也只能将原本的指责咽回去,眼睁睁地看着花竹音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回去。
灵草没拿到不说,还没能找上花竹音的麻烦。
都怪那个蠢货徒弟!
还有陆寒星……
掌门还是有些想不通,他皱着眉头吩咐道:“把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
“是。当时周师兄拖着们往回走,大师姐在前面挡着,走到半道的时候,陆师叔突然出现,问我们有没有看到大师姐,我不敢再暗中动手,是周师兄回答他的,周师兄看到陆师叔就松了一口气,一直让他去帮大师姐,然后他把我们丢到了秘境外面,才去找了大师姐。”
“他是不是看到你做的手脚了?”
“弟子不知。但是后来陆师叔似乎也没有特别关注我们,而是一直在跟大师姐交谈。”
“说什么?”
“主要是大师姐一直在说……夸周师兄是个好人……陆师叔只是附和几声。”
“……”掌门险些又骂出口,他忍了忍,问道,“就没有其他什么有价值的事吗?”
“没有了。”
掌门面露疲态,挥手示意他下去:“你先下去吧,之后可以跟花竹音那边适当走动走动,有消息立刻向我汇报。”
那位弟子点头应了一声。
云雾重新遮住月光的时候,那名弟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
玉衡峰。
拎着酒壶的男人放荡不羁地往桌边一坐,陆寒星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抱着茶杯看着远处出神。
“叫我来有什么事?”男人问道,“我才刚回来,这么急匆匆地叫我。”
“沈师兄,有几件事想向你请教。”
男人灌了一口酒,一边笑道:“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就是,什么时候搞得这么生疏了,好歹也是你亲师兄,这么见外做什么。”
这位沈师兄是陆寒星的同门师兄,排行第四。
不过因为四叫来叫去不怎么好听,因此通常称呼一声姓。
沈师兄常年在外云游,今日刚刚回来,还没等回自己那一峰,就被小师弟私下叫过来商量事情。
前任掌门在的时候,就属大师兄叶南翎和他对小师弟照顾最多,关系最好,因此毫不犹豫地就来了。
陆寒星也是信任他,才叫他来商量。
“第一件事,前几日云泓和其他几位师侄被掌门叫去,让竹音一同带去仙林秘境采药,沈师兄可有所耳闻?”
沈师兄喝了口酒压了压惊。
“好像是听说有这么回事,不过没听说是仙林秘境——那家伙真的疯了吗?真想弄死竹音?还想让我们家几个小徒弟陪葬?”
沈师兄只听说了个大概,刚回来的时候还在门口看了个热闹。
但他万万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去了。
他对小徒弟一向是放养政策,但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最怕花竹音活着回来,他徒弟出了什么事。
若是那样,即便花竹音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多少会心存芥蒂。
完全是用来恶心人的阳谋。
不过看陆寒星这样子,最后应该也没出什么事。
沈师兄捏着酒壶开始灌酒,将窜出来那点火气强行压回去。
“以前没见他这么光明正大地不要脸啊,最近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一直都想。”陆寒星顿了顿,接着问道,“第二件事,当年大师兄和师父出事的时候,竹音是不是也在场?”
“怎么又突然想起这件事?竹音当时不是昏过去了吗,千里之外昏了七天七夜,你五师姐亲自检查的,是遭到魔物攻击受了很重的内伤,根本不可能跟大师兄和师父的死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怀疑她,我是怀疑她当时看到了什么东西,而她自己却不记得了。”
陆寒星定定地看向沈师兄:“不然没有办法解释掌门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要杀了她。”
沈师兄被他盯得脊背微凉,也是因为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不会是说掌门……”沈师兄连连摇头,有些不敢往下猜,“二师兄虽然有些心胸狭窄,喜欢嫉妒人,但应该不会做出弑师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的,而且他跟大师兄不合的事众所皆知,若真是他岂不是第一个就被怀疑?这么多年了,谁也没找到过证据,还是不要妄言得好。”
陆寒星不为所动,轻描淡写地提醒道:“前几日他还是光明正大地想杀了你徒弟。”
让一个实力并非顶尖的弟子前去那凶险之地,与直接开口叫他去送死也不差什么了。
“而且秘境之中有人刻意引爆了妖兽居所,引发了妖兽动乱,他早就调查过秘境的奥秘,此处凶险,活着出来或者死在里面都不稀奇,但前面的铺垫做得仓促,只会让人觉得他迫不及待。”
沈师兄有些动摇,他本来就不喜欢掌门,以前不过是因为对方是师兄又是掌门,不愿多起争端,因此才尽量避让着,也不会深入去想。
但陆寒星说的不无道理。
“我记得那段时间竹音是时常跟在大师兄身边的,不过那时候动乱多,大师兄又是护犊子的,担心她出事提前将她送回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因此当时没见到竹音我也没有太奇怪。”
“不过现在想想,以竹音的性格,就算被送到安全的地方,也不可能不偷偷跑出去的,那时候她还一门心思想说着什么保护师父呢。”
沈师兄说着觉得好笑,但笑着笑着渐渐又笑不出来了。
大师兄已经不在了。
以前觉得小孩儿好玩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就是一把血淋淋的刀,捅进去再拔|出|来就是带着血肉的。
沈师兄沉默着又灌了一大口酒。
陆寒星也沉默了片刻,垂眸盯着手里的茶杯,茶早已凉了,他也没有心情换新的,捧在手里更像是聊以慰藉。
以前年纪还小时,谁也没想过未来分别的事,只觉得那种嘻嘻哈哈笑闹的日子会永远存在。
结果一眨眼,曾经聚在一起像家人一样的人全都散了,有些人甚至只能在回忆里出场了。
等到沈师兄收拾好心情,陆寒星才放下茶杯,问起最后一个问题。
“那些事以后我会去调查,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问师兄。”
“这才是你最想问的问题吧——说吧,什么事?”
“听说师兄入北宗之前,家族之中有人擅长傀儡之术,加上这么多年云游在外,见多识广,我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操纵一个人,但是又不会完全抹销她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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